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順王一聲厲喝，唬得兵卒們都不敢再動，他從中間擠出一條路來，攔住了要動手的那個士兵。

“你要干什么？”

那士兵說道：“忠順王爺，忠王有令，如見新皇應當立刻處死！”

“那也輪不著你！”

忠順王大怒，一把奪過士兵手中的刀。

人群里又出來個穿著大氅的將領，他皺皺眉頭：

“忠王令我等處死新皇，忠順王爺這是何意？”

忠順王冷哼一聲：“我還用不著你來教！”

“那在下就得罪了！”

將領越過忠順王，抽刀就要揮向永熙帝。

但忠順王比他更快，他先一步用手里的長刀劈下，竟生生將其從正中劈成兩半！

鮮血霎時噴涌而出，溫熱感濺到永熙帝臉上，他非但沒覺得不適，被凍僵的肌膚反而還暖和了起來。

忠順王這一刀，驚呆了最先要動手的那個士兵，他眼睛瞪得滾圓，未等反應過來，頭顱就已經在忠順王的刀下飛了出去。

忠順王跪在永熙帝面前：“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永熙帝還沒從這場劇變下緩過神來，他張張嘴，想開口說句什么，卻不禁打了個寒顫。

忠順王連忙脫下自己的大氅，披在永熙帝身上。

“陛下受苦了！”

永熙帝道：“忠順王，你這是……”

“臣罪該萬死！”

忠順王拱手道：“臣早些時日，便已得知義忠王要企圖謀反，奈何其殘黨尤甚，來勢不小，若臣拒絕招攬，難免遭其猜忌。”

“因此，臣便假意順從義忠王，與其一同謀反，暗中又托人告知陛下，義忠王要在今夜動手。”

“張閣老的消息，是從你這得來的？”

這便不奇怪了，永熙帝本就疑惑，為何義忠王謀反的消息會被張載提前得知。

若是忠順王在暗中相告，那就沒有什么疑點了。

“忠順王叔，你做的好啊！”

永熙帝松了一口氣，這才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熱切地拉住忠順王的手，投來無比安心的眼神。

“若朕能撐得過今晚，定要好好報答你！”

“陛下言重了，陛下與我，不止君臣，更是至親，臣前來護駕，實屬天經地義。”

“好啊！好啊！忠順王叔、戴權，朕的身邊若都是你們這樣的忠臣，還何愁這天下難安？”

永熙帝眼含熱淚，今晚的事情對他的刺激太大了，他又問道：

“忠順王叔，你們何時下山？”

他想讓忠順王給他和戴權留下幾個火把和幾件厚實些的衣裳。

“臣今夜不走，陛下何時脫險，臣便何時下山。”

“那怎么行？”

永熙帝問道：“你們逗留在這山上，不會遭義忠王懷疑嗎？”

忠順王卻不以為意：“陛下勿慮，臣在此之前，已經與張載商議好了應對義忠王的計策，只是怕驚擾陛下，就沒有提前相告。”

“整個京營都在他手里，咱們怎么和他抗衡？”

“臣這里，不是還留了一隊人馬嗎？”

忠順王一笑：“況且，義忠王進了紫禁城，就已經中了臣等設下的甕中捉鱉之計！”

“甕中捉鱉？”

就憑這一支軍隊，如何能將義忠王的無數人馬甕中捉鱉？

永熙帝不解，忠順王便又俯耳道：“張閣老，已經將王恭廠的火藥庫，半數都運到了紫禁城內。”

“火藥庫？這不是胡鬧嗎？”

永熙帝聽得心驚，宮里可還有眾多妃嬪姬妾，哪能運那么危險的東西進去。

“陛下放心，宮里的人，張閣老已經先一步安排人送出了宮。”

忠順王寬心道：“留給義忠王的，只是一座空城。”

“也就是說，你們要把義忠王給……”

“炸了！”

忠順王道：“能拉著紫禁城陪葬，他也算是值了。”

卻說皇城不遠的一座高塔之上，張載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紫禁城的方向。

“你留下的那人，當真會舍命去引爆火藥？”

身后的幾個內閣大學士問。

“會。”

“真有人會這樣不要命？”

“他的父母、妻兒，都是被當年的義忠王親手殺的。”

張載言語淡漠：“換作是你，還會在乎這一條命嗎？”

閑言幾句便止，言語之間，竟沒人在意那些魚貫的京營兵卒的死活。

轟！

一道巨響蕩盡皇城，張載緊緊盯著遠處的動靜。

火藥的炸響震動著紫禁城的大殿，一道耀眼的火光從地面升起，迅速擴散開來，照亮了整個紫禁城。

火光蔓延之時，濃煙彌漫，強烈的硝煙味彌散在空氣中。

義忠王正領著兵卒在大明殿內搜尋，轉瞬之間，就已身陷在一片火海之中。

火焰的炙熱，宛如巨獸一般，瞬間吞噬了一切，兵卒們被火舌包圍，絕望的呼喊聲和慘烈的死亡悲鳴哀轉久絕。

紫禁城內的石橋假山、花草樹木，此刻已盡數變為狼藉，火舌狂舞，化萬物為焦炭。

一片混沌的景象，彌漫著血腥味與死亡的氣息，火光映紅了殿內的寶樹，透過不規則的裂縫，將殘酷的一幕投射到墻壁上。

宮廷內外，尚且幸存的兵卒們拼命尋找著逃離的路徑，但火焰的追逐，明顯比他們的腳步更快。

殿內的火焰燃燒到巔峰時，像烈火一樣照亮了整個皇宮。

隨后，時間緩緩推移，火焰慢慢熄滅，留下的，只有堆積如山的尸體和茫茫灰燼。

此刻的紫禁城，彌漫著死寂與凄涼的氣息。

張載遠遠地看著這場災禍，眼中并無半分憐憫之色，憔悴的眼底跳動著雀躍，對他來說，這僅僅意味著一場大勝。

他立刻對著身邊的將領囑咐道：

“快去京軍大營，要將三個大營都走遍，只傳這八個字——‘天火討逆，忠王已死’！記住，一定要讓每個營都聽到！”

將領領命離開，張載這才帶著笑意看向自己的同僚們，內閣里的大半人都緊緊閉著眼睛，明顯是被這一幕嚇壞了。

“諸公，我們也該早些動身了。”

張載意氣風發：“將京營盡數收回后，再去萬歲山迎回陛下！”

眾人皆應，最后排的內閣大學士賈敬，竟莫名的有些心悸。

京師京營。

“天火討逆，義忠王已死！”

“天火討逆，義忠王已死！”

兩名騎兵疾馳在大營外，扯著嗓子高喊著這兩句話，營內的兵卒們人心惶惶。

義忠王不忠不義，竟引來天火除之。

此乃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