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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碳中和背景

(一)全球氣候變暖問題與碳中和

18世紀中葉,伴隨第一次工業革命和工業文明的興起,化石能源開始被大量消耗,經濟發展逐漸對自然環境產生影響。1972年,在第一屆全球環境與發展大會上,世界各國科學家和政治家所共同關注的人類可持續發展問題、氣候變暖問題及其可能對生態系統造成的破壞問題開始進入人們的視野。1979年2月,在瑞士日內瓦召開的第一次世界氣候大會提出,如果大氣中的二氧化碳含量仍快速增加,到21世紀中葉,全球將會出現顯著的增溫現象,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就溫室效應所帶來的全球升溫做出判斷。1988年11月,世界氣象組織和聯合國環境規劃署聯合成立IPCC(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并授權其開展對全球氣候變化的科學評估。截至目前,IPCC已發布六份評估報告。

根據IPCC的研究,人類活動所產生的溫室氣體正在加劇全球的溫室效應,在近200年的工業化進程中,發達國家大量消耗化石能源是導致溫室氣體排放量增加的主要原因。為了使全球升溫控制在工業革命前2℃以內的水平,最有可能的實現路徑是:2030年全球溫室氣體排放控制在2010年的水平;2050年全球溫室氣體排放較2010年下降40%~70%;到2100年實現溫室氣體零排放。

IPCC發布的第六次評估報告進一步確認了全球氣候變化是由人類活動引起的,并再次強調了氣候變化問題的嚴重性和緊迫性。該報告顯示,2010—2019年全球溫室氣體年平均排放量處于人類歷史最高水平,2019年排放量達到了590億噸,相較2010年的525億噸增長約12%,過去10年平均每年增長1.2%。在溫室氣體排放量不斷增長的影響下,2011—2022年全球地表平均溫度較1850—1900年上升了1.09℃,比第五次評估報告中發布的數據高出0.29℃。同時,全球氣候風險正在加劇。因此,IPCC將1.5℃的氣溫上升標準作為一個關鍵的臨界點,若超過此臨界點,極端天氣、干旱、洪水、海平面上升、海洋酸化等氣候危害將急劇增加。

根據IPCC的定義,碳中和是指將人類活動造成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與二氧化碳吸收量在一定時期內達到平衡的狀態,[1]其可以通過兩條路徑實現:一是減少碳排放量,即通過大幅提高能源、工業、建筑和交通等部門的非化石能源使用及能源利用效率,最大限度地進行減排;二是增加碳去除量,即通過人為增強森林、草原、海洋等自然生態系統的碳匯能力,或者通過CCUS(碳捕集、利用與封存)等碳去除技術對溫室氣體進行封存。

氣候變化是環境問題、發展問題,也是全球治理體系的重要議題。碳中和帶來的不僅是對能源結構的調整,還有人類生產方式與消費習慣的深刻變革。從20世紀90年代至今,國際社會積極探索應對氣候變化的措施,通過開展一系列國際合作,制定行動機制,逐步形成了規范全球氣候環境保護與發展的秩序。

(二)國際碳中和行動

國家層面的碳中和目標與全球氣候治理進程密切相關。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際社會先后通過《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1992年,以下簡稱《公約》)、《京都議定書》(1997年)和《巴黎協定》(2015年)三份應對氣候變化的重要國際法律文件,提供了國際社會有關溫室氣體減排的法律保障、基本框架和路線圖(見表1-1)。特別是2015年的《巴黎協定》和IPCC的六份評估報告,直接催生了國家及全球層面的碳中和目標。

表1-1 全球應對氣候變化的三份主要文件

資料來源:李文仲,郭燁,等.制造企業碳達峰碳中和行動淺析[C]//重慶市機械工程學會鑄造分會.2022重慶市鑄造年會論文集.重慶:[出版者不詳],2022:32-37。

1992年5月,在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上,政府間談判委員會通過了《公約》,并首次確立了應對氣候變化的最終目標,即將大氣中溫室氣體的濃度穩定在防止氣候系統受到危險的人為干擾的水平上,同時確立了國際合作應對氣候變化的基本原則,包括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原則、公平原則、各自能力原則和可持續發展原則等。這是世界上第一個為全面控制溫室氣體排放而制定的國際多邊條約,為人類共同應對全球氣候變化所帶來的經濟和社會影響搭建了基本框架。

為加強《公約》的實施,1997年《公約》第3次締約方大會通過了《京都議定書》。這份文件首次以法規的形式限制全球溫室氣體排放,規定在2008—2012年,39個工業化國家須將年均溫室氣體排放總量在1990年的基礎上降低5.2%。同時還確立了發達國家履約可以采取的三個靈活合作機制:一是國際排放貿易機制,即發達國家之間的溫室氣體排放權交易;二是清潔發展機制,即發達國家可以與發展中國家開展減排項目合作,由發達國家購買減排項目產生的減排量;三是聯合履約機制,即發達國家和經濟轉型國家之間開展減排項目合作,一方將項目產生的減排量轉讓給另一方。

為進一步加強國際社會合作,并對2020年后應對氣候變化的國際機制做出安排,2015年12月,《公約》第21次締約方大會達成了《巴黎協定》,該協定提出了將全球平均氣溫升幅控制在2℃以內的長期目標,并為將氣溫升幅控制在1.5℃以內而努力。《巴黎協定》既提出了明確的遠景目標,又強調了各國行動的自主性,允許各締約方根據自身經濟社會發展情況,自主提出碳減排等貢獻目標,這種自下而上的承諾模式確保了最大范圍的參與。

《巴黎協定》簽署后,越來越多的經濟體向聯合國提交長期溫室氣體低排放發展戰略并提出碳中和目標。2020年,歐盟、中國、日本等世界主要經濟體先后宣布各自的碳中和目標,這引起了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拜登政府上臺后著力扭轉特朗普時期的消極氣候政策,宣布美國重返《巴黎協定》并計劃于2050年實現碳中和目標。2021年11月,《公約》第26次締約方大會召開前后,俄羅斯、印度、沙特阿拉伯等經濟體也紛紛提出碳中和目標。截至2022年底,全球已有140多個經濟體提出了各自的碳中和目標。雖然全球碳中和目標的實現仍面臨諸多挑戰,但從總體上看,國際碳中和行動的隊伍和影響力正在不斷擴大。

(三)碳中和實現的路徑

碳中和的實質是從不可持續的黑色工業向可持續的綠色工業發展的新一輪工業革命,其核心是能源領域的綠色轉型,以風電、光伏、氫能等清潔能源代替傳統化石能源,或以CCUS等清潔技術中和傳統化石能源所造成的碳排放。根據英國石油公司的預測,在2050年實現碳中和目標的假設下,傳統化石能源(煤炭、石油、天然氣)在一次能源消費中的占比將由2018年的近85%下降至2050年的約22%,而可再生能源(風電、光伏、核電、水電等)的占比將由2018年的15%提升至2050年的78%。以風電、光伏為代表的新能源與傳統化石能源的最大區別在于,新能源高度依賴其技術進步,這種技術滲透在開發、運用、運輸、存儲等各個環節。隨著技術進步速度的加快,新能源技術的綜合運用成本將呈逐漸降低趨勢,并與傳統化石能源的差距逐漸縮小,甚至有望比傳統化石能源更具有經濟性。

為了對碳減排過程制定明確的總量控制目標,同時通過市場化方式提高這一過程的運作效率,國際社會創新設立了碳交易機制。根據科斯定理,當產權界定清晰時,人們可以有效選擇最有利的交易方式使交易成本最小化,從而通過交易來解決各種問題。如果將溫室氣體排放界定為一種具有明確歸屬的權利,則可以通過在自由市場上進行碳排放權交易,將社會的排放成本降至最低。在這樣的制度理論基礎上,國內外建立了一系列生產端碳排放權交易市場機制。在碳交易機制中,國家監管機構或行業組織在一定的標準體系下,向企業發放一定數量的碳配額,碳超排企業可以通過向碳少排企業購買富余的碳配額或碳減排量來抵消其超排的溫室氣體,進而達成碳排放總量履約的目標。截至2023年4月末,全球已建立37個碳排放權交易體系,包括1個超國家層級、10個國家層級、20個省州層級及6個城市層級。

面對碳排放這一覆蓋面廣泛且影響超越當前時間和空間的外部性問題,在市場不能有效配置綠色發展資源的情況下,需要外生的綠色金融工具進行有效引導。例如,通過降低綠色投融資的成本,增加綠色資金的獲得性,甚至創設新的交易市場以解決綠色投融資不足的問題。因此,綠色金融是金融領域推動碳中和的發展方向。據中國金融學會綠色金融專業委員會課題組發布的《碳中和愿景下的綠色金融路線圖研究》,在碳中和的背景下,自2021年起,中國未來30年的綠色低碳投資累計需求將達約487萬億元。為發揮綠色金融的資源配置功能,為綠色產業籌集資金,并防范環境氣候因素導致的金融風險,我國通過自上而下的政策推動,建立了系統性綠色金融政策框架。在監管政策方面,通過綠色金融頂層架構、分類標準、信息披露要求、激勵約束機制等多個方面進行政策規制和指引,并在此基礎上已初步形成多層次綠色金融產品和市場體系。目前,綠色金融產品和工具已被廣泛應用到經濟活動的實踐中,包括綠色信貸、綠色債券及資產證券化、綠色股票指數和相關產品、綠色產業基金、綠色保險、碳賬戶、碳金融及其衍生品等。

另外,碳中和目標的實現離不開企業、家庭和居民的共同參與,政府可以通過社會宣傳鼓勵和引導企業與居民積極參與低碳減排活動。從企業角度來說,一方面,控排企業需要在國家政策的規制下積極履行減排義務;另一方面,非控排企業為樹立企業形象,也有基于會議、零碳工廠、零碳建筑等碳減排項目承擔自身或局部碳中和責任的動力。從個人角度來說,國家碳中和目標的實現,有賴于每個地區、市場主體、家庭與個人形成綠色環保觀念并參與綠色轉型的積極意愿,而這最后都將落實到個人“從我做起,身體力行”的嘗試中。個人參與碳減排,不僅能夠收獲因碳減排帶來的經濟價值,還能享受到環境改善對個人生活福利的提升,每個人都可以發揮主觀能動性,積極培養綠色低碳的生活習慣。

(四)中國碳中和戰略舉措

我國是全球第一大碳排放國,在全球氣候治理中起著關鍵作用。歐美等發達國家和地區從碳達峰到碳中和普遍有50~70年的過渡期,而我國的過渡期只有30年。考慮到我國人口數量、發展速度、經濟規模以及資源稟賦,用30年走完歐美國家需要走六七十年的道路,難度可想而知。從近兩年歷次高層表態與各類文件、會議可知,我國對實現碳中和的決心和力度之大是前所未有的。這不僅關乎可持續發展戰略,也是展現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形象的切實行動。

近10年來,綠色經濟已在全球范圍內迅速發展,并掀起氫能、儲能、新能源汽車、智能電網等領域的技術競爭。我國憑借強大的裝備制造、國內超大規模市場,以及掌握的核心技術和關鍵產業鏈等優勢,已在可再生能源、新能源汽車等領域處于世界領先地位,但仍存在一些“卡脖子”的技術環節,如芯片、鋰電池隔膜等。碳中和目標將加速我國能源轉型和能源革命進程,通過大幅提升能源利用效率和大力發展非化石能源,逐步擺脫對化石能源的依賴,以更低的能源消耗支撐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目標的實現。未來,我國將在技術發展、金融支持、國際合作等方面持續推進低碳轉型。

第一,利用低碳技術爭取行業主導權。與傳統化石能源存在資源壟斷不同,新能源(如風電、光伏、水電等)分布更加均勻,因此,新能源領域較難通過供給壟斷掌握市場定價權,而是要以技術輸出實現。我國在風電、光伏等新能源領域已經走在世界前列,擁有市場和技術優勢,未來也將繼續開展技術攻關與成果轉化,提升我國低碳技術在國際市場的權威,爭取行業主導權。

第二,發展綠色金融,引領國際資本流動。在相關政策的大力支持下,我國在綠色金融政策、實踐及市場規模等方面已取得顯著進展,將助力新能源企業降低融資成本,引導國際資本流動,增強我國在新能源市場中的定價能力。與此同時,以碳交易市場為核心,不斷發展完善碳金融市場也是我國的重要戰略選擇。面對世界主要發達國家不遺余力地利用碳交易擴大本國貨幣的國際交易和結算能力,我國也將抓住作為清潔發展機制項目賣方大國的機遇,提升人民幣在國際貨幣中的地位。

第三,依托“一帶一路”倡議,加強推廣新能源金融。“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的傳統能源缺口大,在這些國家推廣新能源具有較強的可操作性。以新能源建設為契機,推動綠色債券等創新融資形式,在為新能源金融市場創新更多金融產品,拓展市場深度和廣度的同時,可以增加使用人民幣作為結算貨幣的場景,借助新能源金融,逐步實現人民幣區域貨幣功能。

此外,我國已充分認識到綠色消費方式轉變的重要意義及迫切性,相繼出臺了一系列與之相適應的政策法規。2016年2月17日,國家發展改革委、中宣部、科技部等十部門聯合出臺了《關于促進綠色消費的指導意見》,從消費角度提出了加快生態文明建設,推動經濟社會綠色發展的要求。2020年3月11日,國家發展改革委與司法部聯合印發《關于加快建立綠色生產和消費法規政策體系的意見》,指出推行綠色生產和消費是建設生態文明,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容,要在重點領域、重點行業、重點產品和技術等方面,加快建立綠色生產與消費的相關制度和政策,逐步構建激勵與約束并重的法律法規、標準和政策體系。2021年2月2日,國務院發布《關于加快建立健全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經濟體系的指導意見》,強調在各個領域實踐綠色生活方式,實施綠色生產、綠色消費,全面提升我國綠色發展水平,著力破解中國的資源環境問題。2022年1月18日,國家發展改革委等七部門聯合發布《促進綠色消費實施方案》,指出促進綠色消費是消費領域的一場深刻變革,必須在消費各領域全周期全鏈條全體系深度融入綠色理念。在這些政策引導下,推行綠色消費已成為一種社會趨勢。


[1]IPCC.Global warming of 1.5℃[R/OL].https://www.ipcc.ch/sr15/,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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