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潮波動時，那只玄貓在這狹窄的房間中走來走去，還是沒忍住喵了一聲，目光四掃，頗為嫌棄。

陸起以前喂過野貓，一把把它抱起來，手法頗為老練地撓了撓它的下巴，叫其舒適地瞇起雙眼。

“我叫陸起，以后我就叫你陸阿貓。據說妖族沒有到引氣后期煉化出喉骨，就不能口吐人言，如果你同意就不出聲，不同意就喵一聲。”

陸阿貓剛想立起身子叫喚，硬生生被陸起給撓得舒服，軟綿綿地趴回去。

“今后你跟在我身邊，我先保證兩天喂你一枚靈石。趙家的靈舟在明天下午就會啟航，大概要行個二十來天。等下了靈舟，我就開始售賣符箓，盡量保證你每天能吃上一枚。”

這有違陸起往常摳搜的作風，而他做出這個決定共有三點原因。

一當然是他成為了名符師，有了賺取靈石的能力，不至于打腫臉充胖子。二則是玄貓瞧著身子不小，但他細細檢查過爪牙，分明帶點幼貓的稚嫩，說明年歲不大，加上從喂了靈石后的表現來看，養熟的幾率很大。

三則是他在馭獸宗呆過，清楚馴服血脈不俗的妖族能給修士帶來怎樣的助力。

相較起來，這對陸起是一筆回報高，風險低的上好買賣。

敲定了此事，陸起柔和地撫摸玄貓脊背，雙瞳卻閃爍著些冷漠。

他思索著：“可惜沒有偷學到馭獸宗的馭獸法訣，之后還得留意類似仙術或寶物的消息，只有真正把這只貓綁在我身邊，才能交付出一定信任。”

陸起托起阿貓，把它放回地上。

他和趙越約在戌時三刻，在趙氏家宅的南門碰面。

這時候陸起才分出心神來思考交易的內容。

“殺掉趙雙全？”

陸起穿越前就已經十八，再在人畜所經歷了三年多，實際上的心理年紀已經超過二十。

對于這件事，他其實只是稍微一想就有太多的破綻。

趙家人此次領隊的人是何修為？保護家族天才的只怕最低也是通玄境，那就算趙越引走了引氣四重的侍從，自己莫非真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地殺掉趙雙全？

其次死了一個身懷靈根的趙氏子弟，就在一艘靈舟上，徹查難道是件很困難的事情？自己來歷不明，就是第一排查對象。

趙越是本家人，就算查出究竟，看在他身懷靈根的份上，說不定還有緩和的余地。自己莫非能有這待遇？

可當時陸起沒有提出任何的質疑，因為他想起了珍寶齋中那個女子有意掩藏，但還是被自己察覺到的目光。

他回過味來，那是炙熱和貪婪。

困水符。

陸起犯了一個錯誤，當時繪符選取了珍寶齋里售價最高的一類符箓。他靈根中蘊含水木靈韻，使得繪制水行或木行靈符時有無形加持，可這種加持也可以成為一種“特征”，一種可以被有心人識別出來的特質。

余青微太熱切了，熱切得叫他本能覺得不妙。

陸起又殺了趙家護衛，后續麻煩遲早找上門，他又急于前往東域，所以才假裝被天懸仙門的消息沖昏了頭腦，答應了這樁買賣。

至于上了趙氏靈舟后要怎么做。

陸起眼瞼低垂，從儲物袋中取出符紙和朱砂，平心靜氣半刻鐘，才執筆勾勒起符文。

……

落日西沉，但余光照得天上云層一片橙黃。

趙氏家宅占地二十余里，四百多名族人均住在其中。

而此刻在大宅的南門處，趙越踏出門檻，朝外張望一二，瞧著遲遲無人前來，眉眼中露出些焦急，哪怕竭力克制也忍不住來回踏步。

終于他眼神一亮，遠處一個灰衣少年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有只黑貓窩在他懷里，一雙碧瞳好奇地看向前方。

趙越咳了咳聲，朝身旁兩位守門護衛說道：“本少等的人到了，要領他進去。”

趙越此事已在趙家主那處做了備案，言稱陸起在人畜所曾幾次幫過自己活下來，所以如今想要將他帶在身邊照顧。

陸起垂頭低眉，神色怯怯，縮在趙越身后，一副任憑做主的模樣。

守門護衛察覺這少年身懷引氣二重修為，心中驚訝。但本就收到上面的指令，也就放他們通行，進了趙家大宅。

陸起走入宅中，粗略掃了一眼，微黃夕光中仍能看見青竹成林，活水流溪。而屋瓦雕梁，更處處都透著堆金積玉之感，不愧是大戶人家。

兩人一路行走，一前一后，都沒有主動說話。

直到趙越將陸起領入一間屋子，他關門時右手食指輕點門扉上的陣法紋路，將其激發，這才坐在椅上長舒口氣。

“陸起，明天趙家前往東域的靈舟就會啟航，到時候我就帶著你一起上去。”他說話帶笑，對眼前少年展露善意。

而陸起也坐在木凳上，沒有接招，只是問道：“不知道趙家這一次領隊前去東域的人是什么修為？”

趙越神色一僵，勉強扯了扯嘴角，回答道：“趙家除了家主外還有三大長老，這一次領隊的是二長老趙青松。據說他的修為是通玄中期，具體是幾重，我就不清楚了。”

陸起頓時面露慌張，話音里帶著忌憚。

“那我真在靈舟上殺人豈不是自找死路？不行，不行……我……”

趙越急忙打斷他，站起來用手壓住了陸起的肩膀，安撫道：“不會的，我們到時候有那么多人都混在一塊，長老就算想查也……”

“不行！”陸起深呼吸，稍微平靜后才繼續說。

“我不能在靈舟殺人。等下了靈舟，到時候天懸仙門試煉開始，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想要拜入門下，肯定是一片混亂的情況，我答應你，會找到機會殺了趙雙全。”

趙越面色冷了下來，雙手捏緊陸起的雙肩，湊近了點，再沒有之前的熱切。

“那我要怎么相信你呢？”

“你想我怎么取信你呢？”

兩人目光對視，趙越下意識地松開手，后退了幾步。

他從懷中摸出一個白瓷瓶，大拇指撬開瓶塞，遞到陸起面前。

“我打聽到你得罪了張家，現在張舉已經加派了不少護衛搜集你的下落。”

“這是黃階毒丹‘螟蟲’。一月一發，三月奪命。你吞了它，我就信你，只要你殺了趙雙全，我就給你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