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程岱宗在墻角蹲了足有一刻鐘，腿都麻了，終于瞧見先前進屋的朱大娘端著食盒走了出來。

趁著她與另一名家丁閑聊的時候，少年一個就地翻滾離開原來位置，貼著墻根緩慢靠近二人。

剛準備出手，先前去吃飯的年輕家丁正好返了回來。

年輕家丁看到婦人，又說了些低俗的下流話，挨了幾個白眼后，滿臉笑意目送對方離去。

夜色漫長，約莫是叔侄的兩名家丁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

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院墻上方，年紀稍大的家丁察覺到什么，抬頭剛要開口，人影便從上方落下，雙手快如鬼魅在他耳后一按。

男人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年輕家丁見狀大驚失色，想開口喊叫，身后又毫無征兆冒出個人影，手刀快速落下，他也沒了只覺。

程岱宗這一下，多多少少帶點私人恩怨。

年輕家丁倒地時，屎尿已經(jīng)不受控制淌了一褲兜子。

李環(huán)師兄弟倆沒有過多交談，快步朝著王家千金閨房走去。

宅子北側(cè)小巷中，佟十六來回踱著步子。

一旁丘月就要冷靜許多，坐在后門臺階上，雙目緊閉，不問世事。

過了片刻，男人像是打定什么主意，壓低聲音道：

“這位女俠，勞煩您先在這看著，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很快就回來。”

丘月睜眼看了一下他，點點頭，又閉上雙目。

佟十六拱拱手，快步朝遠處走去。

……

燭光搖曳，女子愁眉不展，桌上的晚飯已經(jīng)涼了，她卻絲毫沒動筷。

這時小腹傳來一陣痛感，她輕輕捂住，白皙的額頭很快見了汗。

幾天絕食下來，父親始終沒有動搖。

女子輕嘆一聲，終是拿起手邊筷子，不再執(zhí)拗。

房門被輕輕推開，女子沒去看，輕聲吩咐道：

“朱媽，拿點醋來。”

說著，夾起一個餃子。

對方半天沒有回應(yīng)，女子這才覺得奇怪，抬起頭，卻見面前站著兩個陌生男子。

“啊！”

女子輕呼一聲，俏臉立時變得煞白。

她跌跌撞撞起身向后退去，顫聲道：

“你們是誰？”

“小姐別驚慌，我們是佟十六請來的。”

聽到佟十六的名字，女子神情放松不少，但依舊心存戒備道：

“十六哥請你們來做什么？”

“帶初春姑娘遠走高飛。”

王初春面露猶豫，看了眼窗外道：

“守夜的人呢？”

“姑娘放心，他們只是暫時昏過去了，姑娘若要走，還請盡快……”

不等程岱宗說完，李環(huán)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插話道：

“王姑娘可是打心底想跟佟十六過一輩子？倘若還有疑慮，我們不會強人所難。”

聽他這么說，女子心中防備放下不少。

她并未回答，而是走到桌旁重新坐下，夾起餃子吃了起來。

程岱宗見狀心中著急，想要說些什么，卻被李環(huán)以眼神制止了。

許是太久沒吃東西，一向舉止賢淑的女子今日吃得狼吞虎咽。

一會兒功夫，十幾個餃子便下了肚，可隨著她越吃越多，眼淚卻不自覺流了下來。

到最后，她將平日絕不會見底的瓷碗放在一旁，低頭道：

“你們說，我這樣算不孝嗎？”

“追求一生所愛，并無過錯，你只不過是自己做了一回主而已。”程岱宗搶話道。

李環(huán)則保持沉默，沒有回答。

女子擦了擦淚水，仰起頭道：

“我們走吧。”

“哎好。”

程岱宗比自己討了媳婦還高興，連忙轉(zhuǎn)身出去安排。

李環(huán)看了眼臉上不知是憂愁還是哀傷的女子，一時不確定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后門被從里面打開，李環(huán)二人帶著王初春來到小巷中。

程岱宗四周打量一下，朝丘月問道：

“佟兄弟呢？”

“他說要回去收拾東西。”

“他一個佃戶，有什么可收拾的？”少年不由有些無語。

“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先走吧。”李環(huán)催促道。

王初春此時發(fā)現(xiàn)整個王家靜得有些嚇人，躲開丘月要拉她的手，站在原地看著三人道：

“你們把我家人怎么了。”

“他們沒事，就是吃了點蒙汗藥，過一會兒就醒了，你要再不走，待會真就走不掉了。”

“不，我要等十六哥。”女子的執(zhí)拗勁上來了。

李環(huán)幾人沒了辦法。

正發(fā)愁時，一個人影從巷口慌張跑了過來，正是剛才消失不見的佟十六。

男人看到女子，一把將其摟在懷里，后者有了依靠，懸著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

“初春，我們走。”佟十六拉起女子的手。

在這皆大歡喜的時刻，李環(huán)突然雙眼瞇了下，開口道：

“佟兄弟，你不是回去收拾東西了嗎，東西呢？”

佟十六聞言神情一僵，看了眼身旁女子，轉(zhuǎn)移話題道：

“咱們還是先走吧，等出了城我再慢慢解釋。”

“現(xiàn)在就解釋。”李環(huán)冷聲道。

男人聞言嘆了口氣，從懷中緩緩抽出一張紙。

“這是我家地契，我只是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既然是自己的東西，為何要遮遮掩掩？”

“這……”

男人一時語塞。

程岱宗見情形不對，連忙打圓場道：

“師兄，不過一張地契而已，那本就是佟家祖產(chǎn)，況且佟兄帶著王小姐私奔，總要盤纏不是？”

“怕就怕他不僅僅拿了張地契，還在王家做了別的事。”

李環(huán)此刻仿佛變了個人，直直盯著佟十六。

后者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不過還是強撐著笑道：

“李俠士哪里話，這里是初春的娘家，我就算昏了頭，也不能害他們。”

兩人在這喋喋不休爭論，讓程岱宗一時有些慌亂。

師兄今晚是吃錯什么藥了？

剛才還好好的，怎么這會兒就變卦了，難不成是沖著啥臟東西了？

少女丘月自始至終擺著她那張標志性的冷淡臉，在一旁看著熱鬧。

看到興起，甚至拿出先前胖子給的鵝腿啃了起來。

就在眾人一團亂時，遠處突然想起急促敲鑼聲，緊接著便有人喊道：

“不好了，王家谷倉著火了！”

聽聞此言，李環(huán)猛地轉(zhuǎn)頭看向佟十六，后者好像心虛般，下意識避開對方視線。

程岱宗仍是沒看清形勢，催促道：

“你們別吵了，趕緊走吧，一會兒官差該來了。”

“不必了，官差已經(jīng)來了！”胡同口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緊接著，十幾道身影出現(xiàn)在巷子兩側(cè)出口，堵住了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