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艾拉維希亞剛要上前拉開他，賀文梅卻是搖搖頭，她注視著顧德，瞳孔微微放大——無形大手立刻捧起他的臉龐，帶著模擬出的溫暖，輕輕拂過他的額頭。

“你的父母是很偉大的人，顧德。對我來說，他們是我最驕傲的學生。正因為他們很優秀，所以才更加無法回到現實。”

賀文梅校長深沉地說道：

“你和其他孩子不同，你是在兩個血統純正的人類殖民者，在異世界結合并產下的孩子，過早地接受了異界的影響……正因如此，你的存在是無比特殊的，如果不及時將你轉移到現世中，你會立刻失去生命。”

聽到這番言語，顧德腦袋一嗡。

“我……不是在地球上誕生的？”顧德喃喃道：“不，我記得我明明是市第二人民醫院出生的，婦產科的大夫對我很照顧，后來結婚了，還請我吃過酒。”

“您說的呂世亮校友。他也是殖民者學院出來的，只不過畢業后考到了駐地球聯絡處的編制。”

艾拉維希亞解釋道：“原本他一直在負責暗中監視保護您的成長，但是后來因為一些政治原因，整個聯絡部的骨干被調走……”

“可以了，艾拉。他還是學生，現在，還不是讓他卷入到這種世界的時候。”賀文梅制止道。

“是，主人。”艾拉維希亞點頭，隨后便如機器人一般屹立在原地。

“艾拉的神格在不久前遭到了損毀，語言分析能力大大降低，也別太在意。”賀文梅說道：“不過你也別因此疏遠她了，她可是你的半個保姆，你被轉移到永芳館后，一直是她在照顧你。”

“原來是這樣的嗎？”顧德詫異地看了一眼艾拉維希亞：“但是她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人類……呃，我不是在嘲笑的意思，是真的覺得她的生理特征和人類有點出入。”

“沒事，她不會感到冒犯的。”賀文梅安慰道：“艾拉當然不是人了，因為她是土著們的女神。”

顧德愣住了。

“先別管這些了，小顧。”賀文梅說道：“你有很多問題要問我，但如你所見，我的時間所剩不多了，能支撐三五年，便是極限了。”

“今天我能夠離開病房，都是拜托邱志勇跟決策委員會的人吵了一架……回頭你會見到他的，那老頭子啊，對你父母簡直是當兒女一樣寵著呢。”

“話又說回來，賀校長。”顧德遲疑了一下，問道：“我剛剛就很在意了，您和我父母，真的只是師生關系嗎？為什么會如此照顧他們？甚至愛屋及烏地照顧了我。”

“當然不止是師生了。”賀文梅笑瞇瞇道：“你看到那張留言就知道了，他們本來是要你去找邱志勇校長——結果現任的校長是我。”

“是……所以，我才感到疑惑。”

“邱志勇啊在成為委員會主席之前，是你父母那一屆的代理校長，也是他們倆的博士后導師——而我的身體狀況，從那時候起就開始惡化了，委員會很質疑我的身體狀況，是你父母受邱志勇所托，把我重新扶上了校長的位置。”

賀文梅雙手耷在胸前，認真地說道：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不止是師生，更是伙伴、盟友甚至是恩人的多重關系。”

“我不知道這副身體還能堅持多久，年輕時候太過迷信自己的力量，導致我窺看了不該窺看的天機，從此后半生只能坐在這輪椅上行動。”

“是你的父母，成為了我的雙腿和雙手，替我不斷地向外探索，讓我的意志能夠貫徹下去，困難的改革也能得以成功。”

“正因如此，我不論如何，哪怕違背我親手定下的‘有犯罪前科之人不得入學’規矩，都要把你接回來。”

她鄭重地對顧德說道：

“顧德，這里就是你的家，你最開始的家。”

“歡迎回家。”

顧德沉默了許久。

“我不知道這里是不是我的家，但是在我成長的環境里，有這么一句話。”

顧德說道：“十八歲之前，父母在哪兒，哪兒是家。”

“十八歲后，妻子兒女在哪兒，哪兒是家。”

“八十以后，孩子在哪兒，哪兒是家。”

“我現在雖然過了十八，但是我也沒有結婚，更沒有孩子，更是連父母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不知道，這里算不算我的家。”

“你會意識到的，孩子。”賀文梅肯定道：“你是天生的殖民者，骨子里留著開拓冒險的血脈，在現實中的安逸世界反而會約束的你的個性。”

“張揚、自由、不羈、狂野。”

“這是你與生俱來的血脈，征服世界是我們的宿命。”

顧德搖搖頭：“您還是說說看，我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吧。”

“你已經覺醒了天賦，應該很清楚，除了學分兌換的強化內容，天賦幾乎決定了一個人未來。”

顧德說：“這我清楚。最高級的天賦是S，有的人會擁有三重S級——就像您這樣。”

“是，也不是。”賀文梅點點頭：“我確實是三重S級天賦不假，但是卻并不是最高級的天賦。”

“嗯？”顧德一愣：“莫不是還有SS、SSS？還是SR、SSR？UR？或者EX？”

“在學院目前的體系中，確實有比S級更高的天賦。不過并不是你說的那種等級了。”賀文梅說道：“S級之上，我們稱之為‘神鑄’。”

“神鑄？”

“顧名思義，用神靈身體的碎片植入身體，從而鑄造出來的天賦。除了神鑄，據說神鑄之上，還有著‘原生神鑄’的說法。”賀文梅說。

“莫非。”顧德突然意識到什么：“我的父母之中，就有人是這種，原生神鑄天賦嗎？”

“那倒沒有，因為目前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原生神鑄紀錄。”

賀文梅說道：“不過，他們兩個都是神鑄天賦。正因如此，他們的所有信息都是絕密，即便是我都不能泄露一點消息，泄密就會殺頭。”

“呃，校長。”顧德差點沒繃住，他抽了抽嘴角：“說起來您可能不信，我爸媽是神鑄，我好像只是個鑄幣……”

“這很正常，類似的情況，大概率會變成隔代遺傳。”

賀文梅表示理解：“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這座永芳館——你要在這里一輩子生活下去，生兒育女，你的后代，很大可能將會繼承他爺爺奶奶的天賦，將我們的殖民事業更進一步推動下去。”

“這個過程會很長，你需要做的就是隱忍，學習，穩定下來。等到有朝一日，你會帶著你的后代重新崛起。”

“在整個過程中，你無法得知你父母的任何情況，但是一旦時機成熟，你的后代能夠入學展現天賦的時候，你將親自打開所有塵封的秘密。”

“活下去，顧德，你要比任何人都努力的活下去。”

“你身上肩負的是你父母沉冤昭雪的使命，你所渴望的真相，你們崛起的所有機會——全部都取決于你。”

顧德聽完，久久不語。

好半天過去，他才苦澀地開口道：

“真的不能透露一點消息嗎？”

“泄密就殺頭。不論是你，還是我。”賀文梅嚴肅地說道：“你要明白，有很多人其實是不希望，他們能夠活著回來的，甚至不希望你重回學校，早早死刑最好。”

“至少，告訴我一點吧。”

顧德問道：

“他們，還活著么？”

這一次，輪到賀文梅沉默了。

十幾秒之后，她才給出一個回復。

“我不知道。”賀文梅說：“我相信他們不會死，邱志勇拿回來那封信的時候，那里像是被隕石群轟炸了一遍，方圓兩萬平方公里內看不到任何一點活物——但正因如此，我相信他們沒有那么就死了。”

“但，出于理性考慮，我希望你當做他們已經死了，因為他們已經秘密追贈了烈士稱號。”

“我已經為你申請了烈士子女待遇和補助，但是委員會方面提出要公開你現實中的殺人罪犯前科——這我無法阻止，邱志勇已經很為難了，我得給他留點情面。”

“好好學習，顧德，你和別人不同，你不能死，你絕對不能死。”

“為了人類的未來，你要比任何人都久遠的活下去，未來可能還要做一個絕對完美的父親，他們即便不喜歡你的父母，也必須要喜歡你的孩子——到了那時候，你會真正成為殖民界的大人物。”

“為了你的父母，你也要活下去，畢竟……說不定他們馬上就回來跟你團聚了。”

“——不用說了。”

顧德打斷道：

“謝謝你的回答，不過我就算是為了我，也會好好活下去，不勞您費心了。”

“如此甚好。”賀文梅欣慰道：“不必為你的天賦不足而感到惋惜，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角色定位。更何況，并不是只要有天賦，就能當好殖民者的。”

“你是天生的暴徒，安逸享樂的時候是死的，只有當你揮劍的時候，才會覺得真正活著，心中的不羈和冒險精神，絕不會被區區C級的天賦限制住。”

“即便不被看好，我也希望你能夠成為合格的殖民者。”

“我會的。”顧德搖搖頭，他已經麻木，并沒有把對方的話放在心上。

“那么，”賀文梅說：“歡迎加入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