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色:中國傳統(tǒng)意象二十品
- 寧大有著繪
- 2字
- 2024-12-23 18:06:39
靛青
青山
自有天地,便有青山。山之為物,如如不動;青之為色,生生不息。翻開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歷史長卷,詩詞歌賦、經(jīng)史子集,漢字所在,無處不青山。
《詩》云“高山仰止”,子曰“仁者樂山”,畫家臥游山水,琴人志在高山。山是典型的空間意象,然而著一“青”字,使它同時含有明晰的時間屬性。世間幾番滄海,唯有青山不改;這種永恒性,使得青山首先成為人們寄托古今興廢之慨的坐標(biāo),一個歷史的見證人,一個冷靜的旁觀者。“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青與紅兩種色彩的鮮明對比,將歷史的興廢之悲渲染到極致,提醒我們?nèi)松鐗簦朗聼o常。“英雄一去豪華盡,惟有青山似洛中。”(《金陵懷古》)當(dāng)一切塵埃落定,往事煙消云散,留在后人視野中的唯有亙古不移的青山。“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題臨安邸》)故水家山已成昨,紙醉金迷猶未歇。“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西塞山懷古》)……在天地造化面前,在蒼莽群山面前,世間的榮枯興衰和個人的得失榮辱實(shí)在不值一提。
山作為《易經(jīng)》的八個基本卦象之一,其名為“艮”,寓意“止”,代表著恒定。推而廣之的六十四卦,兩艮上下疊加依然是艮,艮卦就是重疊的山。《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彖》曰:“艮,止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大學(xué)》說:“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道理正與《易》通。東坡句“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乃反其意而用之——通常情況下,對尋常人來說“吾鄉(xiāng)才是心安處”,故鄉(xiāng)正是安頓每個人心靈的地方。當(dāng)漂泊的游子思念起遙遠(yuǎn)的故鄉(xiāng),在他心底那片如云似霧的鄉(xiāng)愁里,總有一個朦朧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卻又堅定不移:那就是故鄉(xiāng)的青山。
世亂同南去,時清獨(dú)北還。他鄉(xiāng)生白發(fā),舊國見青山。
曉月過殘壘,繁星宿故關(guān)。寒禽與衰草,處處伴愁顏。
(《賊平后送人北歸》)
司空曙的這首送別詩作于“安史之亂”后,戰(zhàn)亂中詩人與朋友一道背井離鄉(xiāng);眼下友人獨(dú)自北歸,詩人依舊漂泊江南。歷時九年的兵燹浩劫,神州大地生靈涂炭,昔日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青年,如今已經(jīng)“他鄉(xiāng)生白發(fā)”;友人重返故里,雖然家園破敗,畢竟可以“舊國見青山”。 詩中“白發(fā)”“青山”的色彩對比極為鮮明,含蓄地表達(dá)了友人重回故鄉(xiāng)的喜悅、辛苦遭逢的悲愴和世易時移的感慨。
故鄉(xiāng)的青山,承載了古今多少漂泊游子魂?duì)繅艨M的思念;而作為家園的守望者,青山不僅代表故鄉(xiāng),還包含了一切故人、故事和故情。比司空曙小十來歲的中唐詩人戴叔倫,在其《題稚川山水》一詩中寫道:“行人無限秋風(fēng)思,隔水青山似故鄉(xiāng)。”人生何處無青山,故鄉(xiāng)的青山既不得見,異鄉(xiāng)的青山聊慰鄉(xiāng)思又何妨?清代詩人查慎行長年遠(yuǎn)離江南故土而浪跡中原,當(dāng)他到達(dá)兗州眺望當(dāng)?shù)氐尼迯粕剑速x詩曰:“青山雅淡如故人,何可經(jīng)時不相見!我行久與故人別,轉(zhuǎn)向青山增眷戀。”游子對故鄉(xiāng)故友的思念,盡付與眼前觸目所及的青山,管它故鄉(xiāng)或他鄉(xiāng)!王昌齡的名句:“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兩鄉(xiāng)。”頭頂?shù)拿髟拢闶枪枢l(xiāng)的明月;眼前的青山,何如故國之青山!王昌齡送柴侍御,以青山明月相寬慰;而劉長卿送裴郎中,也同樣借青山以互勉:“同作逐臣君更遠(yuǎn),青山萬里一孤舟。”難兄難弟,淪落天涯,所幸有綿延無盡的青山一路相伴,那青青的山色,是溫存而堅毅的故人情。
遠(yuǎn)謫海南的蘇軾,對青山的眷戀和體悟顯然更深。當(dāng)垂垂老矣的學(xué)士終于盼來歸期,行將啟程,夜宿澄邁驛之際,可謂百感交集:
余生欲老海南村,帝遣巫陽招我魂。
杳杳天低鶻沒處,青山一發(fā)是中原。
(《澄邁驛通潮閣》二首)
“杳杳天低鶻沒處,青山一發(fā)是中原。”東坡目光所及,隱隱可見一線如發(fā)的青山,不是宋都汴梁的山,不是他勾留過的密州、杭州、黃州的山,更不是他的故鄉(xiāng)眉山,那只是海外漂泊的倦客心中渴望已久、最遙遠(yuǎn)卻最親近、最陌生也最熟稔的印象家山。在東坡心底,中原大地的青山,盡管隔海千萬里,只要望得見就有希望,哪怕只是茫茫如“一發(fā)”——人們普遍將這句詩譯為“遠(yuǎn)方地平線上連綿的青山宛如一叢黑發(fā)”,用發(fā)絲來比喻天際的青山,別致新穎,可謂匠心獨(dú)運(yùn)。
然而蘇詩設(shè)喻亦有所本,青山與頭發(fā)之間很早就存在一種親密而神奇的關(guān)聯(lián)。如司空曙這句“他鄉(xiāng)生白發(fā),舊國見青山”,詩句所表達(dá)的意思,無非是杜甫的“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而對比的手法,則近于“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青與白,是詩人慣用的兩種色彩;青山對白發(fā),也是詩歌常見的最佳組合之一。白居易詩“當(dāng)君白首同歸日,是我青山獨(dú)往時”、賈島詩“白發(fā)無心鑷,青山去意多”、杜荀鶴詩“白發(fā)多生矣,青山可住乎”、嚴(yán)復(fù)詩“相看白發(fā)盈頭出,長恐青山與愿違”…… “青”的生機(jī)與“白”的蒼老,這種比照總會令敏銳的心思深深觸動;而這種心靈觸動的背后,源自一個更久遠(yuǎn)的哲學(xué)思考,一個中國人關(guān)于人生觀的難解命題:仕與隱,顯與遁,或者說入世和出世。
如果說“白發(fā)”意味著入世及其所帶來的結(jié)果,那么“青山”就象征著出世、隱遁以及人生的終極歸宿。這一點(diǎn)由方才所引用的那些詩句都足以證明,而倘若拋開“白發(fā)”,獨(dú)以“青山”表明心跡的詩文同樣比比皆是。北宋高士陳摶的詩句:“十年蹤跡走紅塵,回首青山入夢頻。”以紅塵對應(yīng)青山,作法用意正與“白發(fā)青山”一致。李白的《山中問答》:“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青山換作碧山,但隱居的意思是一樣的。戴叔倫:“去住渾無跡,青山謝世緣。”(《暉上人獨(dú)坐亭》)在詩人心中,青山是超脫了塵世的所在。就連胸懷天下而積極入世的士大夫楷模范仲淹也說:“與君嘗大言,定作青山鄰。”至于所謂“田園詩風(fēng)”的作者和文本更是如此,王維:“湖上一回首,青山卷白云。”孟浩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
青山的清幽令人解憂,青山的恒固讓人心定,青山的長青使人忘年,詩人總會在青山綠水間覓得安逸、自在和恬然。然而對于一人而兼立德、立功、立言之“三不朽”的曠世鴻儒王陽明來說,青山于他的意義又不只是歸隱而已。他的《歸興二首》其一有句:“百戰(zhàn)歸來白發(fā)新,青山從此作閑人。”其二又云:“青山待我長為主,白發(fā)從他自滿頭。”據(jù)考證,這兩首詩為“正德辛巳年歸越后作”。在平定寧王叛亂之后,為避免卷入政治斗爭的旋渦,王陽明選擇急流勇退,短暫地歸鄉(xiāng)養(yǎng)老隱居。此時陽明先生已屆知命之年,在歷經(jīng)擒賊、息亂、平叛等大小戰(zhàn)役后,正可謂“百戰(zhàn)歸來白發(fā)新”,不論是道德修養(yǎng)、學(xué)問文章,還是功勛成就,陽明先生都已達(dá)人生之巔峰,他可以與青山為伴,從此做個閑人了。
可是陽明先生之“閑”豈是尋常文人墨客栽花種草、彈琴煮茶的閑情逸致?“青山待我長為主,白發(fā)從他自滿頭”,他的“閑”其實(shí)是“清虛”,是無為而有為;“無為”是他所說的“閑”,“有為”便是要做“青山之主”。何謂主?虛便是主;何謂虛?虛便是道。《莊子》說:“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只有此心虛寂,才能物我兩忘,也就無所謂“青山”或“白發(fā)”,因?yàn)樾凝S同道,空境光明;用另一位明代理學(xué)家羅倫的話說就是“持靜之本,以存其虛……虛則內(nèi)有主而不出”。陽明先生之心內(nèi)有主,此亦正是青山之主;故而他要做個閑人,閑人卻也恰是主人了。此心湛然如斯,但知“青山待我長為主”,一任“白發(fā)從他自滿頭”!
對于蕓蕓眾生而言,人生易老悲白發(fā),長羨唯有故山青。青山不老,所以除了故鄉(xiāng)、故情和故人,出世、隱居和隱遁,它還象征著不朽和世間一切可貴的永恒。晚唐詩人杜荀鶴生逢亂世,懷才不遇,他在李白墓前憑吊而吟詩,借謳歌詩仙和詩圣,抒發(fā)其對身處其中的那個江河日下的世風(fēng)的憤慨:
何為先生死,先生道日新。青山明月夜,千古一詩人。
天地空銷骨,聲名不傍身。誰移耒陽冢,來此作吟鄰?
(《經(jīng)青山吊李翰林》)
詩中的“青山”,既是特指,更是泛指。詩人真誠地禮敬和稱頌李白,稱他如“青山明月”一般永垂不朽,唯有杜甫堪與之為伴;二位先生之風(fēng),俱如山高水長,光耀千古。杜荀鶴對“李杜”有多敬愛,對那些宵小就有多憎惡;如同杜甫當(dāng)年傾情贊美“初唐四杰”并抨擊那些無才而短視的輕薄之徒:“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杜甫心中奔淌的萬古江河,正如杜荀鶴眼前佇立的不朽青山。這青山不僅是李白,更是一座豐碑,一個知己,一道照亮詩人心路的光,勉勵和鼓舞他無懼坎坷與險阻,自信而堅定地走下去。
凡人皆有失意落魄時。即便通脫洞達(dá)的一代大儒朱熹,也難免塵世之困厄和憂患。當(dāng)其身處人生逆境,在顛沛動蕩的羈旅中,陪伴和撫慰他心靈的也是那天地間的綠樹青山:
昨夜扁舟雨一蓑,滿江風(fēng)浪夜如何?
今朝試卷孤篷看,依舊青山綠樹多。
(《水口行舟二首》)
南宋慶元元年(1195年),韓侂胄擅權(quán),斥“道學(xué)”為“偽學(xué)”;慶元二年,朱熹被削職,韓黨羽誣告朱熹“資本四邪”等六大罪,“請加少正卯之誅”;慶元三年,朱熹等被列入“偽學(xué)黨”,通緝在案。在此政局動蕩、學(xué)禁嚴(yán)峻之時,朱熹率他的學(xué)生從閩北乘船南下古田,在抵達(dá)水口之際,偶遇大風(fēng)雨,朱子百感交集,乃作此詩言志。
夜雨、江風(fēng)、巨浪,這些險惡的氣候環(huán)境暗喻艱危的時局,而朱子在此險象環(huán)生的困境中,依舊喜見“青山綠樹多”。這里的“綠樹”和“青山”,顯然不僅是單純的自然物象,而是朱子儒家品性和氣節(jié)的自比,是其遁世無悶、堅貞不移之君子人格的寫照。太史公云“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朱子置身“滿江風(fēng)浪”,正與往圣同途。子曰“仁者不憂”,因?yàn)椤爸褂卸ā保有娜玺拗梗识叭收邩飞健薄?/p>
仁者樂山,愛青山之不改;智者樂水,惜綠水之長流。朱熹知道,這世間唯一的永恒,便是道、便是德、便是仁;孔子說“仁者壽”,仁所以為不朽。亦如西方哲學(xué)家康德的名言:“有兩種東西,我對它們的思考越是深沉持久,它們在我心靈中喚起的驚奇和敬畏就越日新月異,不斷增長,這就是我頭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定律。”西方哲學(xué)的道德,固然與中國哲學(xué)的道德概念并不能等同,但是作為人類普世思想價值的取向卻并無二致。而康德對人類道德的深思和敬畏,又恰似對數(shù)千年前中國那位古老圣王的呼應(yīng)——《大學(xué)》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這是商湯的盤銘,更是后世儒家對于君子“明明德”的要求與召喚。康德頭頂?shù)男强眨闶侵祆涿媲暗那嗌剑坏赖氯缧浅桨阌烂鳎懊鞯隆比缜嗌桨汩L健。
古今賢者無不愛青山,然而若說最愛青山者,大概非辛棄疾莫屬。青山在稼軒筆下出現(xiàn)的頻率之高、意義之大、名句之多,令人嘆為觀止;而且不同的青山顯示出不同的姿態(tài)、性情和氣質(zhì),在不同的詞境里具有不同的含義。可以說,“青山”在稼軒的筆下出神入化、氣象萬千、變幻莫測。
稼軒雄才遠(yuǎn)志不得施展,渴望尋求強(qiáng)大的同道支援,提筆道:“青山欲共高人語,聯(lián)翩萬馬來無數(shù)。”這里的葉丞相便是詞中的“高人”,而“青山”便是詞人自己;當(dāng)遭貶失意,落寞歸隱時,青山又化身為傾聽他心事的知己:“青山招不來,偃蹇誰憐汝?”青山啊青山,你這脾氣耿直孤高得要命,除了我稼軒,誰能中意你呢?此處與其說他在數(shù)落青山,倒不如說是青山在數(shù)落他呢!稼軒因病不能飲酒,可是心里又饞,青山于是又成了“酒托”:“青山卻自要安排。不須連日醉,且進(jìn)兩三杯。”不是我稼軒非要整兩杯,是青山這哥們兒盛情難卻啊!眼見大好河山淪落于金人鐵蹄之下,稼軒胸間多少憤懣意難平,他想力挽狂瀾,可惜柔弱的南宋王朝只想茍且偷安:“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真正的壯士,總是在不斷挫折中奮起,經(jīng)歷一次次失望,再一次次將希望之光重新點(diǎn)燃,稼軒猛志固常在:“老僧拍手笑相夸,且喜青山依舊住。”稼軒眼里的青山,很多時候是沉重的,但也有清新的姿態(tài):“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礙。”這是詞人漫步山野間所見的眼前即景,清溪的動與青山的靜相映成趣,落筆似漫不經(jīng)心、自然天成,卻令人讀之有色可睹、有聲可聞。“青山意氣崢嶸,似為我歸來嫵媚生。”此處的青山,不但清新,而且英俊,甚至是嫵媚了。
尋常人眼中的青山,一般來說總是嚴(yán)肅、莊重、沉穩(wěn),不茍言笑的,與嫵媚沾不上邊。可是稼軒愛它如此之深,于是不止一次以“嫵媚”形容和贊美青山,下面這首杰作大概是辛詞之冠了:
甚矣吾衰矣。悵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幾!白發(fā)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yīng)如是。情與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東窗里。想淵明、停云詩就,此時風(fēng)味。江左沉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回首叫、云飛風(fēng)起。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賀新郎·甚矣吾衰矣》)
這首詞作于宋寧宗嘉泰元年(1201年)春天,辛棄疾已是六十多歲、賦閑山野的花甲老人。收復(fù)國土的理想眼見破滅了,通篇滿是英雄壯志難酬的悲愴凄涼;然而詞句經(jīng)如此天才以如椽巨筆跌宕揮灑而出,讀者卻并不覺其凄苦,唯感動于詞家之光風(fēng)磊落、豪氣干云。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yīng)如是。”青山永遠(yuǎn)是青山,初心無改;稼軒始終是稼軒,矢志不渝。或者說,青山就是稼軒,稼軒就是青山;他們“嫵媚”,互相欣賞,彼此砥礪,旁若無人。“嫵媚”的用典,一說出自唐太宗評魏徵:“人言徵舉動疏慢,我但見其嫵媚耳!”顯然,稼軒筆下的青山不是因嫵媚而可愛,而是因可愛而嫵媚;青山不是以容貌聲色示好于人,而是以“中行而與之”(1)。青山便是耿直、中正而嫵媚的魏徵,也是稼軒自己。李白詩:“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哪怕任何人都反感我、拋棄我、憎惡我,只要“青山”認(rèn)可我、勉勵我、青睞我,夫復(fù)何求?偉大的人格都是相似的:李白和辛棄疾一樣,他們都是狂者,都是他們各自心中的青山,只為自己崇高的理想而活;他們無懼于失去全世界,但求“知我者,二三子”。
李白歿后三百余年,世出辛稼軒;稼軒歿后近三百年,又一位孤高耿介之才士誕生——唐寅。一樣的胸懷遠(yuǎn)志,一樣的壯志難酬,一樣的用他手中的筆贊美青山。他作畫,畫后題詩,詩曰:
不煉金丹不坐禪,不為商賈不耕田。
閑來寫就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言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