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獎勵后，顧德正準備去找洛汐匯合，就在這時，蘇陳浩博卻叫住了他：“先別急著離開，顧德同學。”

顧德聞言轉頭看去，蘇陳浩博又遞給他一封信件：“你的事情影響不小，就在剛剛，校長辦公室給本考場監考官發來了一封親筆信，SAD的智庫那邊也傳來消息。甚至決策委員會都發函了。”

“原本按照慣例，你們應該先進入臨時招待所落腳休息一天，然后參加分院會晚宴。但現在，學校希望邀請你先前往祭酒院一趟。”

“祭酒院？”顧德好奇。

“取自國子監祭酒的意思，其實原本他們還想叫國子監來著的，但委員會覺得實在太過封建了，影響不好。整個殖民學院的決策機關和管理團隊，都在那里辦公和起居。”蘇陳浩博說著，帶著顧德轉身向山里走去。

“不是去找祭酒院嗎？”顧德指了指列車：“不坐車嗎？我看一路上都是這么過來的。”

“管理層的辦公場所、考試用地和學院本體分別在三個位面，只靠躍遷號這種老破小列車根本去不到那么遠的地方——后退一點，我來開傳送門。”

蘇陳浩博攤開手掌，立刻飛出兩個旋翼式無人機似的玩意：“SAD，請求傳送權限導入坐標系數——X121，L1091，C1007，D919……”

之前播報成績的合成音女聲再度響起：

【申請權限通過，傳送人員：蘇陳浩博主任、未報道學生顧德，確認無誤，開始傳送。】

兩臺無人機迅速拉開一層淡藍色的帷幕，蘇陳浩博抬手揭開帷幕，露出泛著異彩的扭曲漣漪。

“走吧。上一個入學當天，就面見校長的，還是在三年前。”蘇陳浩博說道。“記得走快點，SAD很討厭效率低的人。”

顧德點頭，跟上一起踏入漣漪，他突然說道：“那個人，是不是叫曦朧？”

“沒想到你耳朵還挺靈的嘛，小鬼。連陳曦朧的事情都聽到了。”蘇陳浩博道：“是的，就是陳曦朧，她是被賀文梅校長看重，作為接班人培養的。”

傳送通道就好像一個緩速轉動的萬花筒，不論他們走出多遠，都好像在原地踏步。

“說起來，陳曦朧當年和你是完全相反的情況。”

蘇陳浩博主任曖昧說道：“陳曦朧當年在第一輪測試中就表現出來了絕佳的領導力和組織力，她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團結了整個車廂的人。安排好了組織，根據每個人的特長和經歷，組建了物資搜索隊和警衛隊。”

“第二輪測試，他們面對的是一群喪尸，在廢墟的都市里搜查、殲滅這些活死人，當然，那一屆也是我負責的，所以其中還夾雜了一些變異個體……你猜怎么著。”

“她那一屆的考場里，沒有淘汰一個考生，所有人在她的指揮下都拿到了保底入學，正因如此，賀文梅校長親自召見了她，自那之后，她盡管沒有成為首席，但人們都知道，她是作為校長接班人培養的。”

“至于你嘛……真遺憾，SAD禁止監考官觀看第二輪測試的錄像。美其名曰是‘為了防止考官兜售考生的信息給專業導師們’，防止專業導師們不能一視同仁對待學生們。所以你是什么情況，我并不知道。”

“那我大概，能猜得到為什么找我。”顧德說道。

“之后再談吧——我們到了。”

前方的白光迅速擴大，顧德瞇起眼睛，向前走出幾步后，豁然開朗。

呈現在他面前是近乎于莊園般的龐大建筑群，整體構造傾向于傳統結構，除了少了點雕梁畫棟，深色的木料讓其看起來格外嚴肅深沉。

顧德剛一走近，立刻注意到在鎏金的事業單位牌子下，早已有人在等待他們。

“喲嚯，小學弟。”

看到熟悉的綠色短發和熱辣打扮，顧德立刻想起來對方的身份：“你是——接我出來的郝文茜學姐？”

乒~

郝文茜打了個響指，笑道：“鏘鏘，回答正確！你要是打了一仗就把我忘了，我會難過好久的。”

“那我肯定不會的，你可是我出來以后第一個見到的人。”顧德笑道。

“喲，看起來你精神狀態還挺好的。”

郝文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通過入學測試——本來呢，新生應該還在休息等待分院晚宴吧？那頓餐賊拉豐盛，記得好好享受。畢竟以后，就只有校慶日時候才能吃到咯。”

“看來你們倆挺熟的，反正人我帶到了。”蘇陳浩博說道：“我還要去SAD那邊對照一下數據異常的問題，后面該做什么交給你了，沒問題吧，茜茜？”

郝文茜拍了拍胸口：“包沒問題的！相信我主任。”

蘇陳浩博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就是因為是你這個瘋女人我才不會不相信你。”

“別這么說嘛，不就是炸了你兩次實驗室嘛！”郝文茜一笑，朝顧德勾勾手：“走吧，小學弟。學姐帶你找校長去。”

“為什么見校長還需要這么復雜的流程，直接去校長室不就行了嗎？”

“這個嘛，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郝文茜說著，瞬間正色道：“顧德同學，雖然你還沒有正式入學，但是等會兒見了賀文梅校長，希望你還是能夠保持點尊重。老校長已經兢兢業業工作了75年了，不論是對我們這些學生，還是你父母，都有很多照顧。”

“我知道你可能會有很多話想問她，但是對于那位老人，稍微多寬容一些吧。”

“放心吧，郝文茜學姐。”顧德點頭：“我還是挺溫柔的人。”

“也是呢，聽名字就知道了。”郝文茜看了一眼顧德：“還有啊，叫我茜茜就好了。都是自己人了，別那么生分。”

顧德才注意到，她的眼睛顏色很特別，像是那種介于金色和紅色之間，像是琥珀。充滿了歲月悠久的韻味。

不過，對于一個年輕女生來說，說她很有韻味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

郝文茜刷卡開門，兩人花了好長時間才穿過莊園。這一路上，他們幾乎沒有遇到什么人，除了幾個打掃衛生的職工，就只有一個擺著臭臉的獨眼灰發男子，在涼亭里跟其他的教師嗆聲斗嘴。

“程澤剛，你根本就不知道，現在我們學院教師組的壓力有多大，從去年開始，擴招的人數一直在增加，教職工的數量卻沒有多，甚至還被劃走去了殖民地一部分。我們需要增加新的教師編制！不然明年的教學目標根本無法完成！”

“楚老師，我們已經讓學生自治，形成了學生自己生產、消費、再生產的循環了，學生們可以自己學習來應對升學考試。反倒是我們研究生部，這兩年延畢的人數上升了足足19%，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求論文降重，你是要學生們畢不了業，吃一輩子學校飯嗎？”

“那就把研究生院搬到殖民地去，直接現場研究課題，你不看看現在的研究生答辯是什么東西？那可真是依托答辯啊！再這樣下去，別說超越英國佬了，我們自己的總督府人才供應，都會是問題。”

“先把畢業的問題擱一邊，各位老師們，今年入學測試我們撿到寶了——201個A級，4個S級，一個雙重S天賦，甚至有一個三重S天賦的！”

“什么？三重S天賦，那不就是和校長一個級別，可是委員會那邊不是已經定了陳曦朧……”

“不，怎么看都是曦朧那孩子更合適當校長。這點不會變的，但是，不管怎么說，這可是三重S級天賦，可以說，我們這一次在新生質量上，至少是最頂尖的新生層面，徹底超越了英國佬們！”

“嗯！今天最高興了！”

顧德算是聽明白了，看樣子洛汐的出現，引起了不小轟動，即便是在學校管理層們看來，三重S級天賦也是頗為受重視的。

“我們到了。”

郝文茜突然說道，她讓開身位，向顧德介紹道：“這里面就是賀文梅校長目前所在的地方了。”

顧德向前看去，隨即一愣：他面前出現的并不是想象中的高檔辦公室或者會議廳，而是類似于療養院的場所。里面有著漂亮的綠植，小噴泉和假山也一應俱全，甚至特意搭了一個陽光房。

“你不進嗎？茜茜學姐。”顧德問道。

“校長說她只是想跟你見面。”郝文茜笑了笑：“放心吧，她人很好，不用緊張。”

顧德點點頭，走進療養院中。

不知為何，當他走在療養院里時，周圍的一切陳設讓他感到頗為熟悉，甚至是親切。

就好像在若干年前，他曾經來過這里一般。

“不能吧。”顧德喃喃道：“我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您不記得來過也是正常的，畢竟那個時候，您剛過百天。”

一個毫無聲線起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顧德一驚，下意識抬手按在腰間劍柄上。

他轉頭看去，只見一個鉑金長發，美得超凡脫俗的女人，雙手交疊在小腹前，見到顧德看向自己，她立刻低下頭，致敬道：

“顧德同學，歡迎回家。”

“你說什么？‘回家’。”顧德一皺眉，突然間，他注意到對方的耳朵和人類極為不同。

與其說那是耳朵，不如說是深海魚類的魚鰭。

仔細看看的話，女人的脖子上還有鰓裂，她的眼窩下方，自然而然地生長出了色澤細膩的珍珠，紅色的雙眼瞳孔，看起來也更像是鯊魚一般冷漠無情。

“是的，按照契約規定，這座祭酒院中的永芳館是屬于您父母的永久性專屬資產，除了您，就只有校長擁有使用權。”

鉑金長發的女人毫無情緒起伏地說道：“我家主人，也就是學院的校長賀文梅女士，為了防止有別有用心之人占據永芳館，一直在這里借住療養，請您見諒。”

“放心吧，艾拉維希亞，這孩子沒那么小心眼。”一個蒼老的女聲響起。

女仆頷首，轉過身看向聲音的來人：“是，主人。”

顧德抬頭：一位乘坐著懸浮輪椅的老婦人，正徐徐朝這邊挪來，她的手臂上插滿了輸液管，很難用語言描述她到底有多蒼老，顧德只知道她的面容無比枯槁，頭發幾乎全部掉光，即便如此，也難以遮掩她與生俱來的慈祥。

當顧德看到她的第一眼時，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所有的防備，就好像在對方面前，自己可以隨意犯錯和發脾氣，不論受了什么傷，對方都會溫柔地抹掉他的眼淚，然后偷偷塞給零花錢，讓自己買大人不讓吃的奶糖和巧克力豆。

“您就是，賀文梅校長嗎？”

顧德語氣柔和，他掏出父母留給自己的明信片，前傾著身子，問道：“能夠告訴我，這一切是怎么回事嗎？我的父母，他們留給我的信，上面說的這些是真的嗎？他們現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明明被郝文茜叮囑了要保持鎮定，可真到了詢問的時候，根本就無法抑制住。

“他們到底做了什么工作？他們想過我嗎？現在還好嗎？到底為什么一直不肯見我，連見一面都不行呢？如果他們是去了殖民地，那為什么不肯把我一起帶走呢？”

他越說越快，心情越發激動，甚至忍不住按住了輪椅的把手：

“我的父母……他們到底是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