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

“嗚——”

不等王斌仔細判斷當前局勢，林間遠處忽然傳來了野狼叫聲。

“這群畜生，鼻子倒是挺靈！”

吳山看了眼王斌，起身迅速將旁邊事先準備好的木柴往火堆里面扔去，火焰熊熊燃燒。

接著把剩下的木柴，扔到王斌的手邊。

“小子，你不愿吃這口肉，也沒力氣上樹，一會自求多福吧！”

王斌咬了一下舌尖。

因疼痛分泌出來的腎上腺素使他艱難地站起身，胃部肌肉收縮傳來的抽痛，令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小腿差點沒能使上勁來。

“吳大哥……先別添柴了，我想試試能不能弄死一只！”

吳山以為自己聽錯了，看傻子一樣看著王斌，他知道王斌的身體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小子，有現成的肉你不敢吃，拼什么命……”

如果讓難民們去選，他們寧愿殺死同行的婦孺，也不愿去捕獵，更不用說去直面野狼群了。

“吳大哥躲在樹上，一會大叫幾聲就好！”王斌眼底閃過一絲狠辣。

如果不吃吳山遞過來的肉，他的這具身子絕對撐不到天亮，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機會，也是一場賭博。

他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心中沒有一絲恐懼。

王斌撿起地上的一根硬木，走到那名壯漢的尸體前面，猛的戳下。

“哎！”

吳山嘆了口氣，走過去將手中的短刀扔給了王斌。

“拿著吧！”

“謝謝！”

王斌撿起短刀，將臟器全部挖了出來，在吳山的幫助下，貼著“妹妹”的尸體，閉眼躺在了壯漢尸體下面。

吳山手腳并用，爬上了不遠處的一棵蒙古櫟，靜靜地看著下面，心中忐忑不安起來。

……

時間一點點過去，王斌鼻腔里面被血腥味充斥著。

吳山看著狼群漸漸靠近。

因為火堆還在一旁燃燒，狼群并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就沖上來。

等到火焰快要熄滅的時候，頭狼第一個走上前，啃食起來被王斌挖出來的臟器，其余的野狼則是在四周警惕，大概有七八只。

王斌大氣不敢喘，屏息凝神。

等到頭狼因為埋頭進食而稍微放松了警惕。

王斌瞅準時機，一刀朝著頭狼脖頸刺出，精準刺中。

“嗷嗚~”

頭狼發出的慘叫讓整個狼群瞬間躁動不安。

王斌死死按住頭狼，目光直視整個狼群，吳山看到這一幕心神激蕩，站在樹上大聲叫喊了起來。

“啊——畜生！滾開！啊——”

狼群低吼，隨著頭狼的死去，狼群沒了領袖。

出于本能，它們沒有選擇沖上去進攻王斌，四散逃走。

“好小子！”

吳山佩服之情，油然而起。

時間一點點過去，等到四周徹底安靜下來，吳山迅速從樹上跳下來，連忙抱起枯枝敗葉往火堆里面扔去。

王斌看著火勢逐漸增大，這才脫力躺在了地上。

“好小子，骨子里面有股狠勁！”

吳山大喜，王斌竟然真的當著他面殺死了一頭野狼，這也意味著他能一起大飽口福了。

“吳大哥，你來烤一下，別弄壞了這張皮毛！”

王斌沒有一絲力氣再去處理狼尸了，平復著劇烈跳動的心臟。

“剩下的交給我！”

吳山接過短刀，從腹部熟練地割下幾塊肉，直接扔到還沒熄滅的火堆余燼里面。

沒多久，一股焦香氣味撲鼻而來。

看著天上的繁星，王斌慢慢吐著氣，放空心神，他已經徹底接受了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一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竭盡全力活下去。

本能的求生欲大于一切。

“王斌是吧！”

吳山拿著第一塊烤好的狼肉遞給王斌，打心底不再將對方當作一名孩子去看待。

“嗯！”

王斌接過，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面塞去。

狼肉的表皮已經燒糊了，兩人吃的滿嘴流油，絲毫不在乎里面還夾帶著血絲。

等到王斌躺著緩過勁來，起身從狼尸腹部下刀，用力整張狼皮完整剝下，將上面的油脂用火烤干，也不做其他的處理，脫光上衣，直接披在了他自己身上。

吳山看著這一幕也沒有多說什么，而是用從壯漢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吸著狼血向四周潑去。

這種血腥味會讓林間其他的野獸不敢輕易靠近。

兩人渾身染血，也算是一塊面對生死了。

吳山吃了這頓狼肉，主動提出了守夜，王斌疲憊不堪，靠著枯樹睡去。

……

太陽升上樹梢，王斌睜開眼，有些茫然，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想起昨夜發生的這一切，心底暗罵。

“他娘的老天真跟我開這種玩笑！”

好消息是王斌的氣血恢復的很不錯。

“你醒了！”

吳山在一旁將吃剩的狼肉用松葉燃起的煙霧熏烤了起來，方便保存，肉可是稀罕物。

“辛苦吳大哥了，你去休息一會吧！”

王斌站起身，狼皮雖然難聞了點，但是十分暖和。

“確實要休息一會，還有半天的路程才能到鐵山！”

吳山找了處空地，緊了緊衣服，沉沉睡去。

王斌看向一旁小女孩的尸體，走了過去。

“苦命的孩子！”

王斌在林間找了許多的枯樹枝，將小女孩的尸體放在上面，一把火將其點燃。

聽著樹枝燃燒炸裂的聲音，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意。

這是一個“人吃人”的時代，這個孩子本應是嬉戲玩鬧的年齡，卻命喪于此。

“后金……滿清……”

想起史書上所記載的一切，王斌緊握雙拳。

他知道，既然老天爺選擇了他，就必須為這個世界，多少做些什么……

等到火焰燃盡，王斌用自己脫下來的爛衣服包起地上的一些灰燼。

“走吧！”

吳山背著狼肉，拍了拍王斌的肩膀。

二人沿著昨日其他難民前進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王斌主動開始攀談起來，趁機學習著大明的古漢語。

……

“吳大哥，聽你這么一說，你的父親應該是戚將軍的手下吧！”

王斌心底有些好奇，吳山應該是三千浙江兵在出征朝鮮時留下的后代。

“家父已經去世多年了，確實是戚將軍的手下！”吳山對于父親，記憶已經十分模糊了。

“戚家軍，都是大明的民族英雄！”王斌心生敬佩，往后數百年，戚家軍抗倭的事跡一直流傳下去。

可對于這群浙江兵的結局，卻鮮為人知，因為大多數的將士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是做了英雄，可結局不好！”吳山言語間有些悲傷。

對于王斌能夠認可他父輩的事跡，吳山很是感激。

王斌聞言也不好多說什么。

薊州之變，三千浙兵在遠征朝鮮之后，被薊遼總兵王保誘殺千余人。

只是因為當權者不愿下發戰前所答應的餉銀，認為浙江兵驕橫，難以約束。

……

平壤南兵撤回時，以王賞不給（如松攻平壤時約先登者給銀萬兩，南兵果先登）鼓噪于石門寨。保誘令赴演武場，千三百名保盡誘殺之，以反聞。人心迄憤惋，故招募鮮有應者。——《明史》

建昌營調南兵三千留養，以備倭之緩急。而十月間，以離家日久，錢糧不給，含忿謀作亂。事覺，殺三千三百余口。——《朝鮮宣祖實錄》

具體屠殺了多少，連吳山也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