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你這反叛朝廷之逆賊,還不快快受降!若你肯降,我于天子面前保奏你性命無憂,日后陛下大赦天下,汝未必沒有再為國出力的一天!”
將帥兩艘戰船直直對沖,都想一戰擒王,早日結束這場戰爭。
看著呼延灼越來越近,林沖大笑道:“多謝呼延將軍好意!只是當初那個一心只想為朝廷出力的林沖已經心死,今日這梁山泊,只剩梁山二頭領,豹子頭林沖!”
呼延灼大罵道:“靈頑不靈!林沖,你家世代忠良,你林家祖孫三代世受國恩。汝自小熟讀四書五經,難道就讀出個造反的道理嗎?汝這一反,豈不是讓你林家祖宗蒙塵!”
“呼延將軍,休要再說了!今日只有戰死的林沖,絕沒有投降的林沖!呼延將軍,若你身處林某的處境,未必比林某更好!”林沖大吼著,想要發泄什么,眼眶逐漸紅潤,
他看著呼延灼身上金光閃閃的甲胄,有些刺眼。
呼延灼見勸降不能,大怒道:“那今日便是你這逆賊的死期!”
說完,呼延灼催促戰船加速沖鋒。林沖也不懼,率領戰船猛撞向官軍!
林沖的境遇他何曾不知?只是這遭遇沒有落在他身上,他除了哀嘆一聲朝廷不公,也做不了什么。
倆人一見面,二話不說,一人手持雙鞭,一人拿著長槍,廝殺在一起。雙鞭揮舞、長槍翻騰,殺的天昏地暗,難舍難分。
武松遠遠站在岸上看著泊中的一切,有些激動,又有些壓抑。
他身為梁山大寨主,卻只能站在岸邊看著這決定梁山存亡的一仗,如何能讓他不憋屈?
將軍直殺到黃昏,雙方鳴金收兵。
只在泊中留下上千尸首。
武松看著,水泊之上,兩方人馬架著小舟,互相收斂尸體。
那浮尸在水上泡了一天,早已經看不清面容。
林沖回來,滿身血污,眉宇間盡是沉悶壓抑。武松本想寬慰一番,最后只得沉默。
第二天,兩軍再戰。
水泊中一望無際,沒有絲毫風浪。雙方幾個將領皆是騎將,在水中一身本領發揮不出一半,一見面便只知殺敵。
如此廝殺整整四天。
官軍傷亡過半,梁山軍也死傷慘重。
整個梁山上面,家家素縞,戶戶白衣。
呼延灼每次出戰,都要斬首逃兵祭旗,強壓著這群廂軍出戰。
手下彭玘道:“將軍,如此下去,不僅梁山攻不下來,我軍也必先崩潰!”
也是呼延灼治軍有方,將自家細軟都拿出來撫恤死傷的士卒,又在東平時就將老弱留下,只編練了這幾千精壯出戰。否則這群廂軍面對如此高的傷亡,早就崩潰了。
即便如此,這逃兵也越來越多,殺之不盡!
呼延灼道:“不必再言,吾奉天子之令,征討梁山。梁山不破,某家寧死不罷兵!”
彭玘無奈,只能回去安撫士卒。
第二天清晨,官軍再次整軍。校場之上,呼延灼親自監斬昨晚抓住的上百逃兵,刀斧手手起刀落,血淋淋的頭顱滾到眾人面前。
呼延灼看著眾人疲倦的神情與那沉默的眼神。血肉模糊的頭顱,已經激不起眾人心中的漣漪。
呼延灼上前道:“將士們!我軍連戰五日,本將也知諸位人困馬乏,不堪再戰!只是諸位想想,我軍如此,那梁山賊不也是如此嗎?
戰至今日,拼的就是誰先頂不住,誰先臨戰潰逃!只要我等再堅持兩天,我料定梁山必破!屆時封妻蔭子,光宗耀祖,只在眼前!
將士們!再戰一天,拿不下梁山,本將即刻退兵,回京領罰!”
只聽到退兵,眾官軍的眼中才閃起一絲光彩。
呼延灼抽刀斬斷身后的案角:“某家呼延灼在此立誓,幾日戰罷,再不退兵,便橫死軍中!
只盼眾將士今日能與某奮勇殺敵!破賊建功!”
“殺!殺!殺!”
面對呼延灼退兵的承諾,眾人終于重新燃起了雄心。
此刻,沒有人再想著沙場建功,只想活著回去。
連續四五天的廝殺,活下來的人,靜靜看著水泊上的尸體被撈起來,一堆疊在舟上,像個物品一般。
能被撈起來的,死了還有個墳頭。那些順江飄走了,連個姓名可能都沒人知道。
這群平時里慢散的廂軍,第一次真正見識到了戰爭的殘酷。
梁山一邊,林沖沒有進行戰前動員。
這些人活下來的家眷都在梁山。勝了,可以繼續安居樂業,敗了,淪為刑徒便是好的。
亂軍殺上梁山,到時有幾人能活下來?
不用任何言語,梁山眾人皆眼神堅毅。哪怕他們中許多人都此戰之后都不會回來,可是為了僅存的家眷,不用任何語言,每個人都會拼死殺敵。
“哥哥。”身為三軍主將的林沖看著武松,眼神有些沉悶,“小弟沒能完成任務,此戰之后,任哥哥責罰!”
連戰四五天,梁山傷亡慘重,可是官軍依舊未退卻。他這個主將難咎其責。
武松卻安慰道:“教頭兄弟何出此言,如今梁山面對的乃是開國名將之后,天下有名的悍將。就是西軍在此,也難做的比教頭還好。教頭不僅無過,反倒有功。”
林沖心知這是安慰的話。
呼延灼雖是當世名將,可是他率領的卻是從各方抽調而來的廂軍。除了呼延灼從汝寧郡帶過來的三千兵馬,其它廂軍平時里幾乎沒有訓練。
就這樣,呼延灼還用這幫廂軍與梁山血戰數天。
雖然官軍有甲胄器械之利,可是林沖還是自責道:“哥哥不必安慰小弟。呼延灼雖是名將,可他率領的畢竟只是無甚戰斗力的廂軍。而小弟率領的卻是眾多悍不畏死的兄弟,如此這般,還與呼延灼打個平手,小弟實在難辭其咎?!?
“盛名之下無虛士。呼延灼治軍有方,既然是廂軍,經他調理,也是將不畏死,士不貪生。如此軍隊,縱是大宋西軍也不過如此。教頭兄弟…”武松拿出一封密信。
“阮小二兄弟前番來密信,說其如今已經成為呼延灼心腹,每日不離左右。朱賢哥哥也來信應允,今日決戰,教頭兄弟可按令行事,打起白旗,屆時阮小二兄弟可立即拿下呼延灼!
屆時官軍必潰,教頭兄弟可趁勝掩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