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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當下情境能泥古——讀沐齋戲畫心得

鄒靜之

文字是隨著書寫和傳播工具的改變向著流俗而去的。如果從書寫工具來分,金石簡帛出典籍,紙筆墨硯有詩詞,到印刷術出現時話本小說就大行其道了。

當今“鍵盤時代”,筆退位,手稿一說幾乎不見,毛筆書寫的意趣只有少數人能享受。整個社會的“換筆”對文學來說,真是一大關隘。我輩逢此節點當如何?想想也只有該哪樣便哪樣,唱挽歌沒有用,進行曲又唱不動,只有抱殘守缺經營自己真實的書寫了。前時與家衛導演談到這些,他倒是坦然說:“你開的這店也只有賣這樣的東西了,好在世界很大,總會有人來買就是了。”聽聽,不像是一種無奈。

沐齋兄乃我仰慕之士。前年他曾送我一盆蘭草,春夏秋三季我將蘭草放在一棵柿子樹下,冬天收回屋內,可惜最終還是沒養好……那時我知道,他養了有二百多盆各樣品種的蘭花,這對一個人來說當是一大工程,每天澆水、施肥、應季換盆,這都是力氣活,沐齋似乎樂此不疲。我以為沐齋養蘭絕不僅單純為畫,而將其當作一種生活方式。沐齋所繪蘭花,畫到了蘭花的實處,品種各異,察之細,畫之精,觀之每覺清雅之氣源源不竭自畫中溢出,令人嘆為觀止。愛一物愛到親力親為、不冤不樂的程度,近代人中也只見過王世襄先生有此境界。吾心向往。

與畫蘭略實的筆法不同,沐齋的戲畫,是想從整部戲的大范圍中找到精彩的一瞬,要的是那個最為要緊的神采,所謂大網一束憑魚落。看他畫的《寶劍記·夜奔》真的是好,林沖大槍一立,飛出一腳,那陸謙小輩已在空中做了一個跌撲狀。英雄氣不說,看著極有舞臺感,甚至連武場的鑼鼓家伙都聽出來了,這才叫戲畫,若戲畫看不到戲,那也就算一個劇照的擺拍。

《風云會·京娘》一幅,其好在紅生的功架全出來了。昆與京有一最大的不同,就是昆是曲牌聯綴體,而京是板腔體。曲牌體最迷人處是亦歌亦舞,而板腔體只是要站定了唱,動不起來,真要舞時,必要借昆,紅生的吹、撥等都是從昆而來。所以畫昆時當以亦歌亦舞為其妙才對,所以沐齋筆下的李詩仙、孫猴子和河東獅吼都飛出了畫紙。

沐齋把握了昆與京的不同,所以一畫出來,便知人家畫的不僅在筆墨上下了功夫,在板式上都有研究。筆墨技法不用多說,懂畫的自然能看出,《鎖麟囊》和《太白醉寫》人物水袖那么一甩、《駱駝祥子》車把子那么一揮,都不簡單。至于板式,所謂西皮流水的生動流暢、搖板散板的自在灑脫、二黃反二黃的抒情跌宕,在沐齋畫中都有表現。戲畫除了戲外一定要有音樂的形象,如此才能看出這畫果然是戲畫。打一比方,真要唱嘎調(京劇唱腔)時,那種全神貫注、氣沖丹田的樣子,是無比傳神的。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沐齋格外注意表現畫中人物的思想感情和性格。雖是寫意,卻毫不含糊,畫里透出一股生氣,有情味,這樣的畫才叫文人畫。昆曲畫如《琵琶記》趙五娘的凄楚、《牡丹亭》杜麗娘的嬌羞、《爛柯山》崔氏的諂媚、《義俠記》潘金蓮的妖嬈;京戲畫如《空城計》孔明微閉雙目的淡定、《擊鼓罵曹》孟德的狡黠、《四郎探母》四郎的焦灼、《四進士》宋士杰的驚訝、《珠簾寨》李克用的自得、《野豬林》林沖的憤怒……盡在水墨一點阿堵物中。

《勾闌醉》,大概醉翁之意不在酒。今年(2013年)八月,沐齋送我書稿,我九月初讀罷,掩卷而嘆。沐齋比我年齡小了不少,其心卻不為時尚浮華所動而向往高古。家人支持,還在其一;關鍵是一顆心在高原,前后左右都是遠方,那是多么超凡脫俗的事兒啊!

我曾給自己寫過一條幅“泥古不化”,想想不配。

當下情境能泥古,不看眼前紛繁的人真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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