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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愛情新見解》:愛:革命性的新視角

我們生活在彼此的庇護之下。

——凱爾特族人諺語

“Love”(愛),很可能是英語中最常用的、最有力度的詞。我們著書立說談論愛,吟詩誦詞描述愛,歌唱祈禱得到愛。我們為愛而戰(例如為了爭奪海倫的特洛伊之戰),為愛立碑(例如泰姬陵)。我們在愛的表白中(“我愛你”)心醉神迷,卻也在愛的瓦解中(“我不愛你了”)墜入谷底。我們永無止境地思考和談論著有關愛的話題。

然而,愛究竟是什么?

幾個世紀以來,學者和實踐者們一直在為如何定義和理解“愛”而爭論。對于“冷血的”觀察者而言,愛是以利益交換為基礎的互惠聯盟;對于傾向于從歷史角度進行觀察的人而言,愛是13世紀法國吟游詩人創造的一種多愁善感的社會風俗;對于生物學家和人類學家而言,愛則是一種確保基因傳遞和后代養育的策略。

但是,對大多數人來說,愛始終是一種神秘而難以捉摸的情感,可以描述,卻難以定義。早在19世紀,博學多才的本杰明·富蘭克林(Benjamin Franklin),也只能稱愛是“善變的、短暫的和偶然的”。瑪麗蓮·亞隆(Marilyn Yalom)在她的學術著作《太太的歷史》(A History of the Wife)一書中也坦承了失敗,并稱愛是“無人能定義的一種令人陶醉的性與情感交織的混合物”。而我那曾在酒吧做招待員的英國母親,將愛描述為“有趣的5分鐘”,雖然這個描述有點兒憤世嫉俗,但同樣很貼切。

然而,如今我們不能再將愛定義為一種無法理解的神秘力量了。它變得十分重要,無論如何,在21世紀,愛情已成為大多數人生活中的核心情感關系。

其中一個原因是我們的社交生活正變得越來越孤立。正如羅伯特·帕特南(Robert Putnam)在他的著作《獨自打保齡》(Bowling Alone)中指出的那樣,我們正遭受著“社會資本”(social capital)流失的危機。(這一術語在1916年由弗吉尼亞州的一位教育家提出,指的是鄰里之間持續提供的幫助、同情和友誼。)我們大多數人已不再生活在身邊有家族血親或兒時玩伴提供支持的社區中。我們的工作時間越來越長,通勤距離越來越遠,因此能夠發展親密關系的機會也越來越少。

在我提供咨詢服務的伴侶中,最常見的情況是伴侶分居兩地。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于2006年進行的一項調查表明:大多數受訪者都表示自己生活圈子里的知心朋友越來越少,并且越來越多的人坦言自己連一個可以吐露心事的朋友都沒有。正如愛爾蘭詩人約翰·奧多諾霍(John O'Donohue)所言:“有一種巨大而沉重的孤獨感,宛若寒冬籠罩眾生。”

因此,我們不可避免地會向自己的伴侶尋求情感聯結與歸屬感,而我的祖母可以從她居住的整個村莊輕松獲得這種聯結與歸屬感。雪上加霜的是,流行文化助長了我們對浪漫愛情的頌揚:一方面,電影、電視肥皂劇和戲劇中充斥著浪漫愛情的橋段,向我們灌輸著浪漫的愛情是所有關系的全部;另一方面,報紙、雜志和電視新聞也熱衷于報道演員和名人對浪漫愛情永無止境的追求。這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在一項于美國和加拿大進行的調查中,人們將滿意的愛情關系評為自己的首要目標,甚至將其排在財務成功和令人滿意的職業之前。

因此,理解愛是什么、如何創造愛并使愛持久,就顯得尤為重要。值得慶幸的是,在過去的20年里,一種激動人心的、對于“愛情”的革命性的新理解已經悄然誕生。

如今我們知道,“愛”實際上是生物進化的巔峰,是人類物種最引人注目的生存機制。這并不是因為愛會誘使我們交配和繁衍后代(即使沒有愛,人類也能進行繁衍),而是因為愛會驅使我們與少數幾個珍視的人建立情感聯結,他們為我們提供了躲避生活風暴的避風港。愛是我們的堡壘,為我們提供情感庇護,使我們能夠應對人生的跌宕起伏。

這種對情感依戀的渴望——找到一個可以親近并說“抱緊我”的人——深深根植于我們的基因和身體。這種渴望就如同我們對食物、住所或性的渴望一樣,是我們生命、健康和幸福的基礎。我們需要與一些無可替代的人建立情感依戀,才能保持身心健康,進而生存下去。

愛:新的依戀理論

其實,關于“愛”的真正意義的內容流傳已久。早在1760年,一位西班牙主教就在寫給羅馬教皇的信中提到,孤兒院里的孩子雖然得到了庇護和喂養,但經常“死于悲傷”。20世紀30年代和40年代,在美國醫院的大廳里,大量孤兒僅僅因為缺少撫摸和情感聯結而成群死去。精神科醫生也開始關注那些身體健康,但看起來冷漠、無情、無法與他人相處的孩子。1937年,戴維·萊維(David Levy)將自己的觀察結果發表在了《美國精神病學雜志》(American Journal of Psychiatry)上,他將這些孩子的行為歸因于“情感饑餓”(emotional starvation)。20世紀40年代,美國精神分析學家勒內·斯皮茨(René Spitz)提出了“成長受阻”(failure to thrive)這一術語,用于描述與父母分離并陷入沮喪悲傷中的孩子。

然而,真正找出答案的是英國精神病學家約翰·鮑爾比。坦誠地說,作為一名心理學家,作為一個人,如果我必須為人類有史以來最佳的思想頒發一個獎項,我會毫不猶豫地把它頒給約翰·鮑爾比,而不是弗洛伊德或其他在理解人類這一領域的大師。鮑爾比抓住了觀察和報告中的線索,將它們整合成一套連貫而專業的依戀理論。

鮑爾比出生于1907年,是一位準男爵的兒子,按照上流社會的風尚,他主要由保姆和家庭教師撫養長大。直到12歲后,父母才允許鮑爾比和他們一起吃飯,但也只限于正餐后的甜點。鮑爾比被送到寄宿學校就讀,而后進入劍橋大學三一學院。在自愿進入為情緒失調兒童開設的新型寄宿學校工作之后,鮑爾比的人生開始脫離傳統的軌跡。這些學校是由尼爾(A.S.Neil)等富有遠見的教育家創辦的,致力于為兒童提供情感支持,而不是一貫嚴厲的紀律管理。

在自身經歷的影響下,鮑爾比在醫學院繼續接受教育,然后也參加了精神病學方面的培訓,其中就包括接受了7年的精神分析學習。他的精神分析師顯然發現他是個“麻煩的病人”。受到羅納德·費爾貝恩(Ronald Fairbairn)等導師的影響(他們認為弗洛伊德低估了個體對他人的需求),鮑爾比反對將病人問題的癥結歸因于個人的內部沖突和無意識幻想這條業界的金科玉律。他堅持認為,病人的問題大多受到外在因素的影響,根植于他們與真實的人之間存在的真實互動關系。

在倫敦的兒童指導診所(Child Guidance Clinics)與有心理障礙的兒童工作期間,鮑爾比漸漸開始相信,由于與父母關系的破裂,這些兒童只會用幾種非常消極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基本的感受和需求。隨后,在1938年,作為一名新手臨床醫生,鮑爾比在著名分析師梅蘭妮·克萊茵(Melanie Klein)的督導下,被指派去服務一個患有多動癥的小男孩,這個小男孩有一位極度焦慮的母親。然而,鮑爾比被禁止與這位母親交流,因為他們認為只有小男孩的投射與幻想才是治療的重點,這件事激怒了鮑爾比。鮑爾比的經歷也促使他開始形成自己的觀點,即與親人關系的質量和早期情感剝奪是影響個體人格發展以及與他人互動模式的關鍵。

1944年,鮑爾比出版了第一本家庭治療方面的著作:《44個少年小偷》(Forty-four Juvenile Thieves)。他在書中指出:“在冷漠的面具背后,隱藏著無盡的痛苦;在看似無情的表面之下,掩蓋著深沉的絕望。”鮑爾比書中這群年輕的罪犯,將自己封凍在“我再也不會受傷”的心態之下,并困滯在絕望和憤怒之中。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世界衛生組織邀請鮑爾比對因戰爭而無家可歸的歐洲孤兒進行研究。研究結果證實了他“‘情感饑餓’確實存在”和“愛的撫觸與生理上的營養同樣重要”的觀點。隨著研究與觀察的深入,鮑爾比也受到了達爾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觀點的影響。他由此得出結論:與重要他人保持親密是進化帶來的一項出色的生存技能。

鮑爾比的理論是激進的,并且在當時也備受抨擊。事實上,這差點讓他被逐出英國精神分析學會(British Psychoanalytic Society)。傳統觀點認為,母親和其他家庭成員的溺愛會讓孩子過于黏人且依賴他人,孩子長大之后會變得軟弱無能,因此,養育孩子的正確方法應該是與孩子保持合理的距離。即使孩子感到痛苦或身體不適,這種觀點也依然存在。所以,在鮑爾比那個時代,父母是不被允許留在醫院陪伴他們生病的兒女的,他們只能在醫院門口把孩子交給院方。

1951年,鮑爾比和一位年輕社工詹姆斯·羅伯遜(James Robertson)拍攝了一部名為《兩歲小孩去醫院》(A Two-Year-Old Goes to Hospital)的電影,生動地展示了一個小女孩被獨自留在醫院時的憤怒、恐懼和絕望。羅伯遜向英國皇家醫學會(Royal Society of Medicine)播放了這部影片,希望醫生們能夠理解兒童因與親人分離而產生的焦慮,以及他們對情感聯結和安慰的需求。然而,英國皇家醫學會認為該影片不實而將其駁回,并幾乎禁止再次播放此影片。直到20世紀60年代,英、美兩國的父母每周仍然只被允許擁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去探望他們住院的子女。

因此,鮑爾比需要找到另外的方法,來向世界證明他內心所想。后來成了他的助手的加拿大研究員瑪麗·安斯沃思(Mary Ainsworth)向鮑爾比展示了如何做到這一點。安斯沃思設計了一個非常簡單的實驗,以觀察鮑爾比和她都認為能夠反映基本依戀關系的4種行為:①人們會持續關注并保持與所愛之人情感和身體上的親近;②當人們感到不安、煩躁或情緒低落時,會向這個人尋求安慰;③當與這個人分別時,人們會想念這個人;④當人們探索未知世界時,會希望這個人陪在自己身邊。

這項被稱為“陌生情境”(strange situation)的實驗,后來衍生了無數科學研究,并使發展心理學領域發生了革命性巨變。在實驗中,研究人員首先邀請母親和她的孩子進入一個陌生的房間;幾分鐘后,母親離開,并將孩子留下與研究人員單獨相處,如果有需要,研究人員會試圖安撫孩子;3分鐘后,母親再次回到房間;之后再重復一次這個分離和重逢的過程。

當母親離開時,大多數孩子都會感到沮喪,他們會搖晃身體、哭泣、扔玩具。但事實證明,情緒調節能力較強的孩子能迅速有效地平靜下來,在母親回來后,能夠輕松地與母親重新建立聯結,并在確認母親仍在身邊的同時,又能很快繼續玩耍。他們似乎很相信,如果自己有需要,母親就會在自己身邊。然而,情緒調節能力較弱的孩子在母親回來后,會表現出焦慮、攻擊性或是冷漠、疏離。能夠自己安靜下來的孩子,通常有一位更溫柔、回應性更高的母親;那些容易憤怒的孩子,其母親的行為通常是難以預測的;而那些疏離的孩子,其母親的表現則是冷漠以及不想與孩子親近的。在這些關于分離與重逢的簡單實驗中,鮑爾比看到了愛是如何運作的,并開始對其模式進行編碼。

幾年后,鮑爾比創作了有關人類依戀、分離和喪失的著名的“依戀三部曲”,他的理論也因此得到了更廣泛的傳播。鮑爾比的同事——威斯康星大學的心理學家哈里·哈洛(Harry Harlow),也通過報告自己對剛出生就與母猴分離的小猴子的研究,讓人們意識到他提出的“接觸安慰”(contact comfort)這一概念所擁有的驚人力量。哈洛在研究中發現,被隔離的小猴子非常渴望情感聯結,當讓它們在一個能夠提供食物的“鐵絲媽媽”和一個不能提供食物的“絨布媽媽”之間做出選擇時,它們幾乎每次都會選擇柔軟的“絨布媽媽”。總的來說,哈洛的實驗顯示了早期分離的危害:身體健康的靈長類動物寶寶如果在出生后的第一年就與母親分開,長大后會出現社交障礙。實驗中的猴子沒有發展出解決問題和理解其他猴子社交暗示的能力,它們變得抑郁,會做出自毀行為,而且也無法進行交配。

盡管在剛開始,依戀理論遭到了嘲笑與鄙夷,但它最終徹底改變了北美地區的育兒方式。(現在,在我的孩子闌尾炎手術后的康復期,我能夠睡在他的身邊,這應當感謝約翰·鮑爾比。)如今,孩子需要安全感以及持續的身體與情感上的親密接觸已成為多數人的共識,忽視孩子的這一需要會使人們付出巨大的代價。

愛與成人

鮑爾比于1990年去世。他沒能親眼看到他的工作引發的第二次革命——依戀理論在成人愛情中的應用。鮑爾比堅信,成年人也有同樣的依戀需求(他曾對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寡婦進行研究,并發現她們表現出的行為模式與無家可歸的孤兒相似),而這種需求正是塑造成年人之間關系的力量。但是,他的想法又一次遭受排斥。沒有人相信一個來自上流社會保守的英國人能解開浪漫愛情之謎!更何況,人們認為自己已經知道了關于愛的一切:愛只不過是一種轉瞬即逝的、偽裝起來的性迷戀,是對弗洛伊德理論中“本能”的掩飾;或是一種不成熟的依賴他人的需求;抑或是一種道德立場——一種只求付出不求回報的自我犧牲。

然而,最重要的是,從依戀的角度理解愛,在過去(或許現在也同樣)完全違背了我們文化中確立的關于成年的社會和心理標準:成熟意味著獨立和能夠自給自足。刀槍不入的戰士會獨自面對生活和危險的觀念已在我們的文化中根深蒂固。想想詹姆斯·邦德(James Bond)這位標志性的硬漢人物,其豪邁氣勢歷經40年有增無減。心理學家使用諸如“未分化的”“相互依賴的”“共生的”,甚至“融合的”等詞語來描述那些似乎無法獨立生存或無法在與他人相處時堅持自己立場的人。相反,鮑爾比談到了“有效的依賴”,他認為從“搖籃到墳墓”的每個時期能夠向他人尋求情感支持是一種力量的標志和源泉。

在鮑爾比離世前,才開始出現關于成人依戀的研究。當時丹佛大學的社會心理學家菲爾·謝弗(Phil Shaver)和辛迪·哈贊(Cindy Hazan)決定向伴侶雙方詢問他們的愛情關系,以觀察他們是否表現出與母子之間相同的反應和模式。他們編制了一份愛情問卷,發表在當地的報紙《落基山新聞》(Rocky Mountain News)上。在回答中,成年人談到以下這些內容:需要和愛人有情感上的親密聯結;當他們感到沮喪時,需要確保愛人能有所回應;當感受到與愛人分離或疏遠時,他們會覺得痛苦;當知道有愛人的支持時,他們會更自信地探索世界。他們還提及了與伴侶相處的不同模式:當和愛人在一起感到安全時,他們很容易敞開心扉并與對方建立情感聯結;當感到不安全時,他們要么變得焦慮、憤怒、想要掌控,要么完全避免與對方接觸并保持距離。這些正是鮑爾比和安斯沃思在母親和孩子身上發現的。

謝弗和哈贊隨后進行了嚴謹的正式研究,以證實問卷的結果和鮑爾比的依戀理論。他們的工作帶動了一系列相關研究的浪潮。如今有無數項研究證實了鮑爾比對成人依戀的預測,對這些研究的引用也會貫穿本書。總的結論是:浪漫伴侶之間的安全情感聯結是幸福愛情關系的關鍵,這也是關系中個人力量的巨大源泉。以下是幾項特別重要的發現。

● 當我們總體上感到安全時,即對親密關系感到舒適并對依賴愛人充滿信心時,我們會更善于尋求支持,也能更好地給予支持。明尼蘇達大學的心理學家杰夫·辛普森(Jeff Simpson)進行了一項研究:請83對正在戀愛的情侶填寫了有關他們關系的問卷,然后坐在一個房間里。伴侶中的女性被告知,她很快將要參與一項會引發大多數人強烈焦慮的活動(活動內容沒有詳細說明)。在問卷中稱自己在愛情關系中感到安全的女性能夠毫不掩飾地表達她們對即將到來的任務的負面情緒,并尋求伴侶的支持;否認自己的依戀需求并避免與伴侶親密的女性在這些時刻則表現得更退縮。男性回應伴侶的方式也有兩種:稱自己在關系中有安全感的男性,甚至變得比平時更支持自己的伴侶,他們觸摸伴侶,向對方微笑,提供安慰;而那些稱自己對情感依戀感到不自在的男性,當伴侶表達需求時,他們會明顯變得缺乏同情心,他們對伴侶的痛苦不以為意,更少地對伴侶表達溫暖,更少觸摸對方。

● 如果我們覺得與伴侶的聯結是安全的,就更容易化解相處中不可避免的傷害,當我們對伴侶生氣時,也就不太可能表現出咄咄逼人的敵意。以色列巴伊蘭大學的馬里奧·米庫林瑟(Mario Mikulincer)進行了一系列研究,他向參與者詢問他們在關系中感受到的親密程度,以及當沖突發生時他們如何處理憤怒情緒。研究人員還測量了他們在伴侶沖突情境中的心率。那些覺得與伴侶關系親密、可以依賴伴侶的人表示:他們很少對伴侶感到憤怒,也很少認為對方懷有惡意;他們表達憤怒的方式更加克制,也會提出更積極的目標,例如解決問題和重新與伴侶建立聯系。

● 與愛人之間穩固的聯結可以帶來力量。米庫林瑟進行的另一系列研究表明,當我們與他人建立安全的聯結時,我們會更了解自己,也更欣賞自己。當拿到用于描述自己的形容詞列表時,更有安全感的人選擇了那些積極的特質。當被問及缺點時,他們欣然答道:雖然和理想中的自己還有距離,但仍然覺得自己還不錯。

● 米庫林瑟還發現,正如鮑爾比所預測的那樣,那些有穩固聯結的成年人更具好奇心,對新信息更開放包容。他們不介意存在一些不確定的地方,喜歡能夠有多種不同答案的問題。在一項任務中,研究人員向參與者描述了某個人的行為,并請他們評估這個人具有的消極和積極特質。有穩定聯結的參與者更容易吸收關于這個人的新信息,并修改做出的評估。當我們有安全感并感覺與他人有聯結時,似乎更容易對新的經驗保持開放,想法也更具有靈活性。好奇心來源于安全感;僵化死板則出于對威脅的警惕。

● 我們越向伴侶靠近,就越能獨立自主。盡管這與我們文化中關于獨立自主的信念背道而馳,但位于匹茲堡的卡內基梅隆大學的心理學家布魯克·菲尼(Brooke Feeney)在觀察了280對夫婦后發現:那些感受到自己的需求被伴侶接受的人,會更有信心獨立解決問題,也更有可能成功實現自己的目標。

大量的實證依據

來自各個領域的科學研究都清楚地告訴我們:人類不僅是群居動物,而且是需要與他人建立獨特親密聯結的動物,如果我們否認這一點,就等同于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事實上,歷史學家很久以前就觀察到,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集中營里,生還者總是兩兩在一起,而不是單獨的一個人。而且,人們很早以前就知道,已婚男女的壽命普遍比單身男女更長。

與他人保持密切的聯結對我們各個方面的健康都是至關重要的,包括心理、情緒和生理。芝加哥大學認知與社會神經科學中心的路易絲·霍克利(Louise Hawkley)通過研究和計算發現:孤獨會使血壓升高,從而使心臟病發作和中風的風險增加一倍。密歇根大學的社會學家詹姆斯·豪斯(James House)稱,情感隔離比吸煙或高血壓更危害健康,而我們目前都在警告人們注意后兩者!也許這些研究的發現反映了那句古老的諺語:“痛苦是人生所必經,而獨自受苦令人無法承受。”

然而,重點不僅在于我們的生活中是否擁有親密關系,還在于這些關系的質量。消極的人際關系會損害我們的健康。在克利夫蘭,凱斯西儲大學的研究人員詢問有心絞痛和高血壓病史的男性:“你的妻子愛你嗎?”在接下來的5年里,回答“否”的人心絞痛發作的頻率幾乎是回答“是”的人的2倍。女性的心臟也會受到影響。與婚姻幸福的女性相比,那些認為自己的婚姻關系緊張、與伴侶關系緊張的女性更有可能出現明顯的血壓升高和壓力激素水平升高。另一項研究發現,曾經患有心臟病的女性,如果婚姻關系不和諧,心臟病再次發作的風險比婚姻和諧的女性高出3倍。

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心理學家吉姆·科因(Jim Coyne)推斷,對于患有充血性心力衰竭的男性和女性來說,婚姻狀況與癥狀的嚴重程度和損傷程度一樣,都是4年后能否存活的重要預測指標。如果那些將“心”視為“愛的象征”的詩人看到科學家的結論——心臟的健康與愛情關系的力量息息相關——一定會回以微笑。

人際關系的壓力會損害我們的免疫系統、內分泌系統,甚至自愈能力。俄亥俄州立大學的心理學家賈尼絲·基科爾特—格拉澤(Janice Kiecolt-Glaser)做了一項有趣的研究,她讓新婚夫婦吵架,然后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采集他們的血液樣本。她發現,爭吵越激烈、越不尊重對方的伴侶,壓力激素水平就越高,免疫系統就越會受到抑制。這種影響最多可以持續24小時。在一項更令人震驚的研究中,她用真空泵在自愿參與實驗的女性手上留下小水泡,然后讓她們和丈夫吵架。結果發現,伴侶爭吵得越激烈,皮膚復原所需的時間就越長。

愛情關系的質量也是影響人們精神與情緒健康程度的一個重要因素。在我們當今空前富裕的社會中,焦慮和抑郁卻蔓延開來。與愛人的沖突和來自愛人的惡意批評加深了我們的自我懷疑,使我們產生一種無助感,這是抑郁的典型誘因。我們需要從愛人那里得到肯定。有研究指出,婚姻關系的痛苦會使患抑郁障礙的風險增加10倍!

以上談到的都是負面影響的證據,但也有一些正面的證據。

許多研究表明,良好的愛情關系可以保護我們免受壓力,幫助我們更好地應對人生中的挑戰和創傷。以色列的研究人員報告說,與情感關系疏遠的伴侶相比,擁有安全情感依戀的伴侶更能應對諸如“飛毛腿”導彈襲擊之類的危險。在遇到危險后,他們的焦慮程度較低,身體上的癥狀也更少。

僅僅是握住愛人的手,就能對我們產生深刻的影響,讓我們大腦中緊張不安的神經元平靜下來。弗吉尼亞大學的心理學家吉姆·科恩(Jim Coan)進行了一項研究,他告訴正在接受腦部磁共振成像的女性患者,當機器上的紅色小燈亮起時,她們的腳可能會受到輕微的電擊,也可能不會。這個信息激活了病人大腦中與壓力相關的腦區。但如果伴侶牽著她們的手,她們感受到的壓力就更小,在被電擊時感受到的疼痛也更輕。這種影響在關系滿意度高的伴侶中更為顯著,研究人員稱這些最幸福的伴侶為“超級伴侶”。與愛人的接觸確實可以成為對抗打擊、壓力和痛苦的緩沖器。

科恩稱,我們所愛的人是我們生理過程和情感生活的隱藏調節者。當愛失去作用時,我們會感到受傷。這正是加利福尼亞大學的心理學家內奧米·艾森伯格(Naomi Eisenberger)提出的“情感受傷”(hurt feelings),這個短語形容得嚴謹又準確。她的腦成像研究表明,受到拒絕或排斥與身體疼痛觸發的神經回路相同,且都位于大腦的前扣帶回皮質。事實上,每當我們與親近的人在情感上感受到分離時,大腦的這一部分就會被激活。讀到這項研究時,我回想起自己曾對悲傷引發的生理反應感到震驚。聽到母親離世的消息后,我感覺自己被狠狠地撞擊了,就像真的被一輛卡車撞到一樣。當我們與伴侶靠近、擁抱時,我們體內會充滿“擁抱激素”,即催產素和血管升壓素。這些激素似乎開啟了大腦中的“獎勵”中心,使我們的體內充滿了像多巴胺這樣讓人平靜和快樂的化學物質,并抑制了像皮質醇這樣的壓力激素的釋放。

我們經過了很長時間才漸漸理解了愛及愛的重要性。1939年,女性將愛排在擇偶標準的第五位。到20世紀90年代時,愛在男性和女性的擇偶標準中都居于榜首。21世紀初時,大學生也將“情感安全”作為對婚姻的主要期望。

愛不是生命蛋糕上的糖霜。它與氧氣和水一樣,是人類最重要的基本需求。一旦理解并接受這一點,我們就更容易觸及關系問題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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