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聽說坊間盛傳，你擁兵自重，意圖謀反，此事當真嗎？”
盛老太太讓明蘭暫且回避，然后向景國公行完禮，雙方落座之后，開門見山的問道。
趙宗熠知道，自打神機營入了城，那些盤踞在揚州城幾十年的富商與豪紳就都坐不住了，沒少在私底下使絆子，傳流言，這些話也是他們傳播出來的。
他不急著處理此事，等到盛家大房和白家搬來了揚州城，這些富商和豪紳即將面臨一場血腥的清洗，屆時就不會再出現這些問題了。
“老夫人放寬心，都是謠言而已。”
盛老太太心中仍有疑慮，“國公爺見諒，老婆子再多嘴幾句。此事不僅關乎國公爺自身，也關系著汴京的余家和盛家二房，牽一發而動全身，還望國公爺三思而后行。”
趙宗熠有些奇怪了，老太太固然慧眼如炬，恐怕自己與盛維在千林山打造火器和練兵都瞞不過她，但老太太一直都是不干涉、不置喙的態度，怎么今天說了這些話？
“老夫人所言極是。”
盛老太太嘆了口氣，揮手讓身邊的嬤嬤遞給趙宗熠一封信，“這是余家的來信，就夾在余老夫人送給我的信件里面，好像是余老太師寫給國公爺的密信。”
趙宗熠拿過信，掃了一眼，頓時明白盛老太太為什么會如此反常了。
信上說，邕王授意御史攻訐趙宗熠，說趙宗熠在揚州府私造火器，全都賣給了反賊，導致朝廷的平叛大軍兩度戰敗，并拿出了諸多“證據”。余老太師在朝堂上雖據理力爭，但獨木難支，陛下大怒，已經將趙宗熠貶為庶民，擇日押回京城……
他不怒反笑，嘀咕了聲，“跳梁小丑。”
原來是盛老太太擔心他收到了這個消息，怒而起兵，背上反賊的罵名，讓汴京的余家和盛家二房受到牽連。
“正好，我打算明天就回京，老夫人是否同行？”
盛老太太觀察著趙宗熠的表情，見他真的沒有動怒，放心了不少。
“國公爺要回京面圣？有了揚州城的這份戰功，朝廷上的那些言論也就不攻自破了。但邕王如果知曉國公爺要回京的消息，或許會平添枝節，國公爺有何打算？”
趙宗熠點頭說道：“我打算喬裝成別人，然后跟著盛家的車隊秘密回京。”
盛老太太笑著起身相送，“既然是這樣，老身這就讓人收拾行李，明早與國公爺一起出發。”
“好。”
趙宗熠告辭。
揚州城北，火器工坊和神機營邸。
兩位指揮使聽令前來，“主君。”
趙宗熠沉聲道：“從府兵出身的兄弟里面，挑選二十名槍法最好的人出來，隨我回京。他們今后會是我的親衛，不再回神機營，記得找人接替他們在軍中的職位。”
“明白。”
石誠和嚴志揚抱拳領命。
趙宗熠稍作思量，接著說道：“此次回京，也要嚴謹些，讓隨行的兄弟們別帶燧發槍。我們不是收繳了一百多支火繩槍嗎？選二十支還算結構完整的，讓工坊更換槍管，湊合湊合用。”
“另外，派人去蘇通判的府上知會一聲，讓他收拾收拾行李，明早去南城門找我。”
“是。”
……
揚州府邸。
趙徽柔看著手里的公文，氣得拍桌怒罵：“一群陽奉陰違的王八蛋，都該殺了！如此敷衍了事，真是尸餐素位的蠹蟲！”
拍在旁邊的香櫞子打了個哈欠，“殿下，這么晚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趙徽柔用筆桿敲了一下香櫞子的腦袋，教訓道：“今日事今日畢，再等會兒……”
香櫞子忽然瞥見門口來人了，“誒？盛大姑娘？你又來了？”
盛淑蘭拎著食盒，走進了書房，“殿下又熬夜了？我給殿下煮了雞湯。”
香櫞子嗅嗅，大贊道：“聞起來好香啊！大姑娘的手藝真好。”
盛淑蘭靦腆地笑了笑。
趙徽柔也有些嘴饞，但她還是要與盛淑蘭說清楚，“大姑娘，你長兄的事情，盛家主已經與本宮說過了，會讓他暫代主簿一職，你不必天天如此費心……”
盛淑蘭連連擺手，“殿下誤會了，我不是為了長兄的事情，呃……我是想殿下空閑的時候，能指點一下我的武功？”
“武功？”
趙徽柔端著盛有雞湯瓷碗的玉手頓住了，“大姑娘，我不會武功啊，如何指點你？”
盛淑蘭指著角落里的那套女式盔甲，愣愣問道：“殿下不會武功嗎？”
趙徽柔看著那套造型華美的盔甲，就忍不住揉了揉肩膀，“別提那件盔甲，真是太重了，給我的肩膀都壓青紫了。”
工坊的鐵匠們已經在美觀和防護能力兼備的情況下，盡力輕量化了，但也有三十多斤，對于趙徽柔這個柔弱女子來說，還是無法長時間穿著。
盛淑蘭福身道，“殿下勿怪，是我誤會了。”
趙徽柔也能看出盛淑蘭對于那件盔甲的喜愛，索性成人之美，“你的體型與我差不多，這件盔甲就送給你吧，反正我是不會再穿它第二次了。”
盛淑蘭望著那套錯彩鏤金的白色盔甲，婉拒道：“太貴重了，我……我不能要。”
趙徽柔拍板道：“來人！替大姑娘穿上盔甲試試。”
幾名丫鬟和嬤嬤進入書房，關上房門，拉起屏風，為盛淑蘭換上了那套盔甲。
盛淑蘭走出屏風，盔甲穿在她的身上，好像比趙徽柔更合身，她驚訝的說道：“好輕啊？”
“輕？”
趙徽柔不禁放下瓷碗，調侃道：“那你跑幾步，跳兩下給我看看？”
盛淑蘭嘗試著跳了一下，只見她高高躍起一米多，隨后落回地上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踩裂了房內的地磚。
趙徽柔驚坐起，“大姑娘，沒事吧？”
盛淑蘭窘迫地站在那兒，“沒事，是我忘了收力……”
趙徽柔快步來到盛淑蘭的面前，捏了捏她的胳膊，“你這是，天生神力啊？”
盛淑蘭搖頭道：“我不是天生神力，是國公爺傳授了內功心法給我，然后又教我如何使用內力增強周身氣力。”
趙徽柔興致勃勃的問道：“能有多大的力氣？”
盛淑蘭現在不懂輕功，也沒學過其它武功，一身內力除了增加自己的力量之外，別無他用，如此專一的情況下，她的力氣可想而知。
“好像……很大。”
趙徽柔四處打量了一番，然后指著屋外的石燈，“你能把它舉起來嗎？”
盛淑蘭看向院子里的那座石燈，猶豫道：“我試試吧。”
她來到屋外，圍抱那座重達百斤的石燈，全身猛地發力，竟然連泥帶土的把石燈給拔了出來。
然后還在手里掂了掂，嘟喃道：“也不重啊。”
趙徽柔好像發現了一件稀世瑰寶，繞著盛淑蘭轉了好幾圈，“景國公還教沒教其它東西？比如輕功？劍法？”
盛淑蘭放下石燈，拍拍甲衣上的灰塵，回答道：“沒有。國公爺事務繁忙，我不好打擾。”
趙徽柔略感遺憾的說道：“這樣啊，沒關系，我給你找個師父，一定不會浪費你這塊璞玉。”
她轉頭囑咐香櫞子，“明天派人去軍營，讓楊懷玉來府衙見本宮。”
……
去往京城的船上。
今早，蘇通判屁顛屁顛地來南城門拜見趙宗熠，結果話還沒說幾句，就被神機營的士兵給綁了，然后就與他們一起到碼頭登船，出發前往京城。
綁在甲板上的蘇通判沒人理會，行船了半日，他早就口干舌燥了，叫喚了好久，終于見到了趙宗熠。
“國公爺！國公爺，給口水喝吧？”
趙宗熠派人去拿水壺，來到蘇通判的跟前，糾正道：“第一，我的爵位已經沒了，國公爺就別喊了，聽著怪膈應。”
“第二，我現在的身份是盛家大房的嫡次子，盛長梧，你得叫我一聲盛公子，別叫錯了。”
蘇通判討好的笑道：“是是是，盛公子，不知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趙宗熠蹲下身，解開了蘇通判身上的繩子，“朝中有奸臣，讓官家誤會是我在暗助反賊，既然揚州城之圍已解，我正好回京解釋啊。你與我隨行，做個證人。”
蘇通判邊喝水邊點頭，“可以的，可以的，下官愿意。這種小事，國公……盛公子提前說一聲就是了，何必綁人呢？”
趙宗熠揶揄道：“提前說？讓你有機會泄露我的動向？”
蘇通判差點被水噎住，干笑道：“公子說笑了，下官怎敢？”
趙宗熠問道：“你的家人都還在揚州城，自己去了京城，應該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吧？”
蘇通判拱手道：“還請公子明示。”
趙宗熠柱劍而立，笑道：“有關神機營和火器的一切，都不許透露半分，否則……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找出來。”
蘇通判那天也在城頭，親眼看到趙宗熠一躍數丈，跳得比城墻還要高，一人喝退萬軍的威勢宛如神祇降臨，他敢得罪這種活神仙？活膩了？
“不敢不敢，公子放心，下官知道該怎么做，今后一定以公子馬首是瞻。”
趙宗熠不置可否，“通判大人先去休息吧，我們還有漂一個多月才能回京，船上濕氣重，注意身體。”
“國公……嗯，堂兄，祖母找你。”
明蘭探頭瞧了瞧甲板，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