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行由墨汁形成的文字當下的狀態是這樣的。
【你是我很親近的朋友,所以此時的你記起了我昨天交代你的事情。】
這一行顯得略長的文字雖然一直在緩慢地失去色澤,可它依舊顯得異常清晰,似乎要過上很久才會徹底消失殆盡。
至于【門里不是你。你是誰。】這一行猩紅色的、陰氣十足的暗紅色字體,雖然像極了恐嚇信,也著實往外滲透著絲絲縷縷陰冷詭譎的不祥氣機,可它也就是這樣了,屬于它的時間仿佛凝固不動了,這一行文字就那么安安靜靜地定格在了那里,悄無聲息地。
傲慢耐心地等待著。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的時間。
第一行字終于模糊了起來。
可它只是一如既往地繼續褪色下去。
傲慢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如果字跡變紅是一種目前來看屬于不可知曉范疇的結果的話。
那僅僅是、也只是褪色又意味著什么。
如果我假先篤定第二行的猩紅色的字跡是一種支線的危險或者懲罰的話。那第一行始終沒有內容變動卻持續褪色的字跡是這里的主線的規則呢。
那會是什么。
抹殺。
傲慢的手再次發在了把手上。他輕輕叩動把手。
門開了。
他看著門外杵著打量起他的人微微一怔。
……
一個時辰前。
色欲恢復意識時,發現她處在一棟破舊的爛尾樓的樓梯上。
不對勁。
我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她發現她自己竟然以一種抽離的視角看著那一具看起來沒有絲毫靈性的軀殼在自行地行動著。
她一步一步地僵硬地往樓上走去。給人一種單機游戲里行為模式相對固定、顯得沒有那么智能的npc一樣。
她的意識劇烈地掙扎著,似乎想奪回身體的操控權,卻無奈地發現這一切根本就沒有一點兒起色,顯得她的努力分外徒勞和可笑。
因為毫無意義。
既定的結果也沒有絲毫改變。
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在樓道里以一種提線木偶般僵硬的姿態拾階而上。
這一層坐落著門對門的兩戶人家。
她停在了其中一扇門前。
“咚咚咚”
…………
方才的敲門聲響過之后,門外就沒了一點兒動靜,屋內就剩下個怪吵的又沒個開關鍵的破電風扇“嘎吱”來“嘎吱”去的。
門開了,傲慢神色驚訝地跟眼前這個顯得異常呆板的女人對峙了幾秒。
他看著對方那毫無一絲情緒波動的眸子,試探地開口喊道。
“色——”
色欲纖細的指節間夾著一斷刀片,以迅雷不及之勢捅向了傲慢的口舌之間。
凝滯。
傲慢瞳孔緊縮,他的能力失效了!?
“——欲。”最后一息間,剩余的那一個音節才堪堪吐出。
刀片在口腔中迅速地攪動著,在血肉中橫向打橫一刀,一截舌頭就被割斷并挑了出來墜落到了地面上。
……
被敲著門的那一戶打開了門。
昏暗的室內走出了一個沒有臉的人形怪物。
色欲發現她的身體并沒有行動,只是杵在那兒和對面的怪物對峙著。
但她心里無端地感覺,只要對面的怪物一發出些什么動靜,她的身體會立即對眼前的敵人發起最為凌厲的攻勢。
等等。為什么會有那么強的敵意?
還有為什么身體的本能告訴我,只是去割去那個怪物的舌頭……
按我平時的作風,不應該是一刀封喉嗎?
有點ooc了,她剛想發笑,卻發現對面的怪物嘴里竟然吐出了兩個異常熟悉的字節。
“色——”
“——欲。”
她眼中怪物的形象倏然間變成了首席的模樣。
“不要!”她的意識瘋狂地扭曲著掙扎著。
在最后一個字節響起的時候她分明已經感受到了她的意識已經掙脫了束縛,被不知名存在役使的身軀中也存來了黑洞一般的巨大吸力,在迅速地把她那憤怒的意識往回拉扯著。
可是,太遲了。
她的意識擠出了鳩占鵲巢的半透明無面人怪物。
它的意識體暴露在了陽光下,不知道是因為接觸了空氣中的什么成分,它半透明的軀體發出了“滋滋”的輕微響聲。
還沒等到它反應過來,好痛苦地哀嚎幾聲來刷刷自己的存在感,就被一根不知道從哪兒倏然探出來的純白色、絲線般粗細的觸手給迅速地從頭顱到腳尖地整個兒的洞穿,它半透明的軀體迅速干癟,直到化為零星飄散在半空中的微小光點。
色欲的身體顫抖著,眼中充斥著自責與痛苦,原先手指間緊緊攥著的刀片也“哐當”一聲掉落在了地面上。
她用微微發顫的手輕捂著嘴,看著做出了一個字口型的首席。
“神。”
傲慢神色依舊平靜。他看著眼前神色波動劇烈的色欲,眼中似乎蕩漾起幾分別樣的神采。
他看著掉落在樓層地面上的刀片。
俯下身子,把它撿了起來,他用食指與拇指夾著它,把它舉起,放在了他的眼前,仔細地端詳著。
沒有血。
剛才舌頭被剜去的時候也沒有疼痛。
他的唇角掛起了一抹笑意。
他大概明白在色欲眼里自己剛才的樣子了。
至于具體的,也許得等下次才會知道了。
畢竟,現在的自己。
可成了一個開口只會發出“嗬嗬”的可笑聲音的啞巴罷了。
他沒有理會在原地情緒似乎有些失控的色欲。
因為他知道,這姑娘向來不會沉緬于悲痛,因為她睚眥必報,所有的苦痛與悲傷終有一刻都會化作她那極致憤怒的燃料。
他需要確認一件事情。
他再一次回到了狹小的出租屋內。
徑直地走到了那一張色澤斑駁的老舊木桌邊,拿起了桌面上擺放著的那幾個灰蒙蒙的玻璃瓶子中的一個。
他捻起一段衣角,拿著它反復地擦拭著玻璃瓶的瓶身。
被擦得光潔蹭亮的玻璃瓶中靜謐地倒映著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傲慢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龐。
原來只是視覺的欺騙嗎。
傲慢看了看那一尊詭異的神像,祂坐著的那片蓮臺愈發清晰起來。
是一顆被剜出來還滴著血的巨大眼珠子。
“鐺。”
“鐺。”
巨大的鐘聲響徹了整片世界。
【你是我很親近的朋友,所以此時的你記起了我昨天交代你的事情。】
在失去舌頭的那一刻。猩紅色的字跡就已經化作了沫影。
而當鐘聲響起之時。
第一行淺墨色的字跡褪色完全了。
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片光潔的透明。
傲慢知道。
第三聲鐘響。
是他的喪鐘。
“鐺。”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