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顧德心中的大半疑問，都沒有得到解答，但是也并非沒有收獲。

在離開永芳館的路上，顧德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未來該怎么辦。

好消息是，他的父母對于學院來說是很重要的人物，所有的信息都被列為了絕密，想要從校長和其他校內人士口中得知他們的過往，多半是不可能的，沒有人會冒著泄密殺頭的風險，只為了告訴他一個毛頭小子真相。

另一方面，父母留給自己的資產，現在靠著賀文梅校長的庇護，至少不用擔心有人覬覦，只要自己順利完成學業，正式成為一名殖民者，那么自己后半生的生活至少是有著落了。

至于其他的福利待遇，顧德其實不是很在意。

從校長的字里行間中透露的情緒看，能夠為他爭取到入學機會和烈士家屬待遇，都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對于她個人的威望和名譽，都有不小打擊。

要是別有用心之人，拿這種合訂本做文章，平日還好，落難的時候，那會落得什么下場，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得到。

僅憑這一點，顧德還是很感動的。這位賀文梅校長確實是對他不薄了。

但感動之余，顧德也沒有抱太大希望。自己的天賦就這樣，賀文梅校長的身體狀況看得出來也不怎么好。

哪怕給他安排足夠周詳了，又如何呢？最怕就是人一走，茶就涼，什么周詳不周詳。

當初父母還把房子送了一半給姑姑他們，共享福的時候還好，一到患難時候，那還管什么親戚情誼。

“還是只能靠我自己。”

顧德想到。

好消息不怎么好，但是壞消息是真的壞。

校長透露的意思很明確了，顧德的父母因為支持校長這一派系，暗中樹敵了不少人，自己作為他們的后代，被密切關注乃至針對也是正常的——但這一條，校長也給出了解法：早點結婚生孩子。

那畢竟是兩個神鑄天賦殖民者的后代，顧德表現出并不優秀的天賦后，基本上可以判定是隱性基因隔代遺傳，這些人立刻就會把重心放在了顧德后代的身上。

這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好事，沒有明顯強勢天賦的顧德，不太容易威脅到他們這些人的地位，而到了顧德后代發揮作用的年紀時候，顧德已經老了，時代也變了。

后來人怎么樣，那已經跟他們沒關系了，他們該牟取的利益已經足夠多了。

反倒是大概率會出現一個極為優秀的神鑄天賦者，能夠給整個學院的各大利益集團，帶來整體的榮譽和利益。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甚至還會過來幫助自己的后人。

顧德沒有優秀的天賦，反而成功保護了自己，避免直接被那些現在的既得利益者打壓。

“賀文梅校長口口聲聲說我還沒到介入政治的年紀，結果句句話離不開這溝槽的政治。我沒有出色的天賦，反而讓我的后人會擁有絕佳天賦——呵，也真是諷刺。”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會像賀文梅校長說的那樣，平平安安度過一生，忍耐、蟄伏、積蓄實力，直到自己的家族壯大崛起。

他摩挲著劍柄，目光愈發陰沉。

“等我結婚成家生子，孩子成年，那都是猴年馬月了？哪怕我現在就開始準備談戀愛結婚，那怎么也要20年呢——這太久了！我根本等不及。”

但是自己該怎么辦呢？要調查父母的絕密情報，除非擁有逾越校長之上的權限。

【——那便殺上去吧。】

顧德沉吟片刻，腦中靈光一閃，不知怎地，這一念頭瞬間如感染病一般擴散到整個大腦中。

【如果校長都無法泄密，那就超越校長，一路打到最高處，憑什么我一定要坐著等待？成家立業和我個人的努力，就不是割裂的兩件事情，完全可以同步進行。】

他捏著劍鞘，對于這個答案甚為滿意。

“喲，小學弟，你出來了啊。”剛出永芳館，綠色短發的茜茜學姐立刻朝著他打起來招呼：“我說的沒錯吧，賀校長人可好了吧。”

“嗯，人很慈祥，像奶奶一樣。”顧德點點頭，笑道：“她很照顧我，見到她我也覺得很高興。”

“賀校長是這樣的，我們學生只要好好學習回報她就好了，校長殫精竭慮、制定規矩、推行改革，要考慮的就很多了。”茜茜雙手墊在腦后，看了看顧德身后：“咦，三年級的曦朧學妹沒有跟你一起出來嗎？”

“沒，永芳館里好像只有我，還有那個叫艾拉維希亞的女仆。”顧德不解：“她也被叫過來了嗎？”

“嗯，你前腳進去，她后腳就來了。”茜茜一攤手：“沒事，我在這里等她，我找SAD給你開了傳送權限，你直接就能回到學校，找同學們去玩吧。”

“謝謝你，茜茜學姐。”顧德點頭：“你幫了我很多啊，不過你也是學生吧，為什么一直在幫教師們忙碌？”

“學生會的職責是這樣的，不僅是學生自治的團體，更是要幫助教師完成任務——當然，這其實是很好的差事，老師們給的學分可不少呢。”

茜茜眨眨眼，突然話鋒一轉：“話說小學弟，你似乎表現的很不錯啊，來加入學生會吧？學院可是很需要社團活動積累經驗和學分的，早點加入早點賺學分，未來去殖民地，履歷也更光鮮。”

她說著，故意湊上前一點，調笑起來：“還有啊，我們學生會里漂漂亮的大姐姐可多了呢，就是啥也不干，每天來開會養眼，也是延年益壽呢。”

“謝謝你的好意，茜茜學姐，不過我還沒有參與分院晚宴呢，我想全面了解學校情況后再做決定。”顧德婉拒道。

“那也好，對比一圈后，你會更加堅定地選擇我們學生會的。”

茜茜一擺手：“加油哦，學弟，爭取分到我們黎明學院哦！我相信你。”

“那得看系統怎么說了。”顧德搖搖頭，不以為意，隨意寒暄幾句，轉身離開。

“嗯……”望著顧德轉身離去的背影，茜茜抱起胸，托著臉頰，疑惑地嘀咕道：“他在猶豫什么呢？校長沒有跟他說，學生會是自己直接擁躉嗎？”

說著，茜茜撥開耳邊的短發，露出通訊耳麥：“主席，他沒有直接答應，怎么說？”

“這倒是出乎意料。”

耳麥中傳來一個合成音：“入學第三的成績，即便只是C級天賦，那也說明他的發揮能力不錯，校長如果有心的話，肯定會暗示他加入學生會。”

“我看校長完全沒提這茬，他連學生會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還問我為什么還在這里忙碌呢。”

茜茜靠著一旁的柱子，兩條長腿交疊在一起：“還是說，委員會的人提前截胡了？嘖嘖，真要這樣，那可不太好啊。之前不是一直在傳，委員會打算組建自己的學生社團以跟我們制衡？叫什么……密教黨來著的？”

“密教黨的事情不用擔心，只要賀文梅校長還在，學生會這邊依舊穩坐局勢。委員會再怎么急切分權，也不會立刻就下手——他們總不可能強行肢解學生會吧？總得要點臉才是。”

耳麥另一端的人沉吟片刻，說道：“先不用考慮這些事情了，顧德并不是我們首先考慮的目標，我的線人掌握到了更多的情報。”

“C級白板天賦的顧德，拼盡全力才取得847分，但他的天賦已經耗盡，難掩頹勢。”

“三重S級天賦的洛汐同學，只是略微出手，便得到737分，盡顯天才風范。”

學生會主席斷定道：“把精力放在招募洛汐同學身上，我們要趁其他人都把精力放在顧德身上時，拿下洛汐，這可不是撿漏了，簡直是撿了個水電站。”

“嗯，雖然總覺得沒那么簡單——但想想看也是。”茜茜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這個道理：“顧德當個兩年的首席，大概就到頭了，短期收益大，但是洛汐同學說不定是能夠做到校長那個位置的，打好關系顯然更劃算。”

“正是如此，你現在就把精力放在調查和拉攏洛汐身上吧。”

“了解。那顧德那邊……？”

“注意委員會動向就好了，你已經很忙了，我回頭會去探探校長的口風，再做決定。”

“明白。”

……………………

顧德踏出傳送門，落在喧鬧的廣場上，周圍人山人海，烏泱泱一片，他差點被擠出街道。

“來來來，新入學的學弟學妹看一看了，《魔法工程學原理概論》全套帶筆記的，只要10學分就賣，上面還有教授親自解答問題的過程。”

“德魯伊部，快來種地。”

“《龍語》六級考試真題，升格路徑是【龍脈術士】和【龍血武士】的學弟學妹千萬不要錯過，這是你們的必選科目哦，考不過不能畢業的。”

“德魯伊部，快來種大蘑菇和養動物。”

“您好，同學，請問你有空嗎？我想向你花費幾十秒，了解一下我們偉大的父神和尊主【深晝之主】，這是我們的《卡扎威亞的宣誓禱言》，兩學分、兩學分就能加入修會……”

“德魯伊部，快來種大蘑菇、養狗和變熊。”

“喂，市場監督隊呢！這里有人惡性競價，干死這幫異端——呃，我是說不良同行。順便同學，信【深晝之主】呢，不如學習我們尊敬的【威能權神】泰塔爾，想當圣騎士，只要50學分……”

“德魯伊部，種地、養動物、變熊、煉藥。”

“社團招新啦！各位新生來看看吧，八年校園生活比坐牢都難熬，沒有社團生活怎么能行呢？來加入動漫社！我們這里全是二次元游戲的死宅！不要看動畫片的。”

“德魯伊部，種地很好玩，種完地拿來喂獨角獸，割掉獨角獸的角煉藥，喝下藥跟熊打架，很好玩。”

“煉金協會招新，怕死的別來，來的別怕死。”

“少說廢話了，快他媽加入德魯伊部，只有男娘才會干男人，我們德魯伊都是干熊的！”

擺地攤的、拉新人的、放貸款的……如此精彩紛呈且炸裂的情景層出不窮，極大程度地震撼著顧德的視聽。

他看了一眼學生證，上面顯示他傳送到的位置是中央校區廣場，旁邊是戰技訓練館和魔法實驗樓。

按照流程，他應該去北側的教學樓一層報道，廣場是通往那里的必經之路。

不過報到的事情并不著急，反正也沒有宿舍。

甚至就算不去報到，參加分院晚宴時候也會一起把他報上去。

“喲，學弟，練劍的吧，來看看唄。”

一個擺攤的學長瞅見他腰間配劍，立刻熱情地招呼起他：“我這都有好貨，《中級劍術教材》、《雪楓朔氣》，寒冷屬性的呼吸法可不多見呢，340學分，一并打包給你，便宜賣了！”

顧德詫異，他之前瀏覽過兌換商店，這倆門加在一起，怎么說都過800學分了，他趕緊上去問道：“學長，怎么賣這么便宜？比兌換商店里的低了一半啊。”

見顧德來勁，學長立刻介紹起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兌換商店里的，是直接把經驗和心得體會灌輸給你的，可不老貴了，我這里的呢，都是自己整理出來的心得和筆記。雖然不能直接灌輸給你，但是你慢慢學著、修煉下來，積累打的夯實，到時候實力更加強勁。”

顧德低頭翻了翻那本《雪楓朔氣》，大概內容是跟兌換商店里的相差不多。

只是真要是修煉的話，從頭開始，大概要花上好幾個月時間。

“價格高了。”

顧德立刻嘀咕道：“除了培養出來陰寒屬性的氣勁，讓武器鍍上一層寒風侵蝕的效果，連獨特的劍技都沒有啊，配套的劍術體會也十分平庸，也就這招折腰轉體，借體溫遮掩寒氣突刺比較有趣。”

“可是有趣歸有趣，實戰的使用機會卻很少，只要對手提前把武器端在身前，寒氣突刺僅僅不到半米的射程，算上單手劍如果有1米的長度，那就是一米五的射程——如果是大槍的話，就更有優勢，根本不會給你近身的機會。”

“威力應該還不錯，可實際使用的場景過于尷尬了。”

“整體要340，哪怕搭上一門需要學習的《中級劍術》，這也太貴了。”

“嗯？！”

學長聽聞，眉頭一皺，拉起顧德袖子，在他耳旁連連道：“你個老東西裝什么新人，去去去，別妨礙我做生意！”

“不，我真是新人——”

“裝你個頭的新人呢，老東西，別讓我在公共課上遇到你！邊兒去！”

他搖搖頭，轉頭去看另一家攤位，也是個擺劍術知識的學姐，梳著個雙馬尾，長相可愛。見到顧德，立刻露出微笑：“來啦，學弟？赫赫赫，咱這兒可都是從殖民地收來的劍譜譯本，可不是學校里能夠看到的尋常貨色呢。”

“殖民地的？那就是異界的劍術了啊。”

顧德聞言立刻起了興趣，低頭隨手翻看起來一本劍譜，掃了兩眼，失落道：“不入流的手法，這招突刺過分用力，一招不中就寄了。”

他丟開這本，看向其他劍譜。

“蓄力重斬愚蠢至極，這種技術還需要人教嗎？”

“花里胡哨，純粹的表演技巧。”

“這劍術倒是實用，但配套的心法完全錯的，呼吸頻率和劍術走勢根本對不上。”

擺攤的學姐臉越來越黑，索性抄起法杖，朝他砸去：“老畢登混什么市場，滾啊！”

看到顧德這邊的動靜，一些擺攤的高年級學生默不吭聲地打開群聊，互相交流報信起來。

“喂喂喂，這邊混進來個老東西，劍術攤的同學都被看出來了，少說三年級。”

“收到，目標什么特征？”

“穿著一身很裝逼的黑色風衣，精鋼長劍，草，新人都是穿防彈衣或者鎧甲的，這么騷的裝扮，一看就是老東西。”

“看到了，黑衣長劍男是吧，標記了，大家避雷。”

“我叫市場監督隊的兄弟出動了，給這老東西踢出去了。”

一伙人很快就沖了過來，就這樣，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查看其他攤位，顧德就被趕了出去。

“裝什么小東西，老畢登，滾，你不許加入跳蚤市場！”

“我怎么就老東西了。我真是新人啊。”

被趕出廣場的顧德撓了撓頭，一臉無辜地說道：“賣的東西又貴又爛，還不讓說了。”

“你回來了？”

熟悉的女聲在耳邊響起，顧德轉過頭去，洛汐正坐在噴泉旁的長椅，靜靜注視著他。

“嗯，校長找我聊了聊。”顧德點點頭，說道：“反正沒什么大事——你去報道了嗎？”

“還沒。”洛汐看著廣場前擁擠的人山人海：“剛剛家里的一位姐姐過來找我，送了我一點東西，寒暄兩句，你過來前才送走。”

——她似乎不怎么愿意提起家里的事情，目光都是故意偏開的。

顧德估計她似乎跟家里人談的并不愉快，她語氣本來就冷淡，這會兒還有點怨氣。

“那一起報道去？”顧德提議：“隨便逛逛，然后一起去晚宴，到時候有分院儀式的。”

“一起。”洛汐站起身，拍拍裙子，“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