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緩緩下降的電梯上，金枝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阿韌主動接過她手里的一堆東西，“別嘆氣了，老師不也沒說你什么嗎？”

金枝哀怨地垂下眼睫：“老師是不敢說我什么，可是要是被爸爸和哥哥知道了他們一定會責怪我?！?

叮——

電梯到達一樓，金枝率先邁出去，阿韌跟著走出電梯，他聳了聳肩：“難道老爺和少爺他們有說錯過你嗎，大小姐？為了追星推掉家里安排的頂級院校跑來國外讀大學，我看夏侯家的未來似乎堪憂啊，我可就沒這個瞎折騰的福氣了。”

金枝沒好氣地踩了他一腳，阿韌倒抽一口涼氣，他的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金枝撫順額前的劉海，沒理他。外面的雨已經快要停了，她徑直走了出去：“夏侯家還不至于因為一個我就倒塌，有爸爸和哥哥在呢，還有你啊……”

她突然轉過身抵住阿韌的額頭：“我是虧待你了嗎？虧你好意思擺出這副表情。給你成堆買過去好看的衣服你又不穿，給你入學名額你也不要，都不知道你在倔什么？還整天把自己收拾得跟夏侯家不給你發薪水一樣?！?

阿韌默默地瞟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簡單的收口黑運動褲配黑白色的帆布鞋，上半身是圓領白T，外面套著一件洗得有點發白的牛仔黑外套。他有些心虛地拉了拉身上的衣服：“這是姐姐以前買給我的，想著來見她當然穿著比較好啊！”

金枝白了他一眼，順勢拉起他的手往旁邊膠囊汽車的方向走：“你在國內不也是天天穿這外套？都舊了。走吧，去給你買新的，你穿好一點白姐姐她也能放心，正好我也得買在這邊的生活用品?！?

阿韌微不可察地咬了咬嘴唇，眸光黯淡了一些：“好吧……”

膠囊汽車在流光溢彩的城市半空中飛馳，一棟棟磁懸浮的大樓和縱橫交錯的透明管道看得阿韌眼睛有些泛花，立體的全息廣告在空中循環播放，膠囊從它們中間穿過去。天空中時不時會飛來一顆圓球檢查過往的交通工具有沒有違規，整座城市都幾乎被泛著銀白色和藍色光芒的金屬建筑占據。

膠囊掠過中央廣場，從西博兩個懸浮的陌生大字下面穿過，阿韌和金枝都忍不住抬起頭，有一些孩子穿著推進器在穿梭的膠囊之間玩耍，管理員神色焦急地把他們捉走。阿韌看著窗外，眼睛里忍不住綻放出一堆星星：“大小姐，這里跟國內真的很不一樣，國內都不是每天都能看見太陽?！?

金枝收回看窗外的視線，淡然地理了理因為扭身而在胸口上弄出來的褶皺：“但是我們國內的地面上還有很多綠植，這里幾乎看不到了，廣場上一般都會有訓練好的鴿子，這里也沒有?！?

她抬起眼睛，黑色的眼珠里含著一絲悵然：“這100多年發展得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不可思議?？萍佳杆侔l展的后果其實很可怕，現在星球上的森林已經變成了珍稀資源，就我知道的，最近這幾年又多了三片沙漠，有一片就在我們國內。”

阿韌也坐了回來，他眼睛里的星星黯淡下來：“我們共和國已經算發展比較慢的了，綠植退化情況也還是很嚴重，真擔心再過幾十年人類連干凈的空氣都沒有了?！?

金枝沉默了半分鐘，她抬眼看著車窗外流光溢彩的華景，輕輕吐出一句話：“未來，這顆藍星怕是會成為金屬沙漠，我們到時候該怎么辦？”

叮?！z囊車緩緩降落在一棟大樓前面，大樓頂上巨大的LOGO懸浮轉動著，四周有明顯的電流在閃爍。通過手腕上的智能助理在線翻譯，阿韌看到LOGO周圍的一圈小字原來是百貨大樓的意思。

他不解地看著金枝：“大小姐，以前買東西不都是直接降落到要去的樓層嗎？”

金枝徑自往安全門的方向走：“我也是第一次來西博城，既然來了，就得好好逛逛?！?

安全門要檢測全身，阿韌摘下眼睛里的智能鏡片跟了過去，他在心里偷偷畫了個十字：希望今天腿能保住，畢竟明天還要陪這個祖宗去看表演，女生逛街實在是太可怕了！

快速邁過安全門，身后排隊的人經過時門滴滴響了起來，似乎是那人忘記了摘智能眼鏡，阿韌沒管身后，他羨慕地看著前面不遠處的金枝：“真羨慕這家伙啊，會伽本語就不用戴這個麻煩的玩意兒了，為什么科技都這么發達了語言還是不能統一呢？嘖！”

他墊了墊手里兩片薄薄的鏡片，將它們重新塞回了虹膜前面。

“阿韌快點！”金枝在催促，阿韌抬起腿剛要過去，突然看到有幾個走路姿勢跌跌撞撞的怪人朝形單影只的金枝靠了過去，一直在看著他的金枝還沒有察覺。

“大小姐低頭！”

帆布鞋從金枝伏低的頭上掠過，正好飛進了離金枝最近的那人嘴巴里，金枝一臉茫然地直起身子，看到阿韌已經快步走到了自己身邊。他將她擋在身后，臉上掛上了一副友好的笑容：“大哥對……”

阿韌被面前人的臉嚇得瞳孔驟縮，他臉色白得像剛從冰川里鑿出來的一樣，眼睛旁邊青色的血管分明，瞳孔不自然地散開，表情兇而呆滯，嘴里流著口水，像是神志不清的樣子。再轉眸，發現這人身旁的幾個人居然也是差不多的樣子。

金枝見阿韌沒動作，好奇地扒著他的胳膊伸出腦袋來，看到幾個男人的樣子，她嚇得差點沒壓住嘴里要驚呼出來的聲音。她小心地拉著阿韌一點點往后退，聲音也一并壓低：“阿韌小心一點，這些人似乎全都得了狂犬病。”

兩個人緩慢后退著，幾個怪人慢吞吞地靠過來，被抽出來的帆布鞋上散發著一股濃而惡心的腐臭味。阿韌警惕地看著幾個人，將金枝嚴實地護在身后，金枝趁機按下手腕上助理的緊急呼叫按鈕。

“大小姐，這些人似乎……已經死了?！?

阿韌小聲說著，他攬著她的腰，一個踏步跳進了附近一家無人售貨的商店里。

隨之，嘭——

幾個模樣詭異的人被玻璃門擋在門外，玻璃門被撞得輕微晃動，他們卻仿佛沒有痛覺一樣，爬起來后又繼續捶打玻璃門。

金枝這才看清，原來這些人的瞳孔已經散了，臉色也全部都是死人白，看他們的樣子，活像剛不久才玩的那款CS里的——喪尸。

“阿韌，這是……什么情況？”

阿韌搖了搖頭，抓緊她的手離門遠了一些，他奇怪地向外面的商場瞟了一眼：剛剛大小姐肯定已經摁了緊急呼叫按鈕，怎么半天都沒有人過來？還有剛才這兒這么大的動靜，沒人注意到嗎？這商場管理好松散。

他也才看清，原來商場里有不少人跟玻璃門外的人狀態是一樣的，他們行動遲緩，漫無目標地四處游走，甚至有一些皮膚已經腐爛了。有一個人正咬著一個小女孩的脖子，小女孩哭鬧著掙扎著，很快就被更多人圍住。

哭聲停止了，女孩神色呆滯地從人群中走出來，看模樣儼然已經不是活人。她的半拉臉肉被扯掉掛在脖子上，下面勾著一顆搖搖欲墜的白眼球，正在被捶門的聲音吸引著走過來。

玻璃門被撞得不停搖晃，似乎快要碎裂了，這間店鋪沒有其他出口，像喪尸一樣的家伙們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似乎已經占據了這座商場，這個店鋪很快也會淪陷，阿韌心里的警鐘高音量鳴起：得逃！

他咽了一口唾沫，看到不遠處有一隊保安跑過來了，但是保安們很快被圍住，僅僅幾秒鐘就沒有了聲音，然后同化在了對方的隊伍里。外面開始響起此起彼伏的求救聲，花街的場景儼然變成了現實。捶門的動靜將更多喪尸吸引了過來，可憐的玻璃門搖搖欲墜，阿韌抓緊金枝的手，心里在打鼓：當務之急是先趕快離開這座商場，保護大小姐的安全最重要。

金枝謹慎地帶著他往后退，阿韌向身后的窗戶看了一眼，他摁下手腕上助理的呼叫按鈕，“大小姐，抱緊我?！?

金枝沒有多問話，立馬配合地抱緊了他的腰。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已經變成了非常有默契的伙伴，對于夏侯金枝來說，方韌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家人之外她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存在。

兩個人的腿擦過地上的衣架，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突然從衣服后面鉆出來，她眼睛里布滿血絲，瘋瘋癲癲地張著嘴咬過來，金枝抱在阿韌腰上的手嚇得收得更緊，阿韌不再猶豫，抱緊金枝推開窗戶跳了出去。

劈咔咔！玻璃門在同一時間被擠碎，大批人一股腦地跟著沖了過來，他們徑直摔出窗戶，在地上炸成了一坨坨巨大的血肉之花。

在武校上完了半個初中和整個高中的好處在這種危急的時候體現了出來，快遞墜落中的阿韌在半空中用腳靈活地一勾，就麻利地抱著金枝鉆進了一輛被呼叫過來的膠囊里。

真的看到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吃掉，被摔死，金枝的手已經被嚇出了一層粘膩膩的汗，她的上半身端坐著，臉看似平靜無痕，其實被阿韌握住的那只手早從墜落開始就抖個不停了。阿韌自己的心跳也快得不像話，咚咚咚地像是在河上賽鼓。

兩個人剛喘一口氣，駕駛座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你們兩位有摔到哪兒嗎？”

聲音溫和陳邁，但金枝還是被嚇得肩膀狠狠一顫，阿韌趕忙扶住她的肩膀。兩個人抬眸看過去，發現駕駛座上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爺爺，老爺爺穿著米色的夾克，戴著白手套，正擔心地看著他們。

“我們沒事，您費心了?！?

阿韌搖了搖頭。

“沒想到在伽本帝國也能看到有真人在駕駛的膠囊呢，我看網上說這邊幾乎已經全部自動化了，真人司機非常少?！?

松了一口氣的金枝淺淺地沖老爺爺笑了笑，她流利的伽本語讓老司機驚訝地挑起眉：“小姑娘，你們既然不是本國人，為什么還要特意來這里？這邊最近剛爆發了未知的病毒，是沒看到網上的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