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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晚19:50。

新獅城淡濱尼區域中心，內環，麗翠酒吧。

撲面而來的狂躁音樂響徹著直沖大腦，刺鼻的酒精，煙，化合物的味道刺進鼻腔旋轉，在碩大的迪斯科燈球下面，到處都是忘我的擁抱，以及進行原始運動的賽博格們，那些生物鋼炮或啟動或因為劣質而來回晃動的聲音比比皆是。

在更遠處的，通往酒吧內部包廂的走廊里則顯得平靜很多。

一些穿著廉價編織物，身上的義體卻閃爍著精密的寒光，顯得簡單，直接，專業的男人們或抽煙，或站坐，神態放松，看起來正在等活。

這些人是賽博行者，在雨城最臭名昭著的職業，傭兵。

在這間夜總會，每個角落，每個地方，每句對話，可能都在促成一筆交易，一條能上SCPD頭條的大新聞，或者，誕生一位耀眼死亡的傳奇。

每個不起眼的小人物都有概率在這里成就無限可能，死在眾目睽睽之下，或者其他能成就偉業的好地方。

又或者明天就在哪個裹尸袋或者行李箱里找到【人類.zip】，搞了半天，遺體原來要自己拼。

但不管怎樣，即使猶如幻翳，他們都真正的找到了活著的一點滋味，一種叛逆帶來的自由感覺。

不遠處的包廂里，把雙手替換成鍍金鐵臂膀，穿著真皮大衣的莫托利·羅德里格斯正在品嘗著杯中之物。

他幾乎算得上是半個新獅城的“路路通”，平生最重要的信條就是把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來做，自己則盡可能的少摻和，少出名。

畢竟，流水的傳奇，鐵打的中間人，打鐵的公司，要想活得久一點，在背后鼓動風云，那就得學會適時的裝孫子。

再一個，莫托利·羅德里格斯，“老莫”沒什么架子，很多生意他都愿意抽很小的成幫一把，哪怕是簡簡單單的事兒，只要你問起來了，他都會關心一下，禮賢下士不需要成本，而偶然換來的好處足以讓他得到新的機會。

就這兩點，像兩條粗大腿一樣，讓他在雨城這攤爛泥里支棱起來。

喝掉杯中這特意給公司命名的酒，“鴆夜迷夢”，老莫開始想著今晚的下半場該往哪轉移，玩點什么。

嗡嗡，腦機接口傳來輕微的振動，有人撥通通訊。

能要到自己號碼的人多半都有點本事，老莫不敢放松，立刻接通了。

【“老莫，我是doctor趙，有筆生意找你談，現在能說么？”】

甫一開口，莫托利·羅德里格斯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是大客戶！！！

……

趙陽脫了衣服，靠在單人沙發上放松，隨手打開簡陋的小冰箱，里面全是密封的好好的純天然水果。

大號櫻桃，甜瓜，香蕉，草莓，這些在他所在的2012年不能說隨處可見，也是想買就買的東西，在此時可是正兒八經的純奢飾品。

當然，爺們有錢，爺們不在乎這個。

他撿起一顆草莓，在通訊里邊吃邊說。

【“我擦，我的amigo，你還不知道嗎？你在新獅城出大名了！！你找我是為了那筆神經抑制劑出手嗎？沒問題啊兄弟，三天就給你辦完，然后你想偷渡到哪兒？亞特蘭大？泛亞花省？還是夜之城？那可是個逐夢之城，沒人在乎你的案底！”】

老莫說的神采飛揚，激情四射，趙陽的眉頭卻一下皺了起來。

【“什，什么玩意？我要說的生意不是抑制劑的事兒，那玩意沒在我手上，你說我在新獅城出大名了，怎么回事？”】

【“imadres（靠），連哥們你都瞞，你還是人啊doctor趙，深網出你的匿名懸賞了，有人愿意出兩萬五千歐追殺你，死活不論！任務描述上說你卷跑了新義興的所有神經抑制劑，只要你被弄死，那批神經抑制劑人家都不要，全給殺你的人！”】

【“wcnm，那玩意真不在我手上，要是在我手上我肯定早甩出去了，錢重要命重要啊”】

【“誰信啊，大doctor，我信我手底下的傭兵都不信，你成香餑餑了。”】

趙陽水果也沒心思吃了，這他么小幫會的事情怎么捅了個這么大的簍子，誰弄出去的消息？！

他腦海中一晃而過陳俊363，以及那四個小恐龍人的影子，但旋即又被他自己否決。

雷克斯剃刃是個吃獨食的獨夫，他就算知道了也會讓恐爪幫悄瞇瞇的來搞自己，不會如此大張旗鼓。

那筆神經抑制劑也不會全部舍棄，那可是市場里的硬通貨。

唯一他認識的，覺得有動機的，應該是坐館那個莽夫鬧鬼回來了，把新義興一賣，弄個不共戴天。

可這當然不大現實。

計劃有變，媽的，必須早點開搞了！

趙陽咬牙切齒的坐了起來，繼續通訊。

【“雖然不是抑制劑的生意，但我這兒還有個三萬歐的生意，做不做？”】

【“做啊，兄弟，你還不了解我，安保雇傭啊還是偷渡啊？”】

通訊另一頭的莫托利較有興趣的回復著。

【“租一臺卓錦醫療守護者，給我弄點義體過來，你親自送，一會兒我列個單子給你”】

趙陽在通訊里扣字，面無表情的連上網絡，一眼便看見散布著紅光的深網通緝令。

【“這時候你還想著做生意，你真特娘的淡定，doctor趙，”】

莫托利隔空豎了個大拇指。

【“我自用，錢上我買的四套房子加所有現金全兌給你，我辦了延期手續，十五天之后你直接自提，義體給我挑好的買，以及，給我弄條軍用科技的游隼五型斯安威斯坦，我知道你有，坐館剛被我弄死，這條里脊打的我差點生活不能自理。”】

【“我操，你別想不開當賽博精神病啊，這全套裝上去SCPD暴恐鎮壓隊直接來找你了，你活不下去的！”】

莫托利手一抖，杯子砸在地上跌了個稀碎，這還是自己印象里那個惜命，貪財，鼠目寸光的doctor趙嗎？

他這是要和追殺他的人直接爆了啊！莫非，抑制劑真的不在他手上？不對，應該是在他手上他才這么有干勁！

但出于人道主義和預估這義體全裝上去給腦子預留的思考空間，莫托利還是發揚精神勸了一下。

通訊那頭沉默了一下，繼續發來消息。

【“老莫，以后叫我Z吧，我不干義體醫生了。”】

【“我知道，生活，活著，很重要，就是和大哥混，賺大錢，開好車，睡個漂亮的馬子，只吃純天然菜，就這樣活到他媽的一百五十歲，爽到新獅城的人看著都眼紅，這很好，很幻想，大家都奔著這種生活努力。”】

【“但啥又是活著，讓淡馬錫生物把你剩下的血肉卷進去做營養膏，在包裝上打個檢疫合格放心吃就算生活了？”】

【“渾渾噩噩到最后也不過成為公司，社會的廢料，死在這種生活里算什么人生，廣廈千間，夜眠僅需六尺；家財萬貫，日食不過三餐，要那么多錢，又有什么大用，什么都沒改變！”】

【“我是冤枉的，人家都殺到我頭上來了，這具臭皮囊我都不敢爆改，那我不如直接在傻逼康陶找個班上，猝死之前還能享受一把黃金創傷小組的體驗。”】

“我看電子雜志，聽夜之城的人曾經說過一句話，感覺很有道理……”

“你是愿意當個無名之輩，一輩子安生，插著尿管死在床上，還是就算活不到三十歲，也要名留青史呢……”

趙陽直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看向窗外。

此時繁星點點，皆為霓虹閃爍，烏云蓋頂，全是強權陰霾。

唯有大雨不停，激昂滌蕩，澆灌在城市的每個角落，無論是賽博行者，還是公司狗，是貧民窟里的孩子，還是已經生命垂危的老人，是成癮的毒蟲，還是無情的警察。

所有人都在一片天空下，淋著一樣的雨，在不一樣的世界。

爭奪著欲求中的公道。

“無名小卒，還是名揚天下？這回……”

“我自己來選。”

看著雨景，趙陽忽然滿足的笑了。

半晌，通訊那頭才傳來莫托利無奈的聲音。

【“唉，Amigo，你這是，你這是他媽的，染上傳奇了！”】

【“等著，這批貨，兩個小時之內……我親自給你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