李佑民手拿獎券反復觀瞧,這是一張不記名購物獎券,上面沒有購劵人名和開獎日期,不好判斷這張獎券的歸屬。
如果這張獎券是以前的,或者是過期的,很有可能是劉寡婦購買的,放在繡臺上,無意間落在了縫隙間。
如果是近幾日的,這張獎券另有種可能,是屬于曾經趴在繡臺上,做過某些操作之人的。
…………
站在弄堂口,李佑民向街對面的大力擺擺手,示意可以他接著乘涼,自己還想再觀察下,看看這段街巷。
小寡婦家弄堂門前的這條街巷,大約只有兩百多米長。
短短的街道兩邊,多是各種新舊不一的二層、三層的房屋,它們錯落著鋪排過去,高低不同、形制各異,讓這街有種雜亂的景致。
他一間間的挨個看過去,也在猶豫的思量,是不是要找來巡捕,直接上門排查下。
猛然的,他像是被毒蛇盯著,渾身的汗毛都瞬間立起來了。
下意識的,順著危險處尋去,他想知道原因。
剛找到大致方向,想要仔細分辨時,神庭突然感到,那邊有股惡意襲來。
這惡意來是如此突然,驚的他急忙后退,閃身躲到弄堂的門柱后。
街對面的李大力,看見他突然驚慌,也顧不上發問,一把抄起洋車,急忙就跑過來。
等來到近前,看李佑民滿面怒容,側著身緊盯向街對面,那是一座二層的小樓。
見大力奔到面前,他矮下身形,借著車子的掩飾,倏的跳上車,低聲喝道:“快走?!?
李大力也不說話,俯身拉著車就跑。
等車子出了街巷,李佑民低聲吩咐:“繞一圈,去另一邊的街口。”
“剛才有人不懷好意的盯著我,繞過去,我到要看看,那是何方神圣?!崩钣用窈忉?。
過了一段時間,從街道的另一頭,走進個悠閑的男子,他身穿長袍,戴著眼鏡和帽子,夾著公文包,看著是個普通的小職員。
他神態輕松,不急不慌的踱步閑逛,偶爾打量下路邊攤位的貨品,中間還買了包洋煙,隨即就取出支來抽。
等靠近那家弄堂口時,像是走累了,他就在小樓下的街道邊歇下,一點點吸完手中的卷煙,仔細在地上碾碎煙頭,才繼續走出街道。
這條街的這一頭,正有家旅館對著,李佑民裝扮的青年,徑直走上了二樓。
進到房間,李大力正在等著他。
“找到了嗎?是什么人?”他著急的發問。
“那樓里有兩個人,具體是什么人還不清楚。”
“要不你在這里盯著,我去巡捕房叫人,直接把他們抓起來,帶回捕房,不管是來自何方的賊人,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定能把他的底細問個清楚明白……”。
“呵呵,不急,”李佑民被他的腔調逗得一樂,“這里是租界,龍蛇混雜,先在這里盯著,等他們主動露面。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何方神圣?!?
李佑民語氣平和,面帶笑意,可心中還是恨意難平。
…………
這些天,自從感知加強后,別人從視線不及處望過來的目光,他總會有些感知。
剛開始,他被這些目光的注視,弄到心神不寧,時間長了,他突然明白,感知能力太強,時刻感受著四面八方傳來的目光,真是件會讓人發瘋的事情。
“眾目睽睽,…豈能安以治之?!币馑际钦f:被大家盯著,你怎么好意思的?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边@句話的意思,大家都懂吧。
其實,每個人都有過,感覺有人在背后盯著你的時候。
針對這種現象,從十九世紀末開始,就有心理學家做過多次實驗。
實驗結果表明,確實有一些人,對自己在公眾場合中被凝視,有著超出常人的敏感。
心理學上,把這種現象歸結為“對環境中微妙信號的,下意識的反應現象?!?
在生理學研究中,也稱這種表現為“盲視現象”。
這種現象,類似于視覺皮層受損的患者,仍然能夠感知到“看不見”的視覺刺激。
盡管他們的視覺皮層受損,但大腦的其他區域,仍然能夠處理這些信息,導致他們能感知到物體的存在。
對患者而言,這是人體利用其他感覺通道(如聽覺和觸覺),來解釋視覺信息的現象。
或者,通過大腦的視覺皮層,處理聽覺和觸覺信息,當失明人接收到這些信息時,它們會被送往視覺皮層進行處理。形成的類似于“眼睛看見”的效果。
這實際也能解釋,為什么我們看見的盲人,幾乎都有種他們在“用身體”探索、感受周邊的道路和環境的“特別感覺”。
簡單說,就是用聽覺和觸覺收集到的信號,來判斷身體周邊物體的形狀、大小和距離。
(東北喜劇大師,早年扮演過盲人,到目前為止,感覺他是表現這種狀態,最真實、最傳神的演員。)
李佑民現在的情況,非常類似這種“整體感知”的狀態,他的感知能力,已經大大超過了常人。
這幾天,他每日不停的搬運氣息,對保持和壯大感知,是非常有益的。
現在,他已經幾乎能忽視,那些路人們隨意落在他身上,關注度微弱的目光。
這些天,他經常在人多的街上轉悠,其中有一點,就是在鍛煉他的感知承受力。
…………
可今天的遭遇,實在讓他受到意外的驚嚇。
剛才在街道上,他被那人盯著,有種極度難受的感覺。
緊接著的第二次目光,直接就是深深的惡意。
自從感知增強以來,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這么明顯,這么強烈的敵意。
因此,他一定要弄清楚,在那里,到底藏著什么人?為什么會對他有這么強烈的惡意。
以他目前的處境猜測,那些人的身份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是認識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且,雙方還有某種深切的沖突。
要么是和這里的案件有關,而且,想要阻止這個案件的偵破……。
只是,這完全沒有道理,無論從哪方面看,這都只是個案值僅一百大洋的案子,哪里需要這么動刀動槍的?
不管是為什么,他一定要搞清楚原因,決不能放過他們。
…………
這一天,過得非常漫長。
自從李佑民進到旅館房間,他特意要了張椅子,斜側著放在窗后兩步的距離,他坐下后,就一直沒有起身。
從上午九點,到現在已經下午六點鐘了。
與剛坐下時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午后,他開始盤膝跌坐。
整整一天,他只在中午吃了塊二兩重的鹵牛肉,喝了一小杯水。
除此以外,他一直盯著對面的街道,甚至都沒離開去大小解。
李大力被他打發去別處蹲伏,等待需要的時候,作為伏兵接應。
從上午到現在,已經九個多小時了,這么久,一直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