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6月24日，中午11:28，天氣，小陰。

新獅城城區規劃外——荒土，淡馬錫馳援大橋。

陰云如一層半透的薄紗，虛虛籠住天穹，將新獅城外的荒土染成一片沉郁的灰黃，帶著濃重的橡皮味和辣味的風從天的盡頭席卷而來，把泡沫塑料，廢物沉積的砂礫吹得到處都是。

等那股沾染著油污和有毒物質的大風過去了，向外眺望，也只能看到銹蝕的工程吊臂，廢棄的混凝土管道，太陽能光伏板的碎塊，以及生銹的黑黃色警示牌。

只有遠處的淡馬錫馳援大橋如一道鋼鐵脊梁屹立，橫貫在這片被遺忘的土地上，鋼結構在陰翳下泛著冷冽的銀光，如同大地裸露的筋骨，徑自穿過兩側懸陡的峭壁，不斷的向更遠的地方延伸。

和大多數城市一樣，從繁華的市中心開始，向外逐層分布的是越來越傾頹的景象。

趴在左側峭壁頂端的砂礫里，趙陽叼著薄荷煙，從手邊的大號武器箱里緩緩抽出一柄黑沉沉的重型狙擊炮，架在自己身前。

黑黃涂裝配色，電磁鎢芯彈夾，啞光黑模塊化槍身棱角如工業切割，頂部無縫集成柱狀智能光學瞄準鏡，鏡體與槍身同寬，散熱凹槽如電路蝕刻貫穿槍脊，在槍身上刻下NEKOMATA的字樣。

這把電磁狙擊炮也算是老熟人了，正是趙陽在廟灣區逃亡期間，SCPD執行警員們配備的海嘯貓又技術狙擊步槍，海嘯防御系統公司的成名之作，經過兩側一共六個電磁陣列的充能，加速發射的鎢釘彈可以輕松摧毀任何墻壁和護甲，把鈦金骨骼打的粉碎。

趙陽手上這臺，是金田智也托了關系后分期賒買，名義上是SCPD報損之后流落到黑市上的。

但對于二十四個月內增幅82%的還款利息增長，男人有點想笑，這家黑貸早晚賠的褲子都不剩。

趙陽俯身將貓又壓進砂礫，智能瞄準鏡的幽藍刻度在陰翳中驟然亮起，槍口無聲地刺破風幕，直指大橋橋面。

【狙擊狀態已開啟】

【Z：我好了，你們什么情況。】

【斷門劍：近戰組已就位。】

【big mac：火力組已就位。】

【特洛伊：黑客就位。】

【金盞菊：目標還有五公里，做好準備。】

趙陽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在了高架橋上，不出意外的話，那里將會是淡馬錫的高加索軍用裝甲車出現的地方——如果運氣沒那么背的話。

【Z：還有多遠，報點。】

【特洛伊：四公里……三點二公里……兩公里……一點八公里。】

趙陽深呼吸，心中一凜，握住槍把，手指虛搭在扳機上。

【特洛伊：目標進入視線。】

趙陽的心一下提了起來。

高加索裝甲車如一頭覆滿鋼板的犀牛沖上高架橋，直奔荒土而來。

車頂伸出密密麻麻外露的矩形機槍塔，方正的楔形車頭覆蓋著厚重防彈鋼板，車體側面是垂直的裝甲平面，六只巨型越野輪胎幾乎齊肩高，巨大的全覆蓋式裝甲運輸箱上涂著啞光黑底，以及銳利幾何線條構成的深綠蓮花。

TEMASEK BIOTECHNOLOGY（淡馬錫生物技術）

產自俄聯邦的移動堡壘正從淡馬錫馳援大橋兇猛駛來！趙陽甚至能看到駕駛座上專注看向前方的駕駛員。

【特洛伊：正在癱瘓車載機槍和動力系統！】

不等高加索勃拉茨克 U4020做出反應，趙陽眼前智能瞄準鏡幽藍的刻度線已死死咬住駕駛座，駕駛員專注的側臉被放大、鎖定，十字線穩穩壓在頭顱位置，只有他可見的視網膜上的小字正閃爍發亮。

【熱武器專精：59%（學習芯片同等效力加載中！）】

就是現在，趙陽猛地扣動了扳機！

嗡——嗤！！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低沉、壓抑到極致的能量嗡鳴！槍身兩側的六個電磁陣列瞬間過載，幽藍的電弧在槍側的磁極中瘋狂跳躍！強大的后坐力如同攻城錘，狠狠撞在趙陽肩頭，即使有減震設計和義體支撐，也讓他整個上半身猛地向后一挫！

而一道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熾白色流光，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從貓又的槍口迸射而出！鎢釘彈在電磁加速下，化作一道死神的閃電！

時間仿佛在瞄準鏡的視界里凝固了一瞬。

噗嗤！！！

高加索駕駛艙那號稱能抵擋20mm機炮的復合防彈觀察窗，在接觸的瞬間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般向內炸裂！蛛網狀的裂紋還未完全擴散，那道熾白流光已毫無阻滯地穿透！

駕駛員的身體像被無形的巨錘砸中，整個頭顱連同小半個肩膀在駕駛座上瞬間消失！

高加索龐大的車身猛地一頓！失去了駕駛員的操控，這頭鋼鐵犀牛如同被斬斷了神經，龐大的慣性讓它依舊向前猛沖，但方向已然失控！車頭開始向右偏斜，巨大的輪胎摩擦著橋面，發出刺耳的尖叫，狠狠撞上了馳援大橋的護欄，歪歪斜斜的橫在了大橋中央。

就在高加索裝甲車撞擊結束的一瞬間，從高架橋底，從掩抑的小丘和廢沙堆中，突然開出二十幾輛造型簡單的自制摩托，夜游神們宛如狼群跟蹤受傷的獵物般朝著裝甲車掠襲過去，斷門劍阿爾喬姆抽出腰后的磁電武士刀，揮刀直斬前方！

裝甲車上的矩形機槍塔還想還擊，卻被粗如幼兒拳頭的子彈狠狠命中，打的爆開。

“該老子開飯了！！”大麥克的咆哮如同平地驚雷！他從另一側的橋墩掩體后悍然沖出，那挺粗如炮管的轉輪機槍已然在狂暴的電機驅動下瘋狂預熱！槍口旋轉，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咆哮，遠程組的夜游神們開始用子彈進行火力掩護，一時間，竟然壓過了狂暴射擊的矩形機槍塔。

咔嚓，咔嚓。

裝甲車上二十來個矩形機槍塔毫無征兆的縮了回去，冒著電弧和火花。

【特洛伊：車載機槍癱瘓，裝甲車沒有使用全電子設備，有物理鎖機！】

不愧是俄聯邦，只要我不聯網，你就沒法駭入我的后備箱。

“遭遇襲擊！！安保小隊出動！呼叫SCPD支援，呼叫公司衛隊信號支援！！”

兔起鵲落的瞬間過去，車內外的淡馬錫安保衛隊終于反應過來，后備箱兩側發出嗤嗤的氣密聲，彈射出在空中就做出戰斗機動準備的衛隊戰士，一眼望去幾乎沒有純種的人類，改造率至少都在50%以上，朝著夜游神們開火還擊！

【特洛伊：信號遮蔽我只能拖一會兒，快動手。】

【Z：標注危險目標，火力掩護斷門劍！！】

趙陽在通訊頻道里喊了一聲，而后將貓又架在沙坑上，特洛伊操縱的多臺大型無人機快速飛了過來，重新握緊，搭住了這臺電磁重型狙擊炮。

“遠程支援就交給你了。”

交代完畢，趙陽抓住峭壁，拉起風衣，踩著峭壁的斜坡直接朝著高架橋滑了過去，整個淡馬錫馳援大橋已經瞬息之間化作戰場！

……

鏘——

斷門劍阿爾喬姆手中的磁電武士刀“冰牙”一橫，架住直撲而來的動力爪，刀身一側，磁電加速，武士刀的刀刃瞬間斜擦小臂，切入對方胸膛。

然而，就在刀刃即將把這名淡馬錫衛隊成員剖心挖腹的剎那，隨著一陣殘影混淆，那名淡馬錫衛隊成員倏忽一聲，消失在了阿爾喬姆眼前！

背側猛地傳來呼嘯的風聲！

就在阿爾喬姆試圖掙扎著做出緊急受身時，眼前忽然飄過宛如余燼般的黑紅色殘影，赤紅色的X形刀芒燃燒在空氣中一閃而逝。

一聲悶響。

一名淡馬錫衛隊成員被切成四塊落地。

“往里走，拿了東西速度跑！”

趙陽低喝一聲，熱熔螳螂刀甩開，獠牙正對準周圍掠過的各色加速到極限的殘影，與極端危險的武器。

斷門劍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朝著裝甲車車廂跑去。

一，二，三，五，八。

整整八名裝載了神經加速義體的淡馬錫衛隊成員。

“你媽的金盞菊，十六個人有一半都他媽是危險目標，我入你娘。”

趙陽心底暗罵一聲，眼睛里卻燃燒起斗志和驚鴻一瞥的黑色火焰，如惡狼般死死盯著殘影。

斯安威斯坦瞬間開啟，他同樣變成了余燼色的殘影，加入到極速者的行列之中！

下一刻，刀光對撞，火焰四射，廢砂中猛地炸出巨大凹坑，成片的爆炸，電弧，鋼鐵碰撞的聲音繞著裝甲車一路響起，掀起刺耳的余波。

……

“這踏馬還是人？”

大麥克嘴里摻了化合物的煙不知何時掉落在地，他甚至懷疑自己大了，但手上還是誠實的抄起重型轉輪機槍掃射向周圍孤零零的六個殘兵，意圖早點殺光他們繼續支援。

然而，更讓他驚愣的還在后面。

被追擊的余燼色的殘影周身傳來劇烈的電流噼啪聲，緊接著猛地前竄，瞬間將一名衛隊士兵釘死在裝甲車上。

砰！熾白色的貓又加速電磁鎢彈瞬間將被釘死的衛隊士兵打的粉碎。

七比一。

熾烈的豎向激光抵近，將一名衛隊士兵攔腰斬斷。

砰，電磁鎢彈將其上半身湮滅。

六比一。

以傷換傷，余燼色的殘影與另一道殘影互相將對方開膛破肚。

砰，電磁鎢彈將改造率更低，反應速度更慢的衛隊士兵擊斃。

五比一。

“我操！”

大麥克驚呼一聲，將墻壁和其背后開火還擊的殘兵徹底掃蕩殆盡，斷門劍阿爾喬姆已經摸上裝甲車車廂，將冰牙武士刀重新入鞘，轉而拔刀，一刀便將所有物理鎖全部暴力斬斷。

軍用義肢發力，斷門劍整個人翻入了那堆生化廢材之中，尋找著什么東西。

【特洛伊：媽的，大個子，你在愣什么，現在把火力系統權限開放給我，我要同調支援Z，不然我們全都得死！】

大麥克忙不迭的開放了自身義體調用權限。

……

湛藍色，時流緩速的視界里。

趙陽背靠著裝甲車一側，胸前是撕裂性的，破壞了皮下護甲，能隱約看見胸腹改造的傷疤。

但對于常人來說已經足以致命的傷勢，對他來講，不過只是中度傷勢而已。

在二次手術過后，他全身的義體改造率已經達到了83%，基本只差些稀少的生物零件，生殖系統，神經和大腦徹底改造，就能變成如同坐館一般的純器械人。

剩余的五個淡馬錫衛隊士兵如臨大敵，將趙陽團團圍困，如同角斗場里面對走投無路的野獸的角斗士一般。

“來。”

趙陽攤手招了招，驚鴻一瞥的眼中照出各個色澤不定的淡紅身影。

五道殘影立刻從各個角度圍殺而來。

趙陽深吸了一口氣。

【斯安威斯坦，超載程序啟動。】

【程序通過，腎上腺素已激活……】

要想殺出重圍，只能冒著賽博精神病發的危險再次超載斯安威斯坦。

大不了，自己還有兩支波圖加洛夫鎮定血清，換也換死這群b崽子。

數據刀植入后的軍用脊椎，趙陽幾乎能完全控制斯安威斯坦爆發的性能。

那就……殺出重圍！

就在他感到身體的一切都在毫秒間被徹底激活時，轟然開火的重型轉輪機槍竟然調轉槍口，朝著極速者戰團殺來！

每一發嬰兒拳頭大小的重型穿甲彈似乎都排列成最大程度限制移動的計算陣列限制住可能加速閃避的多個關鍵路徑！每一串彈鏈都精準地砸向他們高速移動軌跡的下一秒落點！……是茶壺酒吧那次的！

趙陽眼前一亮，中止了超載程序的進程，只留下各種藥物流進身體，全面解放感官。

眼前試圖迂回的士兵被一顆重型穿甲彈逼得硬生生減速變向！就在他身形微滯的瞬間，一道赤紅的刀芒如毒蛇吐信，自下而上斜撩而過！嗤啦——！士兵從右腹到左肩被熔穿，高溫瞬間汽化了臟器組織，殘軀冒著青煙栽倒。

改造率不足，還想渾水摸魚？

四比一。

前方士兵被迫急停規避橫掃而來的彈鏈！他的動態視覺捕捉到了趙陽逼近的殘影，本能地揮動螳螂刀格擋！霎時火星四濺！但趙陽的螳螂刀只是虛晃！借著碰撞的力道，他身體如陀螺般詭異擰轉，另一柄螳螂刀帶著熔穿空氣的尖嘯，精準地從對方因格擋而暴露的頸側刺入！刀尖透喉而出！

螳螂刀使用者亦有高下之分。

三比一。

右后方的士兵試圖從趙陽視覺死角發起致命一擊！他的動力爪帶著刺耳的破空聲抓向趙陽傷處，然而軍用脊椎電光閃爍，從趙陽的口鼻中溢出強烈的靜電場，軍用神經阻斷器在一瞬間激活，令衛隊士兵的眼神在剎那間變得呆滯，男人一腿猶如液壓機爆發出恐怖的沛然大力踹向顱側。

鋼鐵的頸部脊椎被這一腳直接踢的變形，腦袋像一顆斷裂的發條，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勉強掛在脖子上。

軍用義體的多寡一樣能克服數量。

二比一。

剩下的兩名士兵驚駭欲絕，試圖背靠背防御，然而，貓又電磁加速后的鎢彈，那死神熾白色的閃電經過層層加速后射入二人中央，再次將他們逼得分散！

其中一人被迫向裝甲車車底翻滾！趙陽眼中寒光一閃，醇2燃燒室部分啟動，一腳搓踢，腳尖凌厲如甩斧般直點對方腹側，靴尖一瞬間扎進血肉里，把衛隊士兵蹬了回去。

而后，槍戟般的鞭腿落下，當場踩斷了士兵的加速脊椎，令其癱死在地。

憑趙陽的重度賽博格改造程度，如果敵人只有兩個。

答案是，根本擋不住他。

最后一個。

場上唯二的極速者此時已經看不到任何戰勝的希望，逃跑的念頭和公司恐怖的手段在他腦海里飛速交織，最終他還是嘶吼著將大猩猩手臂義肢改造推至極限，如同瘋狂的野獸，帶著同歸于盡的氣勢直撲趙陽。

就在拳鋒即將觸及他面門的剎那——

趙陽右臂的熱熔螳螂刀在空氣中拉出一條刺目紅線，熔巖般的赤紅刀鋒毫無阻礙地切入大猩猩手臂的合金關節，將其連同士兵的小臂一起斬斷！高溫甚至瞬間熔斷了斷臂的創面！

而左拳猛地緊握，由合金混鑄而成的義體重拳宛若巨錘，一記剛猛刺拳當場砸碎了衛隊士兵的面門，紅白崩裂。

塵埃落定。

……

趙陽迅速關閉了斯安威斯坦，強烈的眩暈沖入腦海，被他從兜里掏出的一針興奮劑注射強行抑制住。

胸前的傷口在高速運動中撕裂得更深，仿生血液混合著潤滑液滲出，男人默默把疼痛編輯器拉到最低才緩過神來，螳螂刀上熔融的金屬液滴和焦糊的組織殘渣正隨著重力一點點下滑，灑落在地。

周圍的戰場一片狼藉，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釘在場中那個背靠裝甲車、胸前淌血、如同剛從地獄血池中爬出來的男人身上。

那眼神，是目睹了非人偉力后的敬畏，是直面死亡風暴后的心悸，更深處，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剛才那短短數秒發生了什么？他們看得并不真切，只看到熾烈的彈幕風暴封鎖空間，看到余燼色的殘影在彈雨和刀光中如鬼魅般穿梭、碰撞、爆裂！

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一個裝載了頂級神經加速義體的淡馬錫精銳士兵化作殘肢斷臂！

那不是戰斗，那是精準到毫秒的、冷酷到極致的屠戮！

是極速者之間，最血腥、最殘酷的速度與力量的巔峰對決！

而趙陽，則是那個最終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的……勝利者。

視網膜上的小字正在閃爍。

【近戰格斗專精：64%（學習芯片同等效力加載中！）】

幫大忙了，特洛伊。

“東西到手了？”強行壓下興奮劑帶來的心悸和神經末梢的刺痛，趙陽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阿爾喬姆正在找，特洛伊說，我們至少還有十五分鐘……時間足夠了。”大麥克吞咽著口水，只有驚悸和后怕。

“好，我等著撤離信號。”趙陽點了點頭，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后方。

荒原的風卷起血腥，吹過死寂的戰場和沉默的眾人。

只有彈殼滾落地面發出的清脆叮當聲，仿佛在為這場短暫而慘烈的極速獵殺，敲響最后的喪鐘。

“這單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