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曹沖、賈璣以及廖化端坐在正堂之中,一同探討著曹操軍隊與孫權劉備聯軍的最新態勢。
曹沖抵達宛城之后,派遣了眾多人手奔赴烏林地區,全力搜集赤壁之戰的消息,但凡有新的情況出現,便會有快馬前來稟報。
盡管他已然知曉了這場戰役的結局,然而既穿越至此,遇上這場足以改變歷史走向的著名戰役,即便不能親身參與,也得及時了解相關進程。
方才,他們收到了最新的諜報,于是便仔細地進行研討。
就在此時,一名侍女走了進來,說道:“小姐請葉公子前往后院。”
曹沖步入后院,只見賈思正與劉情、劉意追逐嬉戲。
經過多日的相處,賈思與劉氏姐妹的關系已然十分親密。
賈思向來不喜歡唯唯諾諾的侍女,而劉氏姐妹的不卑不亢、從容淡定,倒是十分合她心意。
她們皆出身豪門,幼年時接受了類似的教育,有著相同的興趣愛好。
見到曹沖,賈思迎上前去,而劉氏姐妹則垂首站在一旁。
“倉舒,你不是答應帶我去游玩嗎?”
賈思嘟著小嘴,佯裝一臉不悅。
曹沖啞然失笑,心想,都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了,卻還童心未泯,老是想著游玩。
“前天不是去伏牛山游玩過了嗎?”
賈思白了他一眼:“你前天不是吃過飯了嗎,今日為何還要吃?”
曹沖深知斗嘴是斗不過她的,于是說道:“好,那你想去哪里游玩?”
賈思嫣然一笑,道:“剛才聽情兒和意兒說起,她們在新野居住了七年,我好想去看看。”
劉氏姐妹一聽,頓時激動得兩眼放光。
劉備前半生顛沛流離,建安六年(公元 201年)秋,他投奔荊州劉表,被安排駐守新野,直至今年秋天才舍棄新野前往樊城,在那里整整停留了七年時間,這也是他前半生最為安穩的一段日子。
而這七年,正是劉情劉意最為幸福的童年時光。
曹沖心中一動,新野也是他一直想去看看的地方。
在《三國演義》中,火燒新野是一段扣人心弦的故事,是諸葛亮出山后指揮的第二場勝仗,發生在今年秋天。
當時曹操的部將曹仁率領軍隊進入新野城,夜間城中突然起火,曹軍因此大敗。
但是,此事在后世存在著較大的爭議,因為在《三國志》、《后漢書》等史書中,都沒有關于火燒新野的記載,所以普遍認為這是虛構的故事。
曹沖本是歷史博士,骨子里有著嚴謹的治學態度,既然時機合適,為何不去新野考證一番?
他笑道:“我早有此意,曾經詢問過,新野在宛城西南一百三十里處,今日出發,明日方能到達。你們去準備一下,半個時辰后出發。”
三女歡天喜地,跑回房間收拾行裝去了。
半個時辰后,賈璣、廖化騎著馬,帶領著五百名隨從,護送著兩輛馬車,從南門出發。
曹沖本想騎馬,但賈思不肯,拉著他坐進了一輛馬車,劉氏姐妹則坐在另一輛馬車里。
一路上,賈思拉開簾子,望著外面的景色,眼中滿是好奇,嘴里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曹沖在史書上看過不少關于南陽盆地的記載,但宛城以南他也是第一次來,對于賈思的提問,他卻能依據史書的記述進行回應,這讓賈思驚異不已。
這個郎君,知道的可真不少!
當晚,曹沖一行人居于育陽縣的一個小村子里。
這村子規模不小,但村民僅有百余人,生性淳樸,很快,村民們便為曹沖等人準備好了居住之所,雖只是破舊的茅草房,但在這寒冷冬日,無需露宿野外,已是幸事。
曹沖他們從宛城帶來了不少食物,于是命人生火做飯,并邀請村民們一同共進晚餐。
此地剛歷經戰亂,村民大多曾躲進山里,直至兩個月前才陸續返回家中。
家中糧食本就所剩無幾,見曹沖一行人氣勢不凡,顯然是城里的大戶人家,村民們也就沒有客氣。
席間,曹沖向村里的老者敬酒,說道:“多謝老丈為我們準備房子,讓我們免受露宿之苦。”
老者微微一笑,道:“公子不必客氣,我們這鄉下簡陋之地,能得公子留宿,是村子的榮幸。”
接著,老者神色黯然,說道:“這些年戰亂頻繁,村子里的壯年男子大多被征兵,房子也就空了下來。”
曹沖心中感慨,每次戰亂,受傷害最深的總是黎民百姓。
他轉移話題道:“聽老丈言語,似是讀書之人。”
老者回應道:“沒錯,年輕時我曾在育陽縣當過小吏。”
曹沖心中了然,說道:“如今戰亂已過,我見村子周圍有許多肥沃的土地,明年定會有個好收成,那時生活便不會如此困苦了。”
老者卻搖搖頭,面色陰沉,道:“地倒是不少,但無人耕種,生活依舊艱難。”
曹沖不解地問道:“為何?”
老者嘆息道:“沒有耕牛,村里又缺少壯年男子,僅靠老弱病殘之人,能種多少地呢?”
曹沖默然。
在古代,生產落后,農業的興衰確實系于牛力。
尤其對于這種剛經歷戰亂、壯年男子缺失的鄉村,沒有耕牛,農業根本無法發展。
片刻后,他說道:“老丈放心,你我今日相遇,便是有緣。待我回到宛城,定會命人買一頭耕牛送給你們。”
村民們一聽,立刻放下碗筷,匍匐在地,叩頭不止。
曹沖他們驚呆了,只見地上黑壓壓地趴著一群人,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場面。
曹沖急忙扶起老者,道:“老丈,不必如此,鄉親們,快起來!”
老者淚流滿面,哽咽道:“大恩人啊!你有所不知,一頭耕牛,對恩人來說,或許還不如一匹馬值錢,但對于我們村子而言,卻是無價之寶,有了它,明年的糧食產量能增長數倍甚至十數倍!
“明年,我們便不用再挨餓了,此等恩情,如同再造,就讓他們叩拜吧,這都是發自真心的。”
曹沖不許,命隨從扶起村民,很快,歡聲笑語響徹夜空。
次日,曹沖及其一行人等,順利抵達新野縣城。
此時的縣城之中,歷經數月修整,雖不再是一片混亂狼藉之象,但依舊斷壁殘垣,盡顯破敗之態。
曹沖仔細觀察,發現城中的房屋,并無被大火焚燒過的跡象。
雖說有不少房子確實存在燒過的痕跡,然而,那皆是經歷戰火洗禮所遺留下來的。
由此可以推斷,所謂的火燒新野,的確是虛構之事。
在新野縣衙之前,曹沖等人靜靜地在門前等候,賈璣則進入縣衙拜會新野縣令。
很快,賈璣便帶著新任新野縣令傅巽來到門口。
傅巽向眾人拱手作揖行禮,誠摯地邀請他們進入縣衙。
曹沖趕忙還禮,命令眾人在縣衙中安頓下來,而自己則與傅巽交談起來。
他從史書之中得知,傅巽字公悌,日后會成為曹丕的近臣,曹丕稱帝后,傅巽先后擔任侍中以及尚書等重要職務。
起初,傅巽并未將曹沖放在心上,在得知曹沖是賈詡未來的女婿后,心中更是輕視,認為不過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少年,定是紈绔子弟罷了。
然而,經過一番交談,傅巽心中駭然,此子雖然年幼,卻見識非凡,才智過人。
于是,他急忙邀請曹沖到正堂就座。
兩人暢談良久,傅巽對曹沖佩服得五體投地,此子對于時勢,有著極為深刻的認識,對于政局,也有著獨到的判斷。
傅巽不由得躬身行禮道:“公子才識驚人,傅某甚為佩服,日后若有機會,還請公子多加關照!”
曹沖連連稱不敢,態度極為誠懇,傅巽滿心歡喜。
后院之中,劉情、劉意緩緩走動,泣不成聲,賈思在一旁不斷地安慰著她們。
這里,是她倆生活了七年的地方,看到熟悉的景物,自然是睹物思人,怎能不肝腸寸斷?
原本,劉情性情淡薄,劉意心地活潑,可此時此刻,她們也都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流淚。
不久,賈璣進來,呼喚她們到城墻上看看。
站在新野那高大的城墻上,曹沖內心感慨萬千。
腳下的這個城墻,乃是劉備下令修建的,踏在昭烈帝曾經建造且戰斗過的城墻之上,又怎能不熱血沸騰?
他的目光,投向東南方向,凝視良久,仿佛能夠遙望到八百里之外,那烽煙四起的赤壁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