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
一聲鹿鳴,自他們身后百米開外的樹林中傳出。
緊接著,一只體長七尺的雌性梅花鹿從樹林中竄出,朝著曹沖這邊的草叢奔來。
其后,六名獵戶緊追不舍。
“嗖、嗖、嗖。”
箭矢漫天飛舞。
曹沖與夏侯稱急忙站起身來,躲避著紛飛的亂箭。
梅花鹿突然看到前面有人,嚇了一跳,隨即側身向左狂奔而去。
曹沖面色驟變,那六名獵戶竟舍棄了梅花鹿,向他們二人圍攏過來。
夏侯稱也察覺到情勢不妙,喝道:“來者何人?”
為首的一名精壯漢子,手持長矛,驚喜叫道:“哈哈,曹沖,果然是你!”
“我們乃是河內司馬家之人,主人這招打草驚蛇之計,果然神機妙算!”
曹沖心中一沉,中計了。
那支送葬隊伍原來只是幌子,真正的殺招乃是這些假獵戶!
司馬懿連暗中豢養的死士都派遣了出來,自然是志在必得。
“曹沖,看在丞相的份上,你自己跳下懸崖,留個全尸吧!”
曹沖冷聲問道:“你們如何得知我居住于此?”
他突然想到關鍵之處,司馬懿的所有布局,皆建立在提前知曉他棲身之所這一前提之上。
“我司馬家主人,無所不能!昨日,他已扮作采藥之人,在此地察看許久,你們這些黃毛小兒的伎倆,豈能逃過主人的慧眼?”
“對面懸崖大樹上的白布條,甚是顯眼!主人說,你早有準備,若被你遁入山林,極有可能逃脫,只需稍加布置,打草驚蛇,你必會藏身于懸崖兩邊,遠遠觀望。”
“主人料事如神!老三,發射響箭!”
右邊一名漢子,伸手從背囊中掏取箭桿。
曹沖與夏侯稱迅速交換眼神,兩人身形同時暴起,向那人撲去。
那人正伸手取箭,猝不及防,慌忙閃避。
剎那間,曹沖與夏侯稱便沖出了包圍圈。
夏侯稱拔出長劍,大聲叫道:“公子,速速跑進樹林,我來擋住他們!”
曹沖的腳步根本未停,也顧不上回應,快如雷電般向樹林疾馳而去。
這三個月來,他已摸清周圍的地形地貌,只要逃入樹林,便如魚入大海、鳥上青霄。
他剛鉆進樹林,便聽到后面的刀劍碰撞之聲,隨后,響箭尖銳的聲音回蕩開來。
他頭也不回,在叢林中飛速奔跑,翻過一座小山,再順著山坡往下滑跑。
山坡下的山谷中,一條溪流歡快地流淌著,兩邊水草茂密。
此處便于藏身,而且水流聲可掩蓋腳步聲。
藏身于草叢中,曹沖驚魂未定。
剛才一瞬間,他便做出決定,先躲起來,待夜間再悄悄潛入原始森林。
那里,他早已尋得一個隱秘洞穴,備好了干糧和水,可藏匿一段時間。
臥伏在草叢中,他一動不動,只聽見響箭之聲頻頻響起,呼喝之聲此起彼伏。
這一帶峰巒疊翠,草木茂密,就算曹丕調集大批兵馬圍山搜索,也需要較多時間,故曹沖并不焦急,只需豎起耳朵傾聽周圍的動靜即可。
他的腦海里,還在思索方才的疑問,司馬懿何以知道他隱秘的居所?
唯一的可能,有人出賣了他。
知道他未死且隱居于落霞谷的,只有四個人,華佗、夏侯稱、曹震和周不疑。
他將這四人逐個排查。
華佗,是他將其從許都的監獄中搭救出來,有救命之恩。一個月前,華佗已經悄悄潛回沛國譙縣的老家。
難道,華佗恩將仇報?
盡管臨走前,華佗信誓旦旦,說經此牢獄之災,險些喪命,回鄉后只會匿藏在家,絕不外出。
世事難料,許多時候,男人的發誓,不值一提。
夏侯稱,從剛才拼死相救的情形來看,應該可以信任。
曹沖有點擔心,夏侯稱必兇多吉少,不是被殺就是被俘。
曹震,作為他的親隨,已有十二年,親如兄弟。但其去到鄴都后,會不會被曹丕發覺,然后被收買了呢?
周不疑,是自幼交好的摯友。
他忽然想起史書的記載,曹操從荊州返回后,打算除掉周不疑,曹丕連忙勸阻,認為天下大亂之際,周不疑才智過人,應為國所用。曹操不聽勸諫,反而痛罵曹丕,“此人非汝所能駕馭也!”。
曹丕曾為周不疑求情?
曹沖熟讀史書,也曾經歷過社會的拷打,對于恩情、友情、親情,持有保留態度。
在足夠的利益面前,這些都一文不值。
強敵環伺,他人皆不可信!
此時,山上的呼喊聲此起彼伏,敵人開始列陣,并展開全面搜索。
他緩緩抬起頭,透過茅草的間隙,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狀況。
司馬懿著實老謀深算,在周邊山梁上,每隔二十米便部署一名士兵,猶如置身于瞭望塔一般,嚴密監視著四周。
士兵們分組分隊,同時對不同的區域進行搜索。只怕自己稍有動作,便會被敵人發現。
觀察了一會兒,他喜憂參半。
喜的是,敵人果然將搜索重點放在了樹林,還未顧及山谷;憂的是,司馬懿猜到了他的意圖,重點封鎖了此地到原始森林的區域。
別無他策,唯有等待,待晚上再伺機行動。
夜色彌漫。
士兵們點亮了火把,火光沖天,這一帶區域如同白晝一般。
一條條火龍盤旋在山梁上,穿梭于樹林間,將山區劃分成了若干小區域。
士兵們整齊有序,密切監視著各自的區域。
曹沖叫苦不迭,熊熊火光與白天又有何異?
原始森林在東北方向,距離此地約十里遠,那邊火龍密布,自己根本無法靠近。
曹沖沒有貿然前往,此路不通,只能另尋他法。
他身處河谷,北面緊鄰懸崖,南面是茂密的樹林,但山谷兩邊在敵兵的監視之下,若往上爬,極容易被發現。
河谷西面接近原始森林,那里必定有重兵把守,前去無疑是自投羅網。
唯一的辦法,便是沿著溪流向東而去。
東面,是一處山崖。
溪流沿山谷而下,匯聚成小河,在十多里外的山崖處,形成瀑布,急劇墜落。
山崖外是連綿的小山,這些小山上樹木稀疏,難以隱藏身形。
然而明日,士兵必會搜索山谷,此地不可久留。
東面那瀑布前方,有一大片蘆葦叢,可以暫時藏身。
曹沖在此地停留了三個月,早已將周圍環境摸得一清二楚。
退隱山林并非他唯一的選擇。狡兔三窟,他早已準備好了其他的逃生之道。
這個辦法就是水遁。
瀑布大約五十尺(約十一二米)高,落在山崖下的水潭中,水潭約一畝大小,周圍草木繁茂。
一條小河從水潭東面流下,翻山越嶺,匯入穎河。
從河水逃遁,是一個可行之法。
除了小河,他還有另一條逃生密道。
水潭的南邊,靠著一個樹木茂密的小山,小山腳下,有一條極其隱秘的水道,通往紫云山的云山湖。
云山湖地形復雜,隱秘的藏身之處數不勝數。
在夜色和晚風的掩護下,他在草叢中緩緩移動,順著溪流而下。兩個時辰后,他鉆入了瀑布前的蘆葦叢。
往山崖下望去。遠處的小山上,也圍了一條條火龍,小河上搭建了一座木橋,橋上火光璀璨,橋下一條條粗大的樹干矗立河中。
小河被橋攔截,顯然,水遁的方法行不通。
曹沖心中冷笑,司馬懿果然布下了天羅地網,當下,唯一的逃生方法,便是潛入云山湖,躲避過此次的搜捕,以后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