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心背后的神
- 彼岸異常:我重開符箓道,鎮人間
- 緋苡所思
- 4034字
- 2024-12-18 00:50:37
“砰!”
“在你身后!”
木板爆裂聲與無心的輕呼同時響起。
許平安下意識擰頭,五根烏青的手指擦過臉邊,陰風森冷,腥臭撲鼻。
后面,莊北極臉色鐵青,正握著半截木凳。
“呃。”
憋氣聲從身后傳來。
許平安頭皮發麻,脖頸上汗毛倒豎。
“莊北極退,長安往后撒糯米,往前滾。”
無心呼聲蓋過陰風。
許平安動作快過心念,反手撒完糯米,不假思索,就地一滾。
”嗤。”
又一陣熱油澆水的響聲。
感覺背后陰寒退卻,他才趁機回頭。
眼前掠過黑煙,鼻尖一抹古怪香味轉瞬即逝。
老人渾黑的眸孔目眥欲裂,相隔煙霧,死死盯著他,獠牙頂在唇邊,滿臉尸斑在月光拂照下尤其陰森。
許平安退到莊北極身邊,手伸進背囊翻找。
“嗡,噠咧,都噠咧……”
無心口誦另一種密咒,追到老人身后,一步一聲低喝。
“嗡,噠咧,都噠咧,蘇哈!”
金剛怒目,妖邪辟易。
僵硬而沉重的腳步聲一頓,老人放棄了眼前青年,呵著黑氣回頭。
許平安目光越過老人,正對上無心眼睛。
女孩深邃似淵的眸子泛著淡黃的光。
她手中金剛杵輝色如祖母綠,折散月華,重重砸在老人背心。
“砰。”
紋著巨大“卐”字符的往生被驀然鼓起,看似脆弱,卻出人意料地抗住了無心的重擊。
老人毫發無損,只是往前踉蹌幾步。
許平安看得眉梢直跳。
他識得無心念誦的咒,那是綠度母心咒,又稱多羅菩薩心咒,綠度母自度度人,自化而化人,修此陀羅尼,可得大智慧,免除魔障、瘟疫等八難,有無勝妙意。
前面的陀羅尼是密跡金剛咒,密跡金剛又稱金剛手菩薩,夜叉王,原來是具有無上威力的大鬼神,后來作為密教之護法菩薩,以嗔怒相化身菩提,金剛杵降魔鎮邪,護衛一方正法,密跡金剛之陀羅尼亦稱火頭陀羅尼,可燒灼穢惡業緣,多加修持,得佛陀心臟,六欲根斷。
無心誦咒,應當是將咒力加持在金剛杵上,以五股杵顯化金剛如意,嗔目降魔,鎮壓詭異。
然而今夜她遇到了滑鐵盧,無論密跡金剛陀羅尼還是綠度母心咒,似乎都無法傷及詐尸的老人,作用還不如血糯米,甚或莊北極那一板凳。
“這家伙陰氣好重。”砸退老人,無心也退了幾步,用力甩著握持金剛杵的手腕,“背上陀羅尼被也不知從何得來,很邪門,竟能抵御我金剛密咒的鎮壓。”
“看來只能熬到它尸氣自然消散。”
許平安不置可否,翻出一只玻璃瓶拋給她:“接著。”
“什么?”
無心一愣,屈指彈開瓶塞,看清里面的東西后眼睛驟亮。
“香灰?好東西!”
“呃……”
憋氣聲迫近。
許平安抬手又是一把糯米。
老人身體僵直地往后一仰,大半糯米落了空。
無心連忙將香灰澆在金剛杵上。
“好厚重的氣息,你家供奉了正神?哪一派的香火?”瓶口剛傾,無心的驚喜已經溢于言表。
“泰山石。”許平安言簡意賅,繼續撒米,血糯米鋪天蓋地,燒得老人接連后退。
“原來是泰山府君……”
無心平舉金剛杵,低語幾聲。
四周夜幕震蕩,虛空中傳來似有似無的叱咤:哞(hong),般,扎,巴,聶,哞。
香灰好像抹去了某些封印,金剛杵每一股鋒芒都亮起熹微的光。
五股金剛杵,代表五佛五智,上下二五股合為十峰,表十波羅密,能摧破十種煩惱,破除十種魔障,剛正威猛。
而許平安帶來的香灰,都是平時敬拜泰山石的往生香灰燼,汲取泰山府君威嚴神性,神威如獄,厚德載物。
兩者結合,簡直如虎添翼。
“你們后退,我擔心誤傷。”無心眼里重新燃起戰意,月光澆在她身上,為她披上一襲輕紗。
后退幾步。
許平安把水壺塞進莊北極手里。
后者怔了怔,朝他投去一抹疑惑眼神。
“里面有黑狗血,能破陰氣,待會等無心后退,你看準機會潑在老人身上。”許平安目不轉睛盯著纏斗的兩道身影,語速極快,“切記,千萬不能潑到無心,黑狗血至陰,不僅燒尸氣,也會玷污無心的金剛杵,破壞她的金剛加持。”
“曉得了。”
莊北極抿著唇,擰開了壺蓋。
院中,無心一改先前的謹慎,動作大開大合,五股杵接連鑿在老人尸僵的軀體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
受到香灰與血糯米的雙重影響,老人動作越發遲滯,身形踉蹌。
緊貼往生被的軀體挨了不少鈍擊,繚繞身周的黑煙彌散大半。
“呃……”
老人咧嘴,獠牙已經被打碎一顆,關節扭曲,模樣狼狽至極。
相比其他詭異,其實尸變的老人攻擊方式很單一,若非有陀羅尼被的庇佑,早就被無心的金剛杵砸斷脊梁,以金剛力破碎命門。
現在,金剛杵添了香灰。
它處境急轉直下。
老態龍鐘的身體里,另一個靈魂仿佛已經被金剛杵擊碎,無力操縱老人身軀。
終于,無心抓住破綻,繞到它身后,金剛杵繚繞明王勝意,一錘定音。
一聲爆鳴。
陀羅尼被直接碎裂。
金剛杵鑿在上面,隱約有佛音飄忽,梵聲凈明,直接鎮壓往生被上逆轉的“卐”字符。
“就是現在,潑!”
許平安見狀大喊,順手拋出最后一袋糯米。
“去你的吧!”莊北極奮盡全力,潑出黑狗血。
腥味瞬間升騰,充斥四周。
粘稠的黑紅液體劈頭蓋臉砸在老人身上,幾乎染紅了周邊的月光。
九齡的黑狗血,至陰至煞,黑狗又是至陽之畜,五行中屬戌土,凡陰、邪、妖、尸等濁氣,皆為水屬,因此黑狗之血,陰陽相合,以土御水,是所有淫穢邪祟的克星。
不少民間法教以黑狗血制墨、繪符,降伏不化之尸,甚至還有傳說黑狗血能召請吞日神君,敕令符咒,噬嚙陰毒……
許平安收集的黑狗血,來自一條老獵犬。
年少寄宿喇嘛廟,在三千米的高原上來去自如,奔走陡巖如履平地,餐風飲露,時刻諦聽佛前禪音,血液并非其他同類所能媲美。
莫說死而未僵的老人,就算是吃過血食的老尸,也曾被他一壺黑狗血,淋得尸氣潰散,實力大打折扣。
“嘎……”
老者發僵的口齒里,終于發出第二種聲音,仿佛是行將就木之人臨終前萎靡到極點的呻吟。
果露的皮膚就像觸及滾燙熱油,被狗血一澆,漾起滾滾白煙。
尸氣受到鎮壓,老人凝固在原地。
“漂亮!”
無心長舒一口氣,擰身一腳踹倒老人。
未及它完全倒地,金剛杵已然貫穿它的天靈蓋。
沒有了陀羅尼被與黑煙的滯阻,金剛杵勢如破竹。
“呃……”
老人動作頓住,渾身一抽,再無動靜。
“搞定。”
無心拔出金剛杵,朝離遠的兩人揮揮手,示意他們靠近。
黑煙散盡。
就在三人都以為即將塵埃落定,異變突生——
老人驀然張嘴,嘴角扯到耳根,下巴抵住喉結,幾乎將整張臉一分為二,從中伸出一只枯白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向無心后背。
“不好。”莊北極驚呼。
許平安掐住黃符,準備啟用。
女孩卻冷哼一聲,頭都沒回。
“抓誰不好,抓哪里不好,我后背你也敢碰!”
不等枯手撕扯,她背上衣物主動破碎,一簇白焰爆燃,裹住襲來的手臂,老人仿佛打蛇上棍,盤旋焰色沖入喉嚨,直接貫穿了后腦。
“我去。”
莊北極避之不及,差點被閃了眼。
灰燼飄零,火焰轉瞬即逝。
尸變老人徹底不動彈。
但焰火熄滅的瞬間,許平安分明看見,無心背上有一道八臂的神像,怒目圓睜,紅菱纏身,蓮火繞頸。
還沒看清細節,無心提起衣領,合攏衣服遮住后背。
他連忙移開目光。
莊北極也默默扭頭。
三人極有默契地沒有提及方才的異像。
彼岸并非常世,生死危機如達摩克利斯之劍,常懸諸人(修正者)頭頂,隨時可能落下。
誰都有自己保命的底牌與秘密。
“下次遇見類似情況,記得補刀。”許平安靠過去,出聲打趣。
“誰知道它還有后招……”無心微嗔,翻手收起金剛杵。
“莫名其妙的劇情。”
許平安蹲在老人軀體邊上,毫無忌諱地翻看它的尸體。
原以為是老套的僵尸片,最后關頭卻上演了一幕異形、寄生獸的戲碼。
剛才驚鴻一瞥。
不只是無心背后的神像,狂躁的白焰,就連那只枯手模樣,他也前所未見。
那并非人的組織。
反而像是某種節肢生物的肢體,比如蜘蛛無絨的腳。
但它偏偏又具有靈長類的五指。
就像詐尸的老人畏懼血糯米、香灰,以及黑狗血,卻能抗拒無心的金剛陀羅尼。
種種矛盾,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許平安撿起老人身下的碎布,對著月光仔細查看。
可惜無心下手太狠,陀羅尼被碎得不成樣子,完全看不清上面的紋路,早前的邪異也蕩然無存。
許平安拼拼湊湊,最后也只拼出幾朵殘缺的花瓣。
“奇怪,這具尸體身上沒有任何病征,心臟血管卻有梗塞的痕跡。”無心端詳了一會老人的胸腔,嘖嘖稱奇,“就像受到某種詛咒,莫名暴斃,又突然起尸。”
“而且他身上尸氣并不濃郁,完全不具備詐尸的條件。”
“或許我們等會應該問一下,他身上那床往生被的出處。”莊北極插嘴道。
“現實的陀羅尼被沒有問題。”許平安搖了搖頭,“問題出在他的尸體上,這老人死而不僵,胸含殃氣,注定要鬧邪,何況此處詭異叢生,什么牛鬼蛇神都可能出現。”
“他應當不是善終,興許被皮革廠的詭異牽連了。”
許平安默念了數遍往生咒,伸手捏住尸體破碎的臉頰用力一按。
“哈。”
一口殃氣射入夜幕。
“你這是?”無心蹙眉,捏著鼻子后退。
“莊北極,幫我撐住他的頭。”
臨時工撇撇嘴,滿臉不情愿地蹲下。
許平安一巴掌拍在破碎的后腦勺上。
老人僵硬的舌頭一翻。
“啪嗒。”
口中掉出塊木牌。
“這……”莊北極撓撓頭,伸手去撿。
“等會。”
許平安先澆血糯米,再撒香灰,確保沒有異常,才示意他拾取。
莊北極訕笑兩聲,默默收回手。
“慫。”
無心彎腰拾起木牌,放在月光下端詳。
木牌呈不規則狀,表面黑黢黢,質地似是榆木,剛才壓在老人舌根,湊巧沒被白焰焚毀。
“看不懂。”
木牌被拋回許平安手里。
青年掂了掂手,木牌很沉,興許是受到尸氣蘊養的緣故,入手十分陰寒。
正面刻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字體晦澀、扭曲,并非許平安所知的任何一種字形。
背面則是一朵蓮花,雕刻者以巧奪天工的技藝,將其融進木牌原生的年輪痕跡,渾然一體。
那些刻字實在難以辨識。
許平安研究小半會,眼睛就開始昏花。
“用黑色手機應該能掃描出相關信息。”
但無心二人在場,他不好掏出手機,只能回火葬場再說。
“這些蓮花紋,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他摩挲下巴,腦海里回溯近幾天的經歷。
三人腳下,滿地狼藉逐漸散作飛煙。
夜幕被鎢絲燈的光芒驅散。
“嗨,三更了,你們怎么不叫醒我。”
聽見陳伯聲音,許平安也顧不得木牌,跟兩人分別對了個眼神,一轉身,鴉啼混淆了風聲,稀落的吆喝重新涌進耳朵。
這一刻,三人重歸人間。
靈堂如故,地上也只有飄飛的紙錢,遺照旁邊的蠟燭燃剩屁股,蘭燼仿佛曇花開瓣,堆了一桌。
老人破爛的軀體早已無影無蹤。
陳老頭嘀嘀咕咕,走到三人跟前,數落了他們一番。
今夜劇情在老頭喋喋不休的話音里安然結束。
但謎團卻越來越多了。
許平安始終想不通今夜劇情的用意。
除非,彼岸將一切都刻在那只木牌上……
青年心念剛落,兜里手機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