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利克說得擲地有聲，客室中卻陷入了一片寧靜，甚至連人們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尤其是羅柏，從小生長在北境，人們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成長為標準的北境人。

他們性情直爽、堅韌不拔，完全不向往南方安逸舒適的生活，對鐵民的強盜行徑更是嗤之以鼻。

在北境人的看來，自己的祖先們征服了條件艱苦的廣袤北方，成功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這是無上的榮譽。

羅柏也是這么想的。

但從沒有人跟他說過，在個世界上，竟然還有比北境生活艱難一萬倍的地方，就連來自鐵群島，和他一起長大的席恩也從未提起。

這時羅柏才想起來，每當自己問起席恩有關他的家庭的時候，他總是或簡單帶過或閃爍其詞。

如果多米利克說的是真的，那席恩可真算得上是個危險的家伙。

“你拿什么證明呢，多米利克？”

但看著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多米利克，羅柏有些疑惑，為什么他知道這么多東西：

“你親眼見過嗎，你去過鐵群島嗎？”

“很遺憾，我并沒有親自去過。”

多米利克先是非常老實地回答了羅柏，接著又伸出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但是我會閱讀，會思考。”

對艾德和凱特琳投去一個略顯羞赧的笑容，多米利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

“說老實話，其實我是一個非常內向的人，以前總是被父親斥責，說我過于沉悶。”

“但是比起和人交往，我更傾向于跟書本進行無聲的交流。”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幾乎看完了所有城堡里的藏書，尤其喜歡閱讀七國歷史。”

“相信我，史塔克大人、凱特琳夫人。”

“雖然書本的記載可能并不詳盡，但結合歷史發展進程來看，我的推斷是非常有事實依據的。”

“瞧瞧，多優秀的年輕人吶。”侃侃而談的多米利克讓凱特琳越看越覺得順眼。

在她的印象中，放眼北境也就只有盧斯·波頓是個頭腦清晰的領主，其他家族的族長大都是只知道用拳頭說話的莽夫。

雖然做事的手段稍微狠辣了些，但無疑是個可靠的封臣。

而多米利克對于葛雷喬伊的論斷，更是深得凱特琳的認同。

因為河間地也飽受鐵民的劫掠，作為徒利家的長女，她從小就聽說過不少關于葛雷喬伊家的惡劣行徑。

早在葛雷喬伊叛亂覆滅的時候，凱特琳就提醒過丈夫，一定要對席恩保持警惕。

但正直的艾德卻根本聽不進去，出于對榮譽的執著，他堅持要給席恩這個樣子和史塔克家孩子同等的待遇。

凱特琳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固執的丈夫，也只好把這份不安埋在心里，在暗中偷偷觀察著席恩的一舉一動。

果然不出所料，這個來自鐵群島的葛雷喬伊，雖然把自己偽裝地很好，在臨冬城公爵面前盡量扮演成一個恪守榮譽、英勇無畏的可靠助手，但背地里卻是個愛慕虛榮的家伙。

她曾不止一次收到關于席恩的投訴，基本都是來自于妓院和酒館，告他總是扯著史塔克的名號白吃白嫖。

今天聽多米利克這么一說，凱特琳在豁然開朗的同時，總算有了再度勸說丈夫的理由。

“聽聽北境年輕人的聲音吧，奈德。”她轉頭看向丈夫：

“我提醒過你很多次，葛雷喬伊根本不值得信任，他們的身體里流淌的是強盜和小偷的血液。”

“你必須做出改變，小心提防我們的東西被人偷走！”

“別說了，凱特！”

臨冬城公爵語氣稍顯沉重，恪守榮譽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在外人面前談論這種話題。

最重要的是，他發現在某個瞬間，自己竟然有些被面前這個波頓家的年輕人說動了！

這絕對不行！

“席恩是我的養子，并且已經在戰爭中失去了兩個哥哥，他也是那場戰爭的受害者。”

“我曾對巴隆·葛雷喬伊承諾，席恩來到臨冬城，一定會與史塔克家的孩子一視同仁，這關乎榮譽，不可以改變！”

說到“榮譽”，艾德的態度非常堅決，最后幾乎是用命令式的口吻吩咐道：

“維揚總管！”

“送凱特琳夫人回房間去，關于葛雷喬伊的話題，到此為止。”

“接下來，我們該談論正事了！”

“是，大人。”

見公爵的臉色變得嚴肅，維揚總管趕緊小跑兩步上前，來到凱特琳身邊，但沒有說話。

他很清楚，雖然艾德·史塔克才是臨冬城公爵，但來自徒利家的夫人更不好惹。

“你太固執了，奈德！”

看著頑固不化的艾德，凱特琳湛藍的眼眸流露出氣憤和無奈。

她太了解自己這個丈夫的性格，雖然平時什么都聽自己的，但只要他決定的事情，就比絕境長城上的冰雪還要難以融化。

不過有外人在場，凱特琳還是保持了理智。

“等這里的事情處理完，和我們一起共用晚餐，多米利克。”

“我會把五個孩子帶出來一一為你介紹。”

再度向多米利克釋放自己的善意，凱特琳轉身踏著富有節拍的步伐離去，看上去非常瀟灑。

“這是我的榮幸，夫人。”

朝著對方的背影微微欠身，多米利克垂著腦袋，將快要露頭的尖牙隱藏起來。

早在先前，他敏銳的嗅覺就被凱特琳身上的血液味道吸引住了。

沒想到雖然對方已經是五個孩子的母親，哪怕覆蓋著皮膚，那白皙脖頸之間不斷流動的血液，美妙香氣卻依舊直往他的鼻腔里鉆，真是讓多米利克有些把持不住。

“是血脈的緣故嗎？”

多米利克心中有些疑惑，但一時間卻得不到答案。

看來得找個機會，好好嘗一嘗這位公爵夫人的美味的鮮血，再跟她那個擁有史塔克血脈的女兒細細比較，恐怕才能得出結論。

這樣想著，稍微壓抑住了原始欲望，多米利克才直起身，臉上的表情一如往常。

“我們還是直入正題吧，多米利克。”

等到凱特琳離開之后，艾德解開綁在背后的巨劍，提著它闊步走到主位上坐下。

他嚴肅地直視著多米利克的眼睛，開始行使北境守護的職權：

“盧斯伯爵應該跟你說得清楚，這件事情的性質非常惡劣，波頓家必須拿出合理的解決方案。”

“當然，史塔克大人。”

面對公爵的質問，多米利克笑容依舊：

“請您放心，我這次帶著最大的誠意前來，就是為了妥善解決這件事情。”

“波頓家，絕不會饒恕任何一個觸犯法律的有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