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環一行人即將抵達光州時，在路邊瞧見一個被綁在樹上的男子。

對方似乎待了有些時候，被太陽曬得神形憔悴。

期間不時有人從旁邊路過，卻都好像都沒看到他一樣，匆匆從旁邊走過，無一人上前營救。

少年程岱宗頗具俠義心腸，上前順手將其救下。

男子灌下去一水囊的水，又吃了點干糧，這才算緩了過來。

“多謝諸位施以援手。”

男子朝幾人拱了拱手，舉止很有禮貌。

程岱宗不解道：

“是什么人把你綁在這里，為何當地人這么冷血，也不救你？”

男子嘆息一聲道：

“倒也怪不得他們，只怪王員外勢力太大，他們得罪不起。”

之后，男子將自己的經歷講了一遍。

原來他與城中王員外的千金情投意合，私定終身。

只是王員外一直不同意，想要將閨女嫁給府令的兒子，以此來攀高枝。

前幾天，男子說服與女子與他私奔，只不過剛走出城三十里，便被王員外派出的惡仆追上。

不僅將女子捉了回去，還把他綁在路邊柳樹上。

……

程岱宗聽完對方講述，立刻摩拳擦掌道：

“呵，又是一樁鄉紳惡霸欺壓良善的戲碼。

咱們正好要去光州，不如順道好好教訓下那個王員外。”

“你急什么？”侯高飛打量了一眼男人，“這位兄弟，敢問尊姓大名？”

“不敢當，小人佟十六，是王老爺家的佃戶。”

“十六兄弟，瞧你身上僅是些皮外傷，此處又是官道，想來那王員外并沒有要取你性命的意思，頂多算是警告。”

男人面色黯然，“王老爺確實警告我，若以后再敢打初春的注意，便要打斷我的腿。”

“所以你屈服了？”

“不可能！”

男人堅定搖搖頭，“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初春。”

“不，你得放棄，因為這就是現實，你沒得選。”

胖子語出驚人，不僅讓男人愣在那里，連一旁同伴都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

程岱宗忍不住道：

“姓侯的，你什么意思，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一對恩愛之人被拆散？”

胖子面露不屑道：

“他們會不會被拆散，與咱們何干？

婚姻大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講究個門當戶對。

他一個佃戶，如何配得上雇主家的小姐？”

少年被他的話氣笑了：

“想不到你年紀輕輕，想法卻跟那些老頑固一樣。

難不成因為你跟王員外一樣，都是為富不仁的大戶？”

胖子語氣不帶波瀾：

“錯，正因為我曾經是富戶，現在成了窮鬼，反而知道錢的重要。

世間一切煩惱，錢可以解決九成，權可以解決九成九，而你們所謂的真心，一文不值。”

“你自己掉錢眼里，別把別人也相提并論。”

程岱宗繼續反駁。

眼見二人越吵越激烈，佟十六連忙道：

“算了，你們不必為我費心，這位兄弟說得對，這是我自己的事，沒理由讓外人出頭。”

說完，他垂下頭，低聲嘀咕一句：

“不過我淪落到如今境地，也與王老爺有一定關系。”

“怎么說？”

男人蹲坐在柳樹下，繼續講起他的故事。

他們家是當地土生土長的百姓，祖祖輩輩靠耕種為生。

家里幾畝良田，日子過得雖不富裕，卻也算安定祥和。

家里田地并不需要太多人打理，佟十六就又租了王員外幾畝地，每年除去租子，還能剩下一些余糧。

就在那時，他認識了王員外的獨女王初春。

八年前，光州大旱，糧食顆粒無收，許多人餓得吃不上飯。

好巧不巧，佟十六的父親又害了場大病，家中無錢醫治，只得將田地抵給王員外。

雖然抓藥的錢有了，但田地租子又還不上，他只能被逼簽下欠條。

付出了一切，他最后還是沒能救下父親，之后幾年，母親也跟著撒手人寰。

這世道，孩子能活到成年都算命硬，雙親離世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孤零零的佟十六欠了一屁股債，借條上的銀子利滾利。

他在王家白做五年工，還了數倍欠下的本金，好歹是自由了。

此時的佟十六身無分文，只能繼續做佃戶，生活看不到絲毫希望。

好在小上幾歲的王初春經常偷偷幫助他，他這才苦中作樂撐了下來。

聽完男人的故事，程岱宗再次義憤填膺：

“哼，那王員外寧肯花大銀子捐個沒實權的官，也不肯多幫助一下窮苦百姓，還反過頭壓榨他們，簡直就是吸血螞蟥。”

說著，他看向一旁胖子，意思不言而喻。

侯高飛不咸不淡道：

“別看我，我們家都是正經生意來的，絕不欺壓百姓。”

“我決定要幫助佟兄弟，你們誰要一起？”

“別帶上我。”胖子再次冷漠開口。

“沒指望你。”

程岱宗將目光投向秀才，后者訕笑一下，站在胖子身后。

“我與二哥剛剛習武，實在幫不上忙。”

少年又看向李環，后者并沒有急于表態，而是看向程志和宋玉道：

“下決定前，我們還是該先聽聽師父和程叔的意見。”

“這種小事，你們自己決定就好。”程志大咧咧道。

宋玉同樣點點頭，“以后你們人生面臨的選擇可比這難多了。”

兩人的意思很明顯，這是一次簡單的試煉，正適合他們這種初出茅廬的年輕人。

李環轉過身，迎上程岱宗那雙比佟十六還希冀的目光，無奈點了點頭：

“我跟你一起。”

有了李環的支持，少年底氣一下足了許多，又看向丘月：

“你呢？”

程岱宗問這話時沒有抱太大期望，對方顯然不是什么見義勇為的人，并且還是侯胖子二人的師父。

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幫他。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姑娘竟毫不遲疑點點頭，回答一如既往地簡單：

“我幫你。”

少年愣了下，隨即得意起來。

他朝胖子二人揚了揚下巴，率先走向光州城方向，李環與丘月沒有多言跟了上去。

反倒是佟十六自己，在經過短暫遲疑后，最終小跑追上三人。

“喂，為什么要幫我？”少年朝少女問道。

“不是你讓我幫你的嗎？”少女反問道。

少年表情一僵，李環適時走上前，雙手插袖：

“你在期待什么？”

程岱宗沒來由臉頰一紅，胡言亂語道：

“我沒期待啊，我期待啥了，師兄你不要亂講。”

“你急什么？”

“我沒有！”

程岱宗嗷地一嗓子，差點原地跳起來。

佟十六見狀不明所以，一臉疑惑。

殺手少女則是始終面色寧靜，只是嘴角挑起一個不易察覺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