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開場

海倫［1］上。

海倫　這里是尼羅河的美麗閨女［2］的河口，那河［3］用了融化的白雪，不是天上來的雨點，［4］去潤濕埃及的平原田地［5］。普洛透斯［6］在他生存著的時候是這地方的君主，住在法洛斯島上，［7］卻是埃及的國王。他娶了大海里的一個女兒普薩瑪忒，［8］在她和埃阿科斯［9］離別了之后。她給這家庭里生了兩個子女：男兒忒俄克呂墨諾斯［10］，在他父親生前［11］是崇敬神明的，高貴的女兒厄多［12］，在還是嬰孩的時候，乃是母親的寶貝，但是到了她的青春，正是可以結(jié)婚的時代，人們叫她作忒俄諾厄［13］，因為她知道神意，一切現(xiàn)在和將來的事情，她從她的祖父涅柔斯［14］得到了這個禮物。　【15】

我的故鄉(xiāng)斯巴達也并不是無名的地方，我父親乃是廷達瑞俄斯。［15］故事上說，宙斯變成了天鵝的形狀，他裝作逃避一只鷹的追趕，飛到我母親勒達［16］那里去，用詭計達到他戀愛的目的，［17］——若是那故事所說是確實的。［18］我叫作海倫，現(xiàn)在我將講述我所受的那些災(zāi)難。為了美的比賽［19］來了三位女神，赫拉和庫普里斯和那宙斯的閨女，［20］到伊得山的山谷里帕里斯所在的地方，［21］想要得到那關(guān)于美貌的決定。庫普里斯得了勝，她拿出我的美來，——若是那種不幸可以叫作美，——給帕里斯去作配偶［22］。在伊得山的帕里斯于是離開了牛欄，往斯巴達去，想得著我做他的妻室。［23］　【30】

但是赫拉因為沒有能勝過那兩位女神，很生了氣，使帕里斯［24］要娶我的事落了空，她不曾把我去給了他，卻用了天空中的云氣，造成一個像我的，能呼吸的形象，給予那國王普里阿摩斯的兒子。他以為得到了我，實在并沒有得到，只是他的空虛的幻想罷了。［25］還有，宙斯的計畫在這上面增加了災(zāi)難，因為他在希臘的國土［26］和不幸的佛律癸亞人的上頭引起了戰(zhàn)事，給地母減輕了眾多凡人的負擔(dān)，也給希臘的最勇敢的人建立起聲名。［27］我便被放在佛律癸亞的戰(zhàn)事［28］中間，不，這不是我，只是我的名字，成為希臘人的武功［29］的獎品。　【43】

赫耳墨斯［30］帶了我在空氣層中，隱藏在云里，因為宙斯不曾忘記了我，［31］把我放下在普洛透斯的家里，認為一切的人們中間算是他最有德性，那么我可以保全自己與墨涅拉俄斯的婚姻不致被玷污。［32］所以我現(xiàn)在是在這里，但是我不幸的丈夫招集了軍隊，向伊利翁［33］的敵樓前進，去追趕那搶掠我的〔敵人〕［34］。許多人的性命，為了我都喪失在斯卡曼德洛斯的河流旁邊。我承受了一切災(zāi)難，被人們詛咒，把我當(dāng)作背夫逃走的人［35］，給希臘人引起了一個大戰(zhàn)。那么我為什么還活著的呢？我聽到赫耳墨斯的這個宣示，［36］說我將來還可以在那斯巴達的有名的平原和我的丈夫同居，那時他會知道［37］我不曾到伊利翁去，沒有給別人鋪過枕席［38］。　【59】

在普洛透斯還看得見陽光［39］的時候，我不曾被人強迫求婚，［40］但是他已經(jīng)隱藏在黑暗的地下，那死者的兒子就來追逐［41］要和我結(jié)婚。可是我因為尊重我以前的配偶，來到普洛透斯的這墳?zāi)骨懊妫瑏碜髡堅傅娜?a href="../Text/postscript1.xhtml#jz_0_42" id="jzyy_0_42">［42］，給丈夫保全我的節(jié)操，［43］即使我在希臘負著惡名，至少我的身體在這里沒有受到什么恥辱。　【67】

透克洛斯［44］上。

透克洛斯　誰是這城堡似的住宅的主人［45］呀？因為這可以比作財神［46］的家，王家似的圍墻，高聳的望樓呀。——呀，你們眾神呵！我看見了什么景象呀？我看見了那可恨的人，兇手的女人的模樣，［47］她害了我，也害了所有的希臘人［48］！神們會得唾棄你，因為你是那么地像那海倫！要不是我現(xiàn)今腳踏著外國的土地，憑了這必中的羽箭［49］，你該是已經(jīng)死了，當(dāng)作你像那宙斯的女兒［50］的報酬。　【77】

海倫　啊，不幸的人呵，不管你是誰，你為什么對我回過身去，為了從海倫［51］來的災(zāi)難而嫌惡我呢？

透克洛斯　我錯了，我太過分地生了氣了，因為全希臘都恨宙斯這女兒。［52］但是，夫人，請你原諒我剛才所說的話吧。　【82】

海倫　你是誰呀？你從哪里到這地方來的呀？

透克洛斯　夫人，我是那不幸的希臘人［53］中間的一個呀。

海倫　那么這是無怪的了，若是你那么嫌惡海倫。但是，到底你是誰呢？我應(yīng)該叫你什么氏呢？［54］

透克洛斯　我的名字是透克洛斯，生身的父親名叫忒拉蒙，薩拉密斯是養(yǎng)育我的故鄉(xiāng)。［55］

海倫　那么你為什么來到這尼羅河的土地的呢？

透克洛斯　我是一個逃亡的人，從祖國被趕了出來的。　【90】

海倫　你是很不幸的！誰把你趕出祖國來的呢？

透克洛斯　我的父親忒拉蒙。你哪里還有比這更親愛的人呢？［56］

海倫　為什么呢？這件事里有著什么災(zāi)難吧？

透克洛斯　我的弟兄埃阿斯［57］在特洛亞的死把我害了。

海倫　怎么的？這并不是因了你的劍奪去了他的生命的吧？

透克洛斯　他向著自己的短劍奔去，便結(jié)果了他。［58］

海倫　他發(fā)了狂么？有誰在清醒的時候敢做這樣的事呢？

透克洛斯　你知道珀琉斯的兒子，叫作阿喀琉斯的一個人［59］么？

海倫　我聽說，他曾經(jīng)來向海倫求過婚。［60］

透克洛斯　在他死的時候，他遺下兵甲來，讓戰(zhàn)友比賽取得。［61］　【100】

海倫　這件事怎么的對于埃阿斯成為禍事的呢？

透克洛斯　別人得到了兵甲，因此他就自己斷送了生命了。

海倫　你就為了他的災(zāi)難，所以遭了殃的么？

透克洛斯　正是的，因為我不曾同了他一起地死了。［62］

海倫　客人呵，那么你是到伊利翁的有名的城市去過的么？

透克洛斯　我?guī)屯ステ屏怂约阂搽S即毀滅了。

海倫　那城已經(jīng)燒了，都被火燒盡了么？

透克洛斯　是呀，現(xiàn)在連城墻的痕跡都已不清楚了。

海倫　啊，不幸的海倫呵，為了你那佛律癸亞人都死亡了！

透克洛斯　是的，還有那希臘人［63］。她真做下了不小的禍事呀！　【110】

海倫　伊利翁被攻下已經(jīng)有多久了呢？

透克洛斯　差不多經(jīng)過了七個果樹結(jié)實的年頭了。［64］

海倫　你在特洛亞［65］又停留了多久呢？

透克洛斯　有那么多月，在十年中間過去了。［66］

海倫　你們捉到了那斯巴達女人［67］么？

透克洛斯　墨涅拉俄斯把她帶走了，拉著她的頭發(fā)。

海倫　你看見那不幸的人的么？還是只是聽說呢？

透克洛斯　我用這眼睛看見的，正同現(xiàn)在看你一個樣子。

海倫　你想想看，會不會見了一個天上來的幻景［68］呢。

透克洛斯　且來說別的事情吧，別再說她了。　【120】

海倫　你覺得那個景象那么地確實么？［69］

透克洛斯　〔是的，〕因為我親自看見了她，［70］有如現(xiàn)在我看見你。

海倫　這時候，墨涅拉俄斯同著他的妻子到了家了吧？

透克洛斯　不，沒有到阿耳戈斯，也沒有到歐洛塔斯的河流。［71］

海倫　啊呀！在聽你講這壞消息的人說來，這是一個壞消息。［72］

透克洛斯　據(jù)說他同了他的妻子不見［73］了。

海倫　所有的希臘人［74］不是一起航行的么？

透克洛斯　是呀，但是一個風(fēng)暴把他們分散了。

海倫　那是在大海的什么部分［75］呢？

透克洛斯　他們正在通過埃該海［76］中間的路程。　【130】

海倫　在這以后，沒有人知道墨涅拉俄斯到來的么？

透克洛斯　沒有，但是在希臘都傳說他是死了。

海倫　我是完了！［77］忒斯提俄斯的女兒［78］還在么？

透克洛斯　你是說勒達么？她早已死了，過去了。［79］

海倫　可不是海倫的壞名聲害死了她么？

透克洛斯　他們說，她把繩索套上了她高貴的頸子。

海倫　那廷達瑞俄斯的兒子們［80］，他們尚在呢，還是不在了？

透克洛斯　他們死了，卻也是沒有死：這有兩樣的說法。

海倫　哪一個比較的有力呢？——啊，不幸的我有這些的災(zāi)難呵！

透克洛斯　人們說他們變成了星星，是兩個神了。［81］　【140】

海倫　這個你說得好，但是別一個傳說呢？

透克洛斯　他們?yōu)榱随⒚玫木壒剩脛ψ詺⑺土嗣恕?a href="../Text/postscript1.xhtml#jz_0_82" id="jzyy_0_82">［82］可是故事足夠了，我不想要再來悲嘆一回。［83］但是我來到這王家的住宅的理由，乃是想來見那說神示的忒俄諾厄，請你給我介紹吧，［84］那么我可以得到乩示，駕駛我船上的順風(fēng)的帆翼［85］去到那海水環(huán)繞的庫普洛斯［86］地方，阿波羅［87］曾經(jīng)宣示叫我住在那里，定了那島名薩拉密斯，作為在那邊的祖國的紀念。　【150】

海倫　啊，客人呵，航路的事自己會得自見分曉的［88］，但是你離開這地方，快逃走吧，趁這地方的主者普洛透斯的兒子還沒有見到你。他跟了獵狗，出外打獵去了，［89］因為他捉到任何希臘的生客，便都殺害了，但是那是什么理由，你無須尋問，我也不說：因為我〔說了〕能于你有什么幫助呢？　【157】

透克洛斯　夫人，你說得很好，但愿神們對于你的善行給予報酬。你雖然有一個像海倫的形狀，你的心思卻不是一樣，不，簡直大不相同。我愿她不得好死，也回不到歐洛塔斯的河流！但是你，夫人，當(dāng)永久地幸福。　【163】

透克洛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