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個聰明人。”

甄皓仁走出破舊小院，回頭望了一眼，稍稍放下了心，許宜云在面對他時，都能咬緊口風，面對其他人時應無大礙……況且，僅她一面之詞，旁人也不一定會聽信。

旋即他與唐慧中等人道一聲，便快步走出這西南坊深處的棚屋區，往碼頭去，須盡快與杜玉衡碰面合計一下。

院子里，許宜云目光定定望向外邊，似能透過院墻看到適才離開的人影。

馮堅也望了一眼，走到她身旁，納悶道：“娘，還有什么事忘了和師叔說嗎？”

“咳咳……”許宜云掩嘴輕咳，略顯蒼白的臉頰肌膚上多出些微血色，她輕咳著道：“沒有，娘剛才只是有些出神。”

“哦。”

…

…

刺桐碼頭，交頭接耳嘈雜聲依舊不減，攤販、腳夫、店家、商號伙計等一些人臉上，仍面帶驚惶之色，巡邏的皂吏全都一臉戒備著，手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好在不影響船只與埠頭上，素日間的貨物來往。

碼頭稍遠處，一艘外表樸素的游船，泊在午后日光耀耀的水面上——忽地，水面上鉆出一條大漢，青面獠牙，面貌兇惡，手腳麻利就爬上了船頭甲板。

“馬先生，要小人去通知小姐和公子嗎？”

“麻煩了。”

這條船停留于此，就是供甄皓仁與杜家兄妹聯系溝通，船上的人都是他們的親信，因此對甄皓仁的出現，并不意外，應了一聲，便急忙前去碼頭了。

甄皓仁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沒多久，一條船便從碼頭那邊劃了過來，船上人正是杜玉衡與杜七小姐杜廟筠。

“馬兄，昨夜行事，可有傷礙？”

“有一些，但影響不大。”

杜玉衡聽罷眼中驚色更濃，一般‘煉勁’武師，面對十余具甲鎮獄軍，亦不能力敵，也要逃竄……不想眼前這青面獠牙惡漢，竟以一身巨力，連帶著百戶阿烏魯盡殲之……勇武簡直超出想象，放到軍陣當中，保底也是一員悍將。

甄皓仁先稍稍解釋了昨夜交戰情況……

“寶甲，雷火秘藥……原來如此……”杜玉衡面露恍然。

一些游方道士、儺技當中，上刀山、下油鍋的手段不罕見。

這個說法，只要不是親眼所見，并不算脫離常理。

不管信不信，起碼能說的過去。

“昨夜不知哪兒出了差錯，沒將阿烏魯引誘到預定地點，以至于在福安巷，不得不將那些計劃外的鎮獄軍卒做掉，鬧出了不小的陣仗。”

甄皓仁解釋完，便嘆道：

“七小姐，杜兄，今日一是想請兩位幫忙打探縣衙官府那邊的動靜，看是否會因此牽連到我那故友一家……二來便是依兩位之見，這事可能會造成什么影響，州府層面。”

若照原計劃，只刺殺一個靈人百戶阿烏魯，無非就是官府通緝力度加大，大概率不會有什么實質性的動作，問題并不大。

“縣衙那邊不好說，現任縣督圖木哈爾，雖比較體恤小民、也與悖逆喻令在先的阿烏魯不對付，但總歸都是靈人。”

杜玉衡沉吟著開口：

“馬兄故友那邊，最好還是令他們謹慎些，做好稍有不對的準備。”

“也只能如此了。”甄皓仁點頭，“杜兄，你們消息較靈通，縣衙的動作，可能幫忙關注一二？”

“小事耳。”

“某先行謝過了。”

一旁。

杜廟筠仍穿那一身月白錦袍，姿容明媚。

她一直不語，待二人說完，才蹙眉緩聲道：

“馬兄，你這次動靜頗大，所殲鎮獄軍卒，乃是朝廷鄉縣臉面，淮陽州府，恐怕不會與你甘休。”

“那會如何？”甄皓仁肅然。

“‘煉勁’及以上武人作亂，擅殺朝廷官差，依慣例，怕會遣捉刀人殺之。”

甄皓仁卻是松了口氣，沒大舉發兵最好，他此前最擔心的，便是靈庭發兵剿匪，牽扯到曹蓋等人的水上根基云灣那邊。

若只是遣人來捉，他大澤上來去自如，倒是不懼。

“依馬兄表現，恐會派出四品境的捉刀人。”杜廟筠補充。

“四品？”

甄皓仁瞇眸…

武人九品，下三品‘煉力’，中三品‘煉勁’。

馮瓚那死鬼對‘煉勁’了解不多，但橫斷山十賊里，四處走動的公孫盛、常在淮陽廝混的劉堂，卻是知道一些。

他如今便已是知道，‘煉勁’分為：

六品‘明勁’，勁力只能通過招式發出，若避開其拳腳，通常不會被傷到。

五品‘暗勁’，勁達四梢百骸，渾身各處皆能發勁，只要與其身體任何一處接觸，就會受到對方勁力所傷。

四品‘化勁’，勁力如臂驅使，能通過兵器發出，高明者，甚至連暗器上都能附帶勁力。

這是最顯著的特征，更別提‘勁力’由‘氣血’凝練而成，隨著境界提升，‘勁力’會愈強，爆發力以及速度也會同步增強。

不說四品了，便是五品，只需偽裝成普通人，一旦被其接近不能察覺，甄皓仁也會有大麻煩。

甚至，性命之危。

“七小姐，若官府派出四品的捉刀人，最快會什么時候？”

“孫家若通過刑獄司那邊使勁的話，算上刺桐與淮陽兩地距離，說不得快的話，半個月左右，便有會捉刀人悄聲至淮陽。”

杜廟筠望了眼甄皓仁，再補充：

“如若馬兄有某些大人物的關系，能將事情消弭下去，影響淮陽的決策，或許不用到那地步。”

“七小姐說笑了。”

甄皓仁低笑一聲。

對那或將到來的四品捉刀人，甄皓仁自己并不擔心，打不過還能逃不了躲不開？這種事，他輕車熟路。

只是怕對方找不到他人，拿阮氏兄弟、曹蓋，甚至黃寶芝、馮堅等人開刀。

他暗暗一嘆，沒有羽翼、難做事，但事到臨頭，‘羽翼’就容易成為被人拿捏的‘軟肋’。

“既如此，可會影響‘云灣’與萬和商號的護航合作事宜？”甄皓仁轉而道——

既然或有高手來尋，不管怎么說，‘馬奉孝’盡量銷聲匿跡、或不能待在云灣是既定的了，那盡可能就得在這半個月內，將【商船護航】的營生定好，獲得穩定的錢財支持。

“刺桐三大商號能將生意做到這地步，自然不會多受影響。”

杜廟筠語氣平靜而自信：

“甚至，如果馬兄，能護航的商船規模能大到一定程度，當前的麻煩，三大商號一起，也不是替馬兄解決掉。”

“好！”

甄皓仁沒再多說，只道：“杜兄，另外兩家商號的人，可幫忙聯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