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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你今晚就要死了

翌日。

猴日沖虎,吉神趨三合。

諸事不宜。

老螺頭街。

許平安和無心并排走。

街巷周圍行人寥寥。

小巷深幽,樓墻高樹,很多角落陽光無法照及,就連風吹出來都是陰冷的,蕭蕭嗖嗖,宛如慘死之人冤哀的哭訴。

上午的老螺頭街不同于夜里。樹頭沒有老鴉,燈籠不紅,墻上的標語尤其突兀,斑駁的脫落的漆,象征著一個時代的落幕。

無心手里拿著一朵槐花,跟在他身后,不時低頭輕嗅。

槐花原是春夏交際才開的,六月最茂盛,往往十里的街道,有五里繁花,五里花香。

“這個季節居然還有槐花,真是稀奇。”許平安感嘆道,駐足路邊。

老螺頭街與舊城區的交界,修了一座小廟,牌匾上以漢隸書就“娃娃公”二字。

許平安心生好奇,靠近小廟,往廟門里探看。

小廟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里面空間雖然逼仄,但供桌,香爐,燈臺,披帷,一應俱全。

臺上供著不知什么神。

銅質的造像,脖頸纏繞彩繩,座下蓮臺,頭頂蟠罩,面目掩在陰影里,只有依稀輪廓,看不清真正模樣。

許平安低頭拜了拜。

回身。

無心站在陽光下,一雙深邃眼瞳

“走吧。”

許平安從她身邊走過,聽見她嘀咕一聲。

“亂拜神,小心惹火上身。”

兩人一前一后,重新來到前夜那戶人家門前。

許平安抬手,捏住門環叩了叩。

“誰呀。”

門里傳出一個老婦聲音。

緊接著,大門被打開,

“你們是……”披麻戴孝的男人略作思考,旋即臉色稍霽,“哦,小楠啊,這位是……莫來火葬場的?”

“老叔好記力,我是小趙,前夜跟你們嘮的那個。”

“你們有什么事?”男人雖然神色緩和,目光仍舊狐疑。

“請問這是老爺子的作品嗎?”許平安遞出木牌,“老叔能看出來,這老爺子什么時候刻的?”

男人翻看一會,眉心緊蹙,“這個的確是老頭的手筆,不過他平生就喜歡搗鼓這些玩意兒,刻的東西沒有上萬,也有八千,我也分不清這是什么時候的。”

“那老爺子生前,認不認識會紋身的人?”

“嘶,這我倒不太清楚。”男人撓了撓頭,“不過,我倒是知道一個擅長紋身的……”

“我有個小叔,自稱當代梵高,不喜歡認字讀書,反而酷愛畫那些圓圈方塊。”男人撇嘴,滿臉不屑,“當初老頭想供他讀書,他卻嫌棄知青苦,要下鄉,讀沒兩年就丟了本本,討去老頭過半積蓄,說是下南洋湊伙撈錢。”

“結果兩年到頭,垂著腦袋灰溜溜回來了,跟老頭吐苦水,哭訴南洋那些鬼佬邪門,差點給他下蠱,害他的性命。”

“說到底,還是把錢敗干凈了,造想出來的借口罷了,不過雖然散完錢,但也學了一門刺皮……哦,就是紋身的本領。”

男人很健談,許平安就問一句,他卻回了一堆。

再不打斷,恐怕得嘮到天黑。

許平安趕緊轉換話題:“請問他現在住在什么地方?”

“我想想……”

男人眼白上飄,尋思一會,“好像是這條街最里面,一百三十二號宅來著……”

他可能不大確定,往屋里吆喝道:“阿九,楊三狗是住在一百三十二吧?

“你問那短命鬼作什么?”婦女聲音潑辣,嗓門巨大,“他不是寧愿死在外面,也不愿回來看老頭一眼?”

“嗨,這不是小楠問起……”

“錯不了,他死都要死在那宅子里的,你們過去找他,千萬別被他糊弄了,他是被鬼上身的,鬼話連篇,一句都信不得……”

“嗨呀,你這婆娘。”

男人抱怨一聲,回頭笑道:

“你們就照這條路往里走,最里面就是132號。”

取回木牌,告別男人。

兩人沿著他指引的方向往下走。

但“一百三十二”與眾不同,許平安沿街數著門牌,往復走了幾次,始終只找到“131”與“133”。

“132”無影無蹤,似乎是一個不存在的門牌。

“怎么能沒有呢?”青年有些納悶。

無心道:“我去問問。”

不一會兒。

女孩一邊往他身旁走,一邊指向左側的巷口。

“132號是獨棟宅院,還要往里走,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小螺頭街,132在最里面的大螺頭街。”

許平安跟在她身后,穿過一段逼仄陰暗的小巷,眼前煥然一新。

仍舊是街道,布局大同小異,路面的青石磚卻破碎得不成模樣了,看起來歷史遠遠超過小螺頭街。

路邊有槐樹高聳,中間街道寂靜且幽暗,人煙寥寥。

即便是被電線纏死門神的外街,人氣也比此地充足。

無心踏足槐樹蔭的剎那,許平安明顯感覺她渾身一繃,芊秀的柳眉跟著糾了起來。

“怎么了?”

無心抿了抿嘴,抬臂喚出金剛杵,“此地陰氣很重,不亞于火葬場,而且周邊場域千瘡百孔,似乎已經被某種氣息侵蝕了許久……”

聞言,許平安想起張天磁帶里的話。

無心臉色越來越凝重,“陰氣之外,似乎還有什么東西鎮著周遭的邪氣,很古怪……”

許平安隱晦地撫過兜里的手機。

奇怪的是,黑色手機對于無心所言的陰氣,沒有任何反應。

難不成是無心感覺錯了?

暫時拋疑惑于腦后。

他環顧周圍,借著葉縫投下的朦朧光線,找到了“132號”門牌。

那張門牌鑲在一堵幾乎被爬山虎埋葬的紅磚墻上,墻面被時間刻滿斑駁的皺紋,磚石顏色晦暗,厚重的藤葉如蛛網密布,困死了磚墻的生機,蠶食鯨吞了所有陽光。

門牌因為無人打理,已經銹跡斑斑,需要靠近辨識,才能認出字跡,乍一看不似住宅的門牌,更像火葬場停尸柜的標記,讓人不寒而栗。

偶爾風吹過,藤葉沙沙作響,擾亂了葉縫滲出的陽光。

“小心點。”無心左顧右盼,臉色出奇緊張。

許平安伸手扯下幾根爬山虎,勉強找到墻上的門,一扇脫漆的木門,已經被爬山虎扎根,分不清原來顏色。

掃開門楣的泥土,他捏住鋪首嘴里的門環,余光忽然掃到門框角落,有個古怪紋路。

沒等他細看。

“吱嘎……”

脫漆的門扉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門縫中鉆出一張老臉。

許平安看清上面的五官,不由一怔,旋即聽見身后女孩倒抽冷氣,跟著是金剛杵的破風聲……

“等會,你先別急。”他連忙攔住無心,語速極快,“你仔細看,雖然神似,但他沒有尸氣。”

正在無心發愣時,門縫間的老人突然咧嘴,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

“誒,哥,你咋來了?你好久沒來看我了,你咋披著這么怪一張毯子?你冷嗎?”

老人咬字相當含糊,語序也有問題。

但這不妨礙兩人聽清內容,怔在原地。

“他的描述,難道是前夜詐尸的老人?”

許平安眉頭微蹙,上前輕聲問道:“老人家,請問這里是楊三狗家嗎?”

然而老頭置若罔聞,渾濁的眼珠依舊緊盯兩人身后:“哥啊,你要說啥?大點聲,大點聲,我聽不清啊,你嘴巴張得那么大,怎么這么小聲音!”

“!!”

許平安渾身冒出寒氣,往身后一瞥。

街道上空空如也,槐樹蔭更陰了。

“老人家,我們是……”無心也受不了,上來搭話。

但她話沒說完,就被門里一個老婦聲音打斷。

“啊呀,二爺,你怎么還不吃藥,亂跑作什么。”

大門完全洞開。

一個滿頭銀白的老婦伸手按住老頭肩膀,向兩人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沒嚇著你們吧,我家二爺腦子昏了許久,一看見人就說自家老兄來了,胡言亂語,怎么攔都攔不住……”

“沒事,我們也是過來問事的。”許平安緩和語氣。

“請問楊三狗是住在這嘛?”

“你們找他作什么?”聽見這個名字,老婦臉色分明差了三分。

“我們有個朋友,曾經找楊先生紋身,就是刺皮,反響不錯,所以我也想找他給肩上紋一個。”

許平安撒謊不打草稿。

無心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哦,紋身啊……”老婦面色稍霽,“三狗刺皮的手藝確實不錯,但這狗娃游手好閑,之前借住的時候,上街跟著流氓鬧事,不知惹到誰,給人打瘋了。”

“瘋了?什么時候?”許平安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

“大概是兩個星期前吧,已經被送進瘋人院了。”

“至今沒有消息,也沒聽說有人去看他,估計已經死在瘋人院里了吧……他雖然會刺皮,但為人不行,不學無術,你們最好不要和他沾上關系,不然他

正好臨近皮革廠慘案案發時間,又是發瘋。

許平安和無心對視一眼,都看見彼此眼中的詫異。

“那就不打擾您了。”

許平安正想告別老婦。

臨走前,老頭忽然掙脫老婦手掌,沖到他跟前,俯腰咧嘴,大聲笑道:“我哥說了,我哥說了,你今晚就要死!他跟著你呢!”

“實在是不好意思!”

老婦連連道歉,吃力地拖回老頭。

老頭也不掙扎,長吐一口氣,舌頭耷拉在嘴角,整個人癱軟老婦身上,任由她拽進院子。

木門“砰”的關上,震落些許土灰。

門外,兩人面面相覷。

“走吧?”

“走吧。”

兩人并行,快步離開大螺頭街。

踏出槐樹蔭的瞬間,許平安周身重新溫暖起來,陽光灑肩頭,自然愜意。

但老頭的話就像一陣陰風,一直縈繞他周身,刺激得他渾身雞皮疙瘩。

“線索又斷了。”無心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世界給你三分希望,剩下七分必然都是坎坷,找到一條線,無論往下摸索多久,線的末端未必銜接任何東西……”許平安穩定心緒,苦笑著搖了搖頭,“尤其對于我們而言,所有值得期望的事,即便結果的正確率是百萬分之一,我們也要做。”

“修正者,醉生夢死,這是我們的命。”無心接了一句。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沉默。

“現在怎么辦?”

走了一會,無心打破沉默氣氛。

“還有一個地方,興許有答案。”

許平安駐足,抬頭眺向遠處,煙囪高豎,廠房棱角分明,就像一塊墓碑插在大地上。

下午。

三人在壽紙店集合。

“講個壞消息。”臨行前,莊北極給他們潑了一盆冷水,“廠房又死人了,目前戒嚴,我不確定能否順利進去。”

“死者什么身份?”

“據說是個老門衛,年紀不小了,早上突然心梗,死在保安亭里。”

“心梗?”許平安質疑。

“還有一種說法。”莊北極忽然壓低嗓音,一副神兮兮模樣,“那個老門衛昨晚看到不該看的,被嚇破了膽,一直撐到早上才死,死相很難看。”

“心梗也是官方說法,尸檢報告還沒有出來。”

“你還能搞到尸檢報告?”無心有些詫異。

“差不多,結交了幾個局里的哥們。”

“還是要去一趟。”許平安搓平眉心,嘆了口氣,“至今為止,因皮革廠而死,或直接死在廠房里的已經快十個人了。”

“興許殺人是異常的表現之一,如果繼續被動等待下去,不知會冒鬧出什么幺蛾子……”

莊北極忍不住問道:“我們去廠房,究竟有什么用?”

“去確定廠長究竟死了沒有。”許平安語出驚人。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兩人反應。

女孩眼睛明顯瞪大不少,莊北極則一臉茫然。

莊北極問:“什么叫死了沒有?”

許平安并未直接回答,搖頭道:“去了就知道了。”

可惜。

三人最終白跑了一趟。

皮革廠已經清員,警察在外圍又纏了一層警戒帶,所有人只許出,不許進。

工廠大門停了好幾輛警車。

許平安眼尖,模糊看見廠房間有幾個道士打扮的人,揮舞木劍,嘴唇翕動,好像在做法事。

“只能等風頭過去,再看看能否潛進去了。”

回到壽紙店。

三人各自打了招呼,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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