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月25日，近午，岸灣歌舞伎町。

酒吧外部超夢販售機攤位。

“迅猛龍”歐維百無聊賴的揀選著手上最新的超夢。

……

超夢（brain dance），這是當世最流行的娛樂方式，毋庸置疑。

只要加載超夢，他人的經歷體驗會通過數字記錄形式由固定設備轉入觀看者的神經系統，完完整整地體驗記錄者所經歷的一切，包括內在感情，感官刺激，思想與記憶和肌肉拉伸感，毫無遺漏。

甚至于，通過超夢，某種意義上還能編輯出人類在日常生活中根本體驗不到的場景，或是再現那些受歡迎的游戲，小說之中的景象，雖然沒法體驗記錄者的感情，但這種情景本身配合上技術迭代的人工智能，已經是五十一年前的人們想都不敢想的美好體驗了。

……

“《百慕大行動》《黃泉潛兵》……這都什么玩意。”

歐維拋下手中那堆新來的非體驗型超夢，轉而抽出另一堆完全體驗型的檢查起來。

作為恐爪幫派來駐守的小頭目，監守自盜也是常事，倒不如說，如果沒有免費的超夢玩，他憑什么帶著快二十號人在這片幫忙？保護費交的也沒那么多，老大雷克斯也禁止嚴苛的去這些商戶手里刮油。

沒意思，真的沒意思。

要不是雷克斯自己出錢補貼他們，歐維老早就跳槽去別的幫派了。

正當他熟練的選出一盤《旖旎獵艷錄》準備當施法材料時。

咚咚咚。有人敲了敲超夢販售機的柜臺。

“誰，什么事？”

歐維強忍著不上不下的那種憋屈感從柜臺內部的休眠艙抬起頭來，招呼客人。

超夢賣出去一份他是有提成的。

“你看，我說有人吧，老板，有沒有那種的超夢，拿一份?！?

來者一副傭兵做派，面容有種不修邊幅的潦草，用胳膊肘懟了懟他旁邊帶過來的哥們，對著歐維擠眉弄眼。

“？……你們想要什么……哦，哦哦哦，我知道了，黑超夢是吧?！?

歐維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

……

黑超夢，主要指的是記錄犯罪違法內容的影片，通常包含極端暴力或是變態情色，抑或二者兼有。

這類超夢片通常編輯質量很低，往往仍然含有罪犯或受害者極端的情緒和未處理的思維，以及超脫世俗倫理的悖逆感。

體驗這類影片有時會帶來直接的大腦損害，危險異常且不被法律允許，但依舊有些人就好這一口，對該類超夢趨之若鶩，甚至有組織專門制作或直播各類犯罪活動。

因為這種影片違法不能在市面上流通，所以通常被叫做黑超夢。

顯而易見，這群人就是來“找刺激”的，他們還真找對地方了，像是幫派處理超夢販售這一塊，基本都沾點和黑超夢拍攝販子的合作，歐維手上就有幾部，質量很糙，他用過幾次就不感興趣了，不過倒是可以倒給他們賺點零花。

……

“有的有的，你們看這部《海峽焚化爐》怎么樣，在廢棄煉油廠處理偷渡勞工的?！?

歐維沒有全說，但僅僅介紹的只鱗片爪，血腥味已經從字眼里溢了出來，還帶著蛋白質焦糊的味道。

“行啊，就這部吧，下載到我們自帶的加密硬件里，五十份，你們這兒的服務器速度怎么樣？”

意外的，潦草傭兵甚至都沒有討價還價，就把下載硬件遞了過來。

“一等一的快啊哥們！”

歐維一邊下載，一邊吹著牛逼，酒吧里的網絡因為下片都開始波動了起來。

下到一半，潦草傭兵突然伸手。

“算了，這個有點太惡劣了，我怕我看完吃不下飯，換一個吧老板，錢照付，還是五十份，就那個《債務清除逃殺》。”

歐維心里罵了一句事兒逼，但那部海峽焚化爐確實有點“下飯”，也不是不能理解，他轉身拿了一份新的黑超夢開始下。

但就在下載讀條又走到一半的時候，潦草傭兵又舉起手來。

“公司員工大逃殺雖然不常見，但員工也是人，好像沒啥看頭，老板你再換一份吧，還是五十份，錢照付?！?

歐維咂了咂嘴，心里那點施法失敗的邪火被勾了起來，突突的心臟直跳。

不知為何，他有種不明的既視感，再忍一次，再忍最后一次，他告訴自己。

“行，哥們口味刁，那這部《綠意花園》呢，人體植物改造的，夠不夠雅致，夠不夠有看頭？！”

“這個好！就它了！”潦草傭兵一拍大腿，仿佛剛才的挑三揀四是熱身。

歐維斜著眼睛看了潦草傭兵一眼，回身下片。

下載讀條一點點的走著，15%，35%，然后，50%。

“欸！我有個……”歐維猛地掏槍拍在柜臺上，眼神像要吃人一樣盯著傭兵。

“……問題……這黑超夢多少錢?！绷什輦虮顿~，詫異的看了一眼歐維。

“額，一份98歐，五十份就是4900歐，你想怎么走賬。”歐維的氣焰一弱，訕訕道。

“what the fuck？你這黑超夢這么貴，里面死的人是李家少爺嗎？”潦草傭兵忽然變臉大吼。

“不是哥們，黑超夢也不光我們一家發財，我賣黑超夢的你找我干什么？”

歐維也急眼了，手搭在槍上和潦草傭兵對著嚷嚷。

然而，砰?。?！

那名潦草傭兵的哥們，突然不聲不響的從身后抽出一把銅斑蛇，對著存儲著超夢的設備一頓猛掃！

潦草傭兵則一把搶走了歐維的槍扣動扳機，在整個酒吧角落掀起槍林彈雨。

“他媽的，你們是找茬的是吧！”歐維低下身子抽出腰間手槍，那張經過明顯的爬行類改造的猙獰的臉抽動著撥打通訊。

【ove：保安帶槍來超夢攤子，有人鬧事?！?

就在歐維發完通訊抬起頭來時，他看到從岸灣歌舞伎町外圍，從潦草傭兵身后的角門里涌出一大群身著混搭裝扮，背著三四把槍的雜牌軍！早有準備，虎視眈眈的開始燒砸搶起來！

歐維目眥欲裂的躲了起來刪改了通訊內容。

【ove：老大，岸灣歌舞伎町有人砸場子??！】

……

【夜游神支隊已經行動?！?

【艾斯：收到】

……

6月25日，近午，雨廊區高速路口收費站。

恐爪幫幫眾三三兩兩巡視著收費站路口，時不時的扎一針化合物提神，每隔三十分鐘，坐崗收費與走崗巡視都會換班，某種意義上，恐爪幫是收費站的臨時合約工，但這座收費站名義上又是承包給了恐爪幫。

借著這個名頭，有很多小手段能讓恐爪幫額外發財。

遠處高樓，夜游神精銳小隊的隊長艾斯正抱著一把黑黃涂裝配色的重型狙擊炮，遙遙瞄準著收費站上空的信號塔。

就算行動即將開始，艾斯仍然愛不釋手的撫摸著狙擊炮。

這可是貓又啊，好寶貝，沒想到那個終結者Z就這么輕松的借給自己了。

抑制住想要親這柄狙擊炮一口的沖動，艾斯把眼睛放到瞄準鏡上，沉下心來深呼吸。

【狙擊模式已啟動】

【填裝自定義狙擊彈中，填裝完畢。】

他最后看了一眼小隊里的火力手，黑客，車手，偵察手以及工兵。

“準備動手。”

舔了舔嘴唇，艾斯悍然扣動了扳機！

仿若白虹貫日般的銃彈化作毀滅的光流從貓又磁懸加速的槍口射出，將信號塔當場炸成一團璀璨的火花。

緊接著，隨著劇烈的爆炸和內部化學物質的蒸騰，濃白色的氣霧順著雨水開始肆意蔓延。

……

“敵襲！！！”

恐爪幫巡邏兵們配備著制式的動能武器沖出收費站，四處遙望，信號塔被炸斷的第一時間，黑客立刻撥號上網準備給scpd報警，這塊產業可是有人罩的。

然而信號不通。

“是電子鐵華！”有曾在街頭混過的黑客識貨報道。

“所有人分散開來，找人分批次回去報信給老大，去有信號的地方報警！

被分配，在收費站輪值的“盜龍”埃米爾當機立斷道。

幾名恐爪幫幫眾立刻騎上摩托分散方向從周圍撤離，身影消失在了濃郁的白霧中。

“老大，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黑客湊到埃米爾身前，警惕的看著周圍。

“等，他們襲擊收費站肯定有理由，但是不要拼命，這里畢竟還是scpd的產業，到時候等他們回來收尾……”

埃米爾小聲的和自己手下最頂尖的黑客說道。

“這就叫以逸待勞，懂吧，泛亞的計策，非?！?

“嘔??！”

一陣干噦的聲音打斷了埃米爾略有自得的解釋。

？埃米爾瞪著眼睛環視周圍，循聲望去。

恐爪幫幫眾里，一個幾乎快兩米的壯漢正爬伏在地嘔吐著，這可是全身經過七成生物植入體改造的猛人，一跳能跳三米多高，被子彈打了，只要重要器官沒被粉碎，就仍然能抄起槍支戰斗。

就連這種代謝已經被改造的百毒不侵的生物都嘔吐起來，難道這霧有毒？

不管身旁黑客詫異的眼光，埃米爾一個猛虎落地式臥倒在地，屏住呼吸，貼著地面朝掩體側行而去，他受過一些基礎教育，知道很多毒氣比空氣輕，貼地爬行或許能爭取一線生機。

然而，爬了沒幾米，那令人心悸的干嘔聲卻像瘟疫般蔓延開來。

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恐爪幫幫眾丟掉了武器，雙手死死卡住自己的喉嚨或捂住腹部，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抽搐，然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嘔吐。

酸腐的穢物氣味混合著潮濕的霧氣，在收費站前彌漫開來，令人作嘔。

埃米爾自己也開始感到強烈的眩暈和惡心，胃里翻江倒海。

他拼命壓制著嘔吐的沖動，掙扎著爬到一輛廢棄的收費亭后面，蜷縮起來，努力平復翻騰的胃袋和天旋地轉的視野。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誰？

“嘔……呃……啊……嗬嗬……”那個兩米高的壯漢發出的不再是單純的嘔吐聲，而變成了一種更濕漉漉的粘著聲音。

埃米爾強忍著眩暈，從收費亭的破窗縫隙向外窺去。

那名大漢正在狂亂的舞動著身軀，并非是他在支配著身體舞動。

而是他體內那些充實著軀體的餡料活了過來，接二連三的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動著。

骨骼發出一聲脆響，大漢的肢節被扭成了反關節。

他的肺部在劇烈的呼吸中膨脹，撐起的肋板炸開了整個胸腔，宛如開合的大嘴般活動著，活生生的人類在短短數秒間，變成了一具以胸腔為口器的恐怖怪物，開始四肢著地，像一頭畸形的獵犬，搜尋著正在嘔吐的人群。

很快，它鎖定了一個仍在嘔吐抽搐的同伴，猛地撲上去，那胸腔形成的巨口開合，斷裂的肋骨如同利齒，輕易地將那人囫圇個地咬住，吞入！胸腔內蠕動的器官仿佛成了攪拌的舌頭，幫助著將獵物拖進那血肉的深淵。

不到一分鐘，壯漢變異成的血肉怪物的體型就大了兩圈。

菩薩，上帝，真主啊，這到底是什么怪物?。。?

埃米爾的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他死死咬住牙關，壓下嘔吐的欲望。

只要等到援兵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scpd會收費把我送到醫院去，貸款做個手術就會好起來的。

他不敢再看外面那血肉橫飛的地獄景象，一點一點地向遠離收費亭的方向匍匐爬行。

爬行了幾米，繞過一輛側翻的摩托殘骸，埃米爾才松了口氣，只是，下一刻……

巨大的陰影無聲無息地籠罩。

一只如同水蛭般，有著布滿肉芽和金屬碎片的口器，和帶著數據探針觸手的血肉怪物堵住了他爬行的前路。

“是我，埃米爾，你還認得我嗎，我去找援兵，我們都會好起來的?！?

埃米爾的聲音干澀發顫，另一只手悄然握住配槍。

回應他的，是猛地向他卷來的幾條帶著探針的觸手！不等他抽出槍支，冰冷，粘膩的觸感就纏住了他的腳踝，手臂。

一條觸手粗暴地纏緊了他的脖子，將他提離地面。另一條觸手猛地刺穿了他的眼眶！

劇痛和黑暗瞬間吞噬了埃米爾最后的意識。

他殘存的視野里，最后看到的是那張深淵巨口，無情地向他覆蓋下來。

……

【艾斯：恐怖。】

【夜郎：恐怖就對了，現在帶著你的人趕緊撤離，那些騎手都解決了吧?！?

【艾斯：解決了，留了一個當作肉雞給雷克斯發消息，發完立刻處理?！?

【夜郎：行，祝一切順利，準備轉移?！?

艾斯抱著貓又的手還在抖，不敢再用狙擊鏡去看，轉身從高樓上爬下，落入路邊的蘇樂普面包車里。

“山口先開車，火桑，發訊好了沒有？”他轉身去問黑客火桑。

剃了光頭的黑客擺弄著一名死不瞑目的恐爪幫騎手的尸體，將其擺成五心向天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發訊人：雷克斯剃刃】

【內容編輯中】

【老大，收費站出事了……】

……

【盜龍埃米爾：老大，收費站出事了！】

【盜龍埃米爾：雨廊收費站的信號塔被炸了！】

【盜龍埃米爾：有人放了化學炸彈，被炸了的兄弟全他媽變異了，全成了吃人的怪物！】

【盜龍埃米爾：再不支援就全完了！】

……

【ove：老大，岸灣歌舞伎町有人砸場子??！】

……

6月25日，近午，玉蘭西地下研究設施。

雷克斯剃刃睜開眼睛，揮手關閉通訊界面，看向大計算機前的葉博士，對方仍在專心操作培養皿。

“有人想引我離開，調虎離山的伎倆，太糙了。”

雷克斯剃刃不緊不慢的看著葉博士。

葉博士那高加索人高鼻深目的面容，有鷙鷹般的面相，此刻正凝眉思索。

“那么，你的意思是不打算上當了，但是那批失控的實驗體，公司不會希望看到混亂一片的景象的，如果它們的存在被公開，尤其是以如此醒目的方式泄露出去……如果荒坂和康陶出現異動。”

“你覺得淡馬錫會追責誰？是你這個安保承包商，還是我這個項目負責人？或者說，我們都會被一起碾碎，換上一個更可靠的團隊？”

他微微側過頭看向雷克斯，眼鏡片反射著培養皿幽藍的光，看不清眼神。

“那你的意思是，我應該上當？10%，再加上特制的義體的抑制，可以讓失控概率下降到1%，這是誰當初和我說的失控數據，我前前后后往你的實驗室里送了快一百人了，如果他們都發瘋，我想就算是淡馬錫，也會正眼看待的?！?

雷克斯點燃雪茄，怒極反笑，冷哼著和葉博士辯經。

“博士，收起你的公司追責論調，我比你更清楚公司的游戲規則，追責的前提是項目還存在價值，他們想調虎離山，目的肯定是從虎山里拿到些什么，我敢上當，他們就真敢來拿，你猜猜整個玉蘭西的恐爪幫什么最有價值，是你所在的地下實驗基地和你自己?！?

“你聽著，恐爪幫，我的兄弟，我的槍，這才是我雷克斯剃刃的依仗，才是公司挑選我們當狗的原因！”

“如果我的人在外面被怪物啃了，被人打光了，就算你這里的項目再成功，公司也會毫不猶豫地換條看門狗，順便把你這塊絆腳石也清理掉！”

“我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在，好好呆在這里別出去，我會加強安保，確保沒有人能闖入地下實驗基地。”

雷克斯剃刃撂下這句話后轉身便走，開始撥打通訊。

【恐爪幫區域發言】

【raxDinosaur：所有駐守外圍酒吧，賭場，皮肉場子的人馬帶上所有武器，全部撤回玉蘭西基地建立縱深防御，存人失地，人地皆存，來日再找回場子。】

【raxDinosaur：給SCPD報警中心匿名發加密訊息，就說雨廊收費站遭到不明恐怖分子襲擊，使用了未知生化武器！】

【raxDinosaur：通知所有在外的巡邏隊，收縮到基地周邊五個街區內，建立警戒線，遇到可疑目標，格殺勿論！】

“雷克斯，你不會懂的，D計劃的產物到底是什么，你小瞧了它們，等著警察去處理也無非飲鴆止渴，如果那群無法無天的恐怖分子擅闖計劃失敗，我還是希望你能親自過去一趟，解決這個爛攤子?！?

葉博士不再說什么，只是搖了搖頭。

“我會的博士。”雷克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地下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