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下，王斌兩人走在田間的小道上，等到天氣回暖，這里會被種滿水稻。

鐵山堡漸漸映入王斌眼簾，城墻是用夯土堆積起來的，下面都是逃難而來的遼東難民，百十來號人，全是男人。

這里是東江總兵，左軍都督府左都督毛文龍向朝鮮“借到”的土地，風調雨順的情況下，周邊的軍屯每年能夠產出水稻十五萬石左右，足夠養活三萬明軍士兵。

兩人渾身染血，向著東邊的城門走去，引起了一陣騷動，徘徊在此的難民紛紛與他們拉開距離。

難民里面很多人看向王斌的眼神帶著一絲敬意。

謹慎起見，吳山提前將烘干的狼肉掛在了附近的一棵大樹上。

鐵山堡的城墻高約十米，可見毛文龍對此堡十分重視。

中間懸掛著“鐵山”字樣的木制匾額，左右兩邊有一副對聯。

“驅除建虜，恢復中華”。

城門緊閉，城墻上貼有告示，近期禁止入城。

“看來進不去了！”吳山識的字，看完告示后有些失落。

王斌抬頭看去，城墻上的守軍枕戈待旦，整個鐵山堡已經戒嚴。

心里暗暗想到，毛文龍已經獲悉了皇太極打算對朝鮮動兵，為防意外，不再允許難民進入鐵山堡去避難。

他不能在外面等死，前世王斌喜歡在訓練之余翻看一些史料，知道金人的鐵騎用不了幾日就會殺到這里。

“上面的人聽著，我王斌有重要的軍情，需要當面稟告毛帥！”王斌清了清嗓子，朝著城墻上面大吼一聲。

一旁的吳山傻眼了，王斌腦子受了刺激，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哪里來的軍情。

“嗖~”

話音剛落，一支利箭從城墻上射出，與兩人擦身而過

“你不要命了！”吳山回過神來，在王斌耳邊低吼。

這一箭也是對所有難民的警告。

其余難民迅速與兩人拉開了距離，城墻垛口處的士兵已經全都拉弓搭箭。

“我從遼東來此，真的有重要軍情！”

王斌直視城墻上面，臉上沒有一絲驚恐。

他心里明白，但凡改口，城墻上的士兵很有可能會把他直接射成刺猬。

見此情形，城墻上的一名百戶連忙離開。

吳山替王斌捏了一把冷汗。

沒多久，一根麻繩，從城墻上面扔了下來。

“綁在腰上，只拉你一人上來！”

這也是不得已為之，對于在鐵山堡生活的軍民來說，糧食是最珍貴的，每個人都有定額。

最重要的是一旦難民之中有人身患疫病，對整個鐵山都是災難性的。

這些難民只能先在堡外定居，什么時候能進去，只有天知道了。

所幸他們的安全有了保證，可以三五成群的去附近林間尋找食物，大都是一些樹皮，野菜。

至于肉食，不是人人都像王斌這般不要命，運氣好點，靠著提前布下的陷阱倒是會有收獲，前提是不被其他人發現。

“吳大哥，你在這里先等一會！”

王斌給吳山投去一個眼神。

“好！”不知為何，吳山對王斌很是信任，并不擔心對方進去后會不管他。

沒等城墻上的士兵動手去拉，王斌向下拽了拽繩子，手腳并用，十分嫻熟地蹬著土墻就爬了上去。

“這小子身手確實不錯！”吳山低聲贊嘆，連他這身板都只能乖乖抓緊繩子被拉上去。

王斌看起來消瘦，身上卻滿是腱子肉，全是被生活留下的痕跡。

“跟我走！”

百戶瞥了眼個頭剛到自己肩膀的王斌，轉身走在前面給王斌帶路。

王斌一路上觀察著鐵山堡內的情況。

城墻里面全是逃難而來的婦女孩童，有的手里還捧著一碗稀粥，這一幕讓王斌松了口氣。

……

“殺！”

“殺！殺！殺！”

鐵山堡的守軍還在校場上操練，動作大開大合，用的是大規模軍陣的訓練方法。

王斌并沒有小覷這種訓練方法。

不過這些守軍的動作看起來還是有些生疏，一看就沒有真正上過戰場。

這些守軍的打扮與吳山一樣，只是一群軍戶，并不是從各地招募的士兵，這一點引起了王斌的注意。

鐵山堡建造的范圍很大，足夠幾萬人在里面生活訓練，這里是毛文龍一半的家底所在。

兩人來到帥府前面，百戶停下腳步。

“進去吧！”

王斌一臉平淡地走入帥府。

一名中年男子目光如炬，看著王斌走到自己身前。

“王斌見過毛帥！”王斌恭敬一禮。

“說吧！是何軍情？”男子隨意打量了一番王斌，并沒有將對方放在心上。

鼻子微動，聞到了王斌身上狼皮帶著的血腥味。

“天佑我大明，在逃難的路上，我聽說金人的皇帝，努爾哈赤已死！”王斌一臉興奮，似乎還想要討賞。

中年男子聞言一時語塞，這都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不過對王斌來說確實算是“軍情”。

“哼，這算什么軍情！”中年男子一聲冷哼，有些不悅。

可再一想王斌難民的身份，便釋然了，有些不耐煩地開始出聲趕人。

“哪來的滾回哪去！”

王斌壯著膽子，沒有著急離去，而是單膝跪地，一臉嚴肅。

“我自小就憧憬加入明軍，還請毛帥允許我王斌與兄長吳山加入鐵山軍中，為我大明抗金復遼，御敵殺虜?。?！”王斌言語間慷慨激昂，神情激動。

王斌恨不得生食虜肉，突如其來的這一幕，讓中年男子有些不好發作。

畢竟王斌對大明滿腔熱忱。

“你還太小……”中年男子面露難色。

實則只是不想白養兩張嘴，想要出聲推辭。

“我習過武，身手好，這頭狼，是我昨夜與兄長親手所殺！”

王斌將身上的狼皮脫下，向中年男子證明著他的實力。

“哦？”

中年男子起了興趣。

“這張狼皮，取自頭狼，毛帥若不嫌棄，王斌愿將其送給毛帥！”王斌十分大方。

“我不是毛帥！”中年男子深深地看了眼王斌?！拔沂敲珟浀牧x孫，乃鐵山都司！”

“見過都司大人！”王斌鄭重一禮，沒有露出一絲悔意。

王斌本來就沒有打算向對方說出什么驚人的秘密，一旦被細細盤問起來，他沒有辦法去自圓其說，畢竟他的身份只是難民。

他的目的，只是能夠當面向鐵山守將毛遂自薦。

“起來吧！既然你有此心，便留在鐵山軍中效力吧！”毛有俊更多的是看在了這張頭狼的狼皮面上。

王斌主動將狼皮疊好，上前放在桌上。

“堡外我的兄長……”

“他也可以留下！”毛有俊摸了摸這張狼皮。

堡外的難民既然已經逃難至此，若是在平時，早晚會放進來，畢竟是免費的勞力。

“謝都司大人！”王斌面露喜色。

“來人！”毛有俊對著外面喚了一聲。

送王斌來此的百戶走了進來。

“這小子跟他的兄長就交給你了！”毛有俊順手打發了王斌。

“遵令！”百戶看了眼上身赤裸的王斌，眼里露出不屑。

“給他發一套衣服！”

毛有俊擺了擺手，王斌跟著百戶離開。

一出帥府，王斌吐出口氣。

毛文龍沒有派他手底下的精兵留守此地，顯然是放棄了鐵山。

他若是當著毛有俊的面提起阿敏率軍進攻朝鮮一事，對方必定會為了安撫軍心，將他以謊報軍情的罪名斬殺。

這里的水很深，相傳毛文龍更是有通敵的嫌疑。

他連蝦米都不是，殺了他跟殺死一只雞沒有任何區別。

王斌緊緊跟著百戶，只領到了一身青布單衣，然后被帶到了馬廄。

里面只有十幾匹馬。

“鐵山條件就只有這樣，往后你跟你的那位兄長負責照顧好這些馬！”百戶顯然是不喜王斌。

順嘴將養馬的一些細活告訴了王斌。

……

“這幾匹需要喂一些精飼料，里面還要加鹽，其余的馬喂一些干飼料就好！”

王斌看去，有幾匹馬的毛發明顯更為光鮮亮麗。

“記下了！”

王斌十分配合，沒有抱怨，百戶對于這點很是滿意。

“不知我住哪？”王斌一臉期待。

百戶一指旁邊馬廄，王斌臉色有些難看，卻也沒有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