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柏渠的想法很簡單。
他只是希望愛他的人，面對他的離去不會傷心。
所以他便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為自己籌備一場最為盛大的葬禮。
至于那么早就開始準備，既然陳柏渠沒說，作為一名職業的樂手，他也不會去過問。
因此方景輕輕點頭，對著陳柏渠道。
“我明白了您的意思，那么……您是決定繼續讓我們吹，還是說，退定金？”
“退定金不至于，錢給你們了就給你們了，我不會無聊到從你們手中把那定金給拿回來，至于是否讓你們繼續吹我的葬禮，我想想……”
陳柏渠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方景以及他身后齜著一口黃牙的方端隆，緩緩開口道。
“方班主，你們那邊還能接到紅事單嗎？”
“誒呀，陳老板，我記得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吧？您這記性有點不太行啊。”
站在方景身后的方端隆齜牙笑道。
“現在已經沒有幾個人結婚還會帶上民樂班子了，城里不會有，鄉下也少了，哪來的紅事單，你說是不？早就沒了！”
“說的也是，不著急，讓我想想……”
陳柏渠捏著自己的眉心，想了許久后從自己的長衫口袋里掏出手機，上下翻閱一番后，對著方景道。
“我還是希望在我死后，你能繼續給我演出葬禮，只是你的音樂感染力還不行，我聽不到特別多的喜慶，所以我希望你能去多參加一點紅事，感受那種氛圍。”
“參加紅事？”
方景挑眉，還沒有等他發話，陳柏渠便開口道。
“小材已經把一萬的定金轉給你了，這個錢就當是見面禮，今天你的演出不錯，算是達到了我的最低標準，我給你三萬的定金，你去紅事現場好好學習學習。”
方景撓頭：“我……”
“等你學習歸來，真正了解什么叫做喜的時候，再回來吹給我聽，如果最終決定采用你，我這邊還有7萬的中間款！”
方景放下手：“那個……”
“最后，等我真的走的那一天，我會在遺囑里說明，讓他們選擇你們演出的時候，給你們十萬的演出款！”
陳柏渠看向方景以及他身后的方端隆，對著他們問道。
“怎么樣，二十萬的演出款，是否滿意？”
二十萬？
方景的眼睛不由睜大。
什么演出能給到二十萬？
就算是一些大明星來演出，都沒有20萬的出場費吧？
陳柏渠他究竟為了自己的葬禮，準備了多少？
不僅僅是方景，就連他爺爺，方端隆也有些愣住。
還沒有等方景開口，方端隆便如同蒼蠅一般搓著手上前，笑瞇瞇地開口道。
“陳老板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讓小虎子他努力練習，爭取早日達到您的要求！”
說罷，他拍了拍方景的后腦勺，對著陳柏渠道。
“至于紅事，我會想想辦法，我會盡可能地去找關系，看看有沒有哪個地方還準備搞那種傳統婚禮，還要找樂隊的。”
陳柏渠問：“會很難嗎？”
方端隆用力點頭：“會有一點，城區這邊沒有資源，我得要去周圍的鄉縣看看，如果運氣不好，我甚至得要跨城！畢竟這個還是農村多些。”
“跨城？隔壁的南縣？”
“可能吧，響海縣也有可能，我要回頭問問看。”
方端隆砸吧了一下嘴，
“反正這些東西都不太好說，我只能說我盡力，能搞我肯定去搞，但是你也知道的，時代大勢。”
“嗯，時代大勢……”
陳柏渠沉默。
他坐在那邊想了許久，最終拿起手機對著陳材道。
“小材，你小姨媽最近是不是要結婚了？”
“嗯？小姨媽？”
陳材抬起頭，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對著陳柏渠道。
“小姨媽……是什么關系？”
“小姨媽就是……”陳柏渠語塞，無奈道：“小姨媽是你媽媽的最小的妹妹，算了，她叫李萍！你記得不？”
“李萍？”陳材點頭：“有點印象，不過不太熟，怎么了？”
“她我記得是阜水縣的，她的工作還是我幫她找的，現在在瓢城中學里面當音樂老師好像，最近說要回老家結婚，你回頭跟你媽說一聲，讓她找我，我問問看她能不能改一下結婚的方式。”
陳柏渠說話說一不二，陳材立刻點頭道。
“行，我知道了，等下我回家后就跟我媽說。”
“嗯，等下你就先回去吧，要我喊司機送你？”
“不用了，我再跟爺爺你呆一會兒我就自己回去，我家不遠。”
“行。”
陳柏渠點了點頭，隨后望向正站在那邊的兩人，對著方端隆直接道。
“我這邊也會找找我的關系，看看有沒有什么機會，你那邊也不能松懈，明白嗎？”
“曉得曉得！這個我曉得！”方端隆連忙道，“我一定會雙線推進的！”
“這樣就好。”
陳柏渠點了點頭，看向方景，稍微想了想，語氣放緩，輕聲道。
“小方師傅，我能聽得出來你對自己的音樂很有想法，但是，有想法是不夠的，想法是需要閱歷來支撐的如果閱歷不夠，那么再有想法，也不過是無根浮萍，正如同你的《百鳥朝鳳》一般！”
說罷，他將腿重新收回棺材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長衫后躺下，隨意道。
“好了，小材，你送送兩位方師傅！我就先睡了。”
“嗯，好的爺爺！”
陳材點頭。
看那打開的棺材板緩緩合上，陳材伸手道。
“我送送你們？”
“多謝。”
“客氣！”
方景跟著陳材離開了陳柏渠家，方端隆晃晃悠悠地跟在陳材身后。
等出了樓道口，方景轉頭向身后望去。
周圍一片漆黑，陳柏渠家的燈光已經熄滅。
聲控樓梯的燈光也只剩下二樓一樓亮著。
黑暗籠罩著這間機關大院。
一切正如同陳柏渠說的那樣，他們家的隔音做的很好。
鄰居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投訴他們。
陳材一直將方景以及方端隆兩人送到車邊才停下。
方端隆毫無自覺地坐在了副駕駛位置。
方景無奈上車，伸手點火。
伴隨著發動機氣喘吁吁的嗡鳴，整輛汽車也開始顫抖起來。
方景將車窗搖下，對著陳材點了點頭，笑著道。
“行，那么我們就先走了？回頭如果有什么進展，再通知你們。”
“嗯，好的，那么，回頭見。”
“回頭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