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遼東戰場打的一片火熱同時，整個東亞海域其實也熱鬧非凡，只不過主力并不是大明水師，而是以李旦、鄭芝龍為主的海盜。

他們一方面在日本占山為王，一方面勾結江南望族壟斷海上貿易，最后一方面還跟荷蘭的東印度公司打了一仗，把此時還稱之為“東番”或者“小琉球”的寶島給占了下來。

如果說整個明清時期，除了朱棣的永樂年間，還有哪個期間能追趕甚至于超越西方的大航海時代，那么可能就是明末的“大海盜時代”。

只可能隨著滿洲鐵騎入關，禁海令再度被實施，從此清朝徹底進入閉關鎖國的時代，同樣意味著錯過了最后一次征服海洋的機會。

魏林楚真是萬萬沒有想到，陳五的背后勢力會跟李旦扯上關系。

“嘴巴硬點，我會想辦法把你弄出去。”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再加上對方又不信任自己，魏林楚就沒有繼續聊下去的必要。

同時得確保林新宏不會主動認罪，否則到時候神仙難救。

“老子是福建人，世世代代跟倭寇有著血仇，就算是死也不會通倭！”

說完林新宏狠狠朝地上吐出一口唾沫，魏林楚這句嘴巴硬點的招呼，簡直就是對自己的侮辱。

“好，是條漢子。”

魏林楚敬佩的稱贊一句，能扛住嚴刑拷打，并且還能做到不怕死，林新宏確實算得上一塊硬骨頭。

說完這句話后，魏林楚就轉身朝著門口方向走去，李正此時正在與關晨暉聊著天。

“這么快就談完了？”

見到魏林楚出來，李正有些意外。

“嗯，就是看望一下。”

說罷，魏林楚轉而望向關晨暉道：“關鎮撫，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沒問題，直說就好。”

關晨暉答應的很爽快。

“昨日京衛逮捕的另一個人，真的是傷重不治嗎？”

這句詢問出來，氣氛瞬間有些凝固，很明顯背后暗藏隱情。

就這樣沉默數秒之后，關晨暉才開口道：“林楚兄弟，不是我想要騙你，而是這樁案子上面有人插手，我只能聽命行事。”

“關鎮撫，小弟能問上面的人是誰嗎？”

魏林楚依舊不依不饒，當這件事情牽扯到李旦的時候，就已經不僅局限于私交，東南沿海風云變幻重要程度，可以說不下于遼東戰場。

“林楚兄弟，知道太多很容易被牽連進來，幾個海商相信與你關系定然深不到哪里去，何必引火燒身呢？”

關晨暉意識到魏林楚想要插手進來，可問題是他目前屬于有潛力沒實力的那種，要為幾個海盜影響到自己的前程，就屬實因小失大。

“這火燒不到我，關鎮撫說吧。”

魏林楚笑著回了一句，從魏忠賢成為司禮監秉筆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用懼怕明朝官場大多數高層。

更別說自己背后還有著周道登這個老師，情誼什么的先不談，師生關系卻是屬于相互性質的，明朝很容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關哥，魏林楚是我鐵哥們，人絕對靠得住，放心吧。”

李正順勢在旁邊勸說一句，只不過這話聽得魏林楚都有些臉紅。

自己之前與他是鐵對頭還差不多，哪來的什么哥們。

“好，既然林楚兄弟一定要知道，那我就不藏著掖著。”

“下令的大人物乃都察院僉都御史馮維綸，昨夜抓捕行動本來由巡城御史領銜的五城兵馬司主導，只是他們實力不濟逮不住人，這才讓京衛出動馳援。”

“至于另一個同伙名叫呂小七，他是海盜頭目許心素安插的內應，昨日直接被巡城御史給帶走，對外宣稱傷重不治算是脫身。”

關晨暉一五一十全盤告知給了魏林楚，畢竟這件事情跟京衛就沒什么關系，他們無非就是充當“打手”角色。

“僉都御史馮維綸為何會與許心素扯上關系？”

魏林楚充滿疑惑的反問一句，許心素目前僅能算是個東南沿海的海盜大頭目，影響力最多就輻射個福建布政使司，都察院的僉都御史乃京官，雙方八竿子打不著啊。

“馮僉憲是由福建道監察御史升遷上來的，這下林楚兄弟懂了吧。”

聽到關晨暉這句話，魏林楚總算是茅塞頓開，那么一切都能解釋的通。

許心素與李旦不同，他雖然算海盜集團中的一員，但實際上更偏向于商人身份，長期居住在泉州與江南士族進行貿易聯絡，以及打點福建官場跟水師的關系。

大概率在馮維綸擔任福建道監察御史期間，他與許心素產生了交集，并且雙方形成官商勾結的利益體系。

但魏林楚還有一點不明白，那就是歷史上許心素跟李旦是結拜兄弟兼盟友，僅在李旦死后與他的繼承人鄭芝龍之間有著矛盾翻臉。

那現在他為何要向李旦的左膀右臂陳五下手，難道自己的出現引發歷史改變？

魏林楚暫時想不明白為什么，不過能理清楚整樁事件，以及得知誰才是背后主謀，這一趟已然稱得上收獲良多。

“關鎮撫，如果小弟想要救下林新宏，可有辦法？”

話都說到這份上，眾人皆知林新宏所謂的通倭罪名，無非就是兩方海盜“黑吃黑”，那么就不存在什么秉公執法的說法，無非各顯神通看誰手段更高超。

這一次關晨暉沒有直接回答，相反把目光望向李正。

魏林楚現在名氣是很大，看似也很有前途，卻還遠遠達不到讓關晨暉為之冒險的地步。

面對關晨暉的目光，李正此時內心同樣糾結，帶魏林楚到京衛探望個人問題不大，要救個人風險不在一個等級。

更重要一點，李正跟魏林楚的關系也不夠鐵啊……

可李正這人有一個優點，也可以稱之為缺點，那就是很講義氣，哪怕死要面子活受罪。既然今天自己把魏林楚給帶過來，那這件事情就得扛住，否則以后還怎么在道上混名頭？

想到這些，李正搖了搖頭道：“關哥，你就說吧，有事我扛！”

李正什么性格，關晨暉自然清楚，這小子一口唾沫一口釘，說出去的話就認。

“辦法有，那就是再來個傷重不治。”

沒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操作，最好的方式就是同樣來個假死脫身，從亂葬崗找一副年紀身型接近的尸體，把臉弄花安上林新宏的名字，壓根就沒有人會在意小小海盜的生死。

“關鎮撫，那小弟我就有話直說，如何才愿意辦這件事？”

很明顯做這件事情最好的人選，就是眼前的京衛鎮撫關晨暉。

雖說魏林楚知道這樣很唐突，就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很有可能給不出對方想要的價碼，但不到關鍵時刻，他不想提前動用魏忠賢的人情。

還是那句話，讓魏忠賢欠自己人情，總比自己欠他的要強。

“確實很直接，沒那些酸腐文人的彎彎繞繞，很符合咱武夫的胃口。”

對于魏林楚的簡單粗暴不玩心眼，關晨暉感到很對味，難怪李正會跟他成為朋友。

“既然我給出了回答，就自然做好了辦事的準備，否則說出來有何意義？”

“這件事我辦了，今夜子時到京衛衙門后山領人。”

魏林楚直接，關晨暉同樣爽快，當場把這件事攬了下來。

“那小弟就先行謝過關鎮撫，該如何回報？”

“林楚兄弟的作風秉性，我相信日后會大有前途，萬一哪天在下有求，能幫著拉一把就行。”

此事風險雖大，但辦成的難度卻不大，關晨暉覺得魏林楚是干大事的人，送個人情算是結交朋友。

“好，小弟切記！”

沒有矯情廢話，魏林楚當即應了下來。

搞定這件事情，魏林楚跟李正沒有在京衛衙門多待，畢竟人多眼雜，雙方越牽扯不上關系越好。

兩人走出去沒多遠，李正就有些按捺不住問道：“林楚，你到底怎么跟海盜扯上關系的，別跟我說什么祖上交情，糊弄鬼呢！”

“我家珠寶鋪里面的貨源，就是來自于他們的海珠。”

今日李正算是幫了大忙，再加上這小子確實夠義氣，魏林楚沒有選擇隱瞞。

“媽的，真沒看出來，你小子家居然是比奸商還狠的黑商！”

“小聲點……”

魏林楚趕緊招呼一句，這小子還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小聲點可以，今日哥們幫你這么大個忙，怎么感謝我吧。”

“你想怎么謝？”

只見這時李正臉上浮現出一抹扭捏之色，自覺壓低聲音道：“那日你不是作了首詞，讓蘇大家很喜歡嘛，想辦法幫我再寫一首類似的。”

“你要做什么？”

魏林楚反問一句，李正可從來對吟詩作詞沒絲毫興趣。

“凝香館有個姑娘她挺喜歡這些東西，我又寫不出來，幫個忙唄。”

聽到這話，魏林楚神情變得很詭異，他是真沒想到李正這小子那日跟王宜東杏園文會喝花酒，還真把自己給陷進去，連找人捉刀作詞都整出來了，實在有些不符合他的秉性。

“你這是什么表情，不寫算了！”

李正被魏林楚盯的羞愧難當，要不是自己實在寫不出來，他絕對不會開這個口。

“我幫你寫可以，你也幫我個忙。”

“說吧。”

“讓你那凝香館的相好，幫我選一套女裝，我要送人。”

魏林楚昨夜墨汁甩了陳雅秀一身，沒有趁著未干之前去洗，大概率是洗不掉了。

再加上她的身份目前不方便外出，從客棧突圍出來兩手空空又沒有換洗衣服，魏林楚想著干脆給她買一身。

只不過魏林楚自己對這個時代的女裝不熟悉，再加上又有禮法約束不太好買，干脆托凝香館的姑娘幫忙買一身。

畢竟這個時代的藝伎可不是什么胭脂俗粉，審美品味一般人還真比不上，肯定比自己挑選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