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城找工作的過程如預期一般,并不順利。
招聘會取消,大家就只能更多地依靠網絡和報紙來找工作。
可電腦只要艾明或劉莎在家,那一定是被他們霸占著的,他只能瞅空跟做賊似的,見縫插針趕緊上去投幾個簡歷。
半個多月過去了,通知他面試的電話少得可憐,其中還有一部分是不知哪里找到他信息的保險公司。面試去了之后,也全部無疾而終,石沉大海。
甄城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一個非重點本科的應屆畢業(yè)生,是得需要點耐心等待機會。
轉眼到了八月。甄城都到這里一個月了,工作依舊沒有著落。
倒不是沒有讓他去上班的地方,可連普通工人都比不過的幾百塊錢的薪水,加上沒什么前途的公司背景,艾娟愣是擋著他沒讓他去。
她以她五年的社會經驗告訴他,大學學什么專業(yè)確實不重要,可第一份工作是干什么卻是十分重要的,它幾乎決定著你一輩子的職業(yè)生涯。
所以,她勸甄城要耐心,寧缺毋濫,一定要找到一個他想做的滿意的工作才能去。反正只要她有口飯吃,就絕對餓不到他。
甄城耐著性子等著,沒事時也四處到工業(yè)區(qū)溜達,看見有不錯的公司的,就厚著臉皮走過去,混過門衛(wèi),丟一份簡歷給對方的前臺,希望能瞎貓碰到個死耗子。
他雖然有耐心等,可有人卻已經沒耐心由著他了。
劉莎連聲招呼都沒打,就突然辭職了。
艾娟晚上回來詢問她為什么,她就坐在電腦前一邊啪啪啪地打著游戲,一邊隨口回道:“天天加班,累死了。不干了。”
艾娟深覺無力,“打工可不就是累么?誰不都是這么過來的?”
劉莎不耐煩地頂嘴,“反正我是受不了這份洋罪!”
“那大家都不工作,拿什么吃飯呢?”艾娟反問她。
劉莎陰陽怪氣的一笑,眼睛掃著甄城,“如今有些大學生都還不勞動,窩在家里白玩電腦白吃白喝呢,我為啥不行?
我又沒讓你養(yǎng)著,我讓艾明養(yǎng)著,你管得著么?管管您該管的人就行了,別在我面前倚老賣老!”
艾娟氣的說不出話來,真想甩她一巴掌讓她滾蛋,可事實是,她除了紅著眼睛立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
甄城再厚的臉皮也掛不住了。他伸手拉起艾娟就出了門,免得劉莎有更難聽的話說出來,弄得無法收拾。
艾娟抹著眼淚默默地哭,甄城嘆了口氣,對她說:“我還是別再等了。你先托人幫我在你們廠弄個產線工人的活干干好了,我一邊干一邊找工作吧。”
艾娟死命搖頭。
甄城勸道:“沒事,我不說我是大學畢業(yè)生,就拿著我的高中畢業(yè)證去就行了,反正也進入不了檔案的。做做工好歹有一千多塊,總比閑著好。”
“她的話你別聽進去。你在家也不是閑著的,不也是天天忙著面試么?找工作也是要一心一意才能找到好的,上了工老是請假也不是事兒。”
甄城知道她是為他好,但他到底是個男人,白吃白喝的事兒他真的不能再干下去了。
眼下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有另外四只眼睛盯著呢。
“我有選擇地去面試就行了,不會常請假的。”甄城苦口婆心地堅持勸。
墨跡了好半天,艾娟見他決心是確確實實定了,才只好對甄城說:“那好吧,我聽你的。不過,我這兒有件事,你得聽我的。”
“你說。”
艾娟抓著甄城的手說:“我想過了,你還是搬出去吧。家里這樣天天讓人連氣兒都不順的,我每天下班都不想進了。
你搬出去,也能靜下心來繼續(xù)學點對工作有用的東西,我也能到你那兒透透氣,看看書。馬上十月份就要考試了,我現(xiàn)在連看書都不得清凈。”
“那我就住工廠宿舍吧。”
艾娟想了想,說:“也行。”
兩人這么決定了之后,艾娟第二天就拿著甄城的高中畢業(yè)證到工廠。
工廠的人事經理陳姐一見到艾娟又托關系招人進來,就有些不高興地說:“小艾啊,你不會又給我們找麻煩來了吧?”
艾娟臉上有些掛不住,只好硬著頭皮道:“我弟弟和他女朋友確實不懂事,我也說了他們了,可就是作用不大,我也快被氣死了。
我知道,我弟他還能在廠里繼續(xù)干下去,都是您的幫忙,我也該好好謝謝您的。要不這樣,晚上我請您吃頓大餐,就當賠罪好不好?”
陳姐這才給了點笑容,拿過甄城的簡歷看了看,說:“這次這個人總得踏實點了吧?”
“這個我能以人格擔保。”
“那行。正好你弟妹辭工,他們線上少了個人,工廠最近又不大規(guī)模招人,就讓他頂上吧。明天來上班。”
“那謝謝你了!晚上想吃什么您盡管說,千萬別客氣啊!”艾娟忙笑著感激道。
“真請啊?話說這人是誰啊?能讓小艾你突然這么大方請客了?”陳姐笑瞇瞇地審視著艾娟,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艾娟當然不會承認,她只笑著說,“老鄉(xiāng)。過來投奔我了,總得幫忙不是?否則沒臉回家見鄉(xiāng)親父老了啊!”
陳姐笑笑,不再追問,艾娟也就趁這個機會趕緊離開了人事部。
甄城要搬走的話一說出口,艾明第一個跳了起來:“姐夫你真要走啊!好端端的住在家里不行么?那宿舍跟豬窩似的,怎么住啊!”
甄城對他的這個反應倒有些意外,笑了笑說,“住在廠里上班方便點啊。”
“你真要搬走啊?”
“嗯。”
“那電腦你也要搬走么?”
“……”
甄城一愣,沒想到他挽留自己的目的在這里。
他還沒想好該怎么回答,艾娟已經搶著說:“當然是要搬走的啊!那是他買的,平時還得學習電腦新技能,有大用呢。”
劉莎一聽這話,游戲也不打了,立刻扭過頭來說:“工廠宿舍的人哪見過電腦啊,不是明擺著讓人偷么?不如放在這里安全。”
艾明連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就算不被偷,這個來玩一下,那個來玩一下,早晚也得壞掉的。不如姐夫啥時候要用電腦,啥時候回來一趟嘛!”
“是啊,是啊,宿舍里面又不能聯(lián)網,有啥意思?再說,電腦要是搬走了,咱剛辦的寬帶可不就浪費了么?電信局又不給咱退錢。”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附和著,根本容不得別人插嘴。
中心意思也很明確,就是,甄城走,他們歡送。但電腦卻是得留下的。
不過這次是沒辦法通過打電話給艾父艾母要挾的,所以就只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甄城因為身份問題,不好多說什么,于是看向艾娟,去征求她的意見。
艾娟一臉云淡風輕,淡淡地看著兩個人唱大戲。等他們總算沒話說了,只剩下車轱轆話了,艾娟才輕輕開口:“人家的東西人家不帶走,總不能白送給咱們吧?”
她話音剛落,艾明火力立馬攻到艾娟這里,這下連語氣也沒那么的顧忌了,大聲嚷嚷道,“姐夫的東西不就是咱們的東西?咱也不是為了姐夫著想么?”
他除了有求于甄城的時候,就從沒叫過甄城一句“姐夫”,這會兒嘴又變甜,嘴臉確實可笑。
艾娟笑了,“誰的就是誰的,不存在‘你的’就是‘我的’這個道理。再說,我倆還沒結婚呢,還不是一家人。別說和你們,就算和我,這賬面也是算的清清楚楚的。咱別啥都眼饞,這么跌份兒行么?”
艾娟話說的又狠又帶刺,艾明的脾氣被激得一下子也就上來了:“算的清清楚楚的?那好,你把他在這兒吃住一個月的房租,飯錢,水電煤,什么都算清楚了再走!
啊,對了,在外面租房子的話還有什么付三押一的。說走就走,那沒到期的房錢和押金可就沒了。現(xiàn)在,咱們就算算他總共欠了咱多少錢!”
艾明話音剛落,劉莎就已經拿著一個計算器搗了起來:“這房子一個月八百,他得付四百。算上押金,又是四百。飯錢每頓飯算便宜點,五塊錢好了。水電煤他也得付一半……”
甄城聽著聽著,終于被氣笑了,然后還真笑出了聲。這世界還真是比想象的要精彩得多,得虧艾娟面對這群奇葩,還能撐這么久。
“夠了!”艾娟不能再讓他們這樣胡鬧下去,走上前去就要關電腦。
劉莎一把就把計算器給扔了,猛地撲過來,搶走鼠標,堅決阻止艾娟關電腦:“我的游戲……我的游戲!”
艾娟氣急,用力推搡了劉莎一把。劉莎本沒想到艾娟有膽子會對她動手,一個沒防備,拖鞋一打滑,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瞬間反應了過來,直接向艾娟惱怒地沖了過去,一把抓住了艾娟的頭發(fā),扭打起來。
她在怒氣頂上,像個瘋子,出手極狠,極潑辣,又個頭比艾娟高,加上艾娟猝不及防,根本就是毫無還手之力。
眼看著一把頭發(fā)已被劉莎扯了下來,艾明又冷眼在旁袖手旁觀,甄城心疼極了,沒辦法只好上前拉架。
他一上前不要緊,劉莎立刻就撒起了潑,坐在地上大哭大鬧了起來:“艾明你給我滾過來!你個死沒用的,任他們兩個欺負我一個!”
“喂,你說話憑點良心!他打你了還是怎么著?”艾娟狼狽至極,喘著氣吼回來。
“他……他……他摸我胸了!艾明,你個沒用的東西!竟然眼睜睜地看著別的男人吃我豆腐!我要跟你分手,分手!”
甄城無語地瞧著這個潑婦,完全無法把她跟十五六歲的花季少女聯(lián)系到一起。
他覺得這件事任誰都看得出是劉莎在惡意中傷他,可誰料艾明竟對著甄城陰沉沉地說:“甄城,你摸她了?”
“你聽她胡說!”艾娟氣得嘶聲大吼。
“你聽他們的還是聽我的?他沒摸我我會這么說嗎?艾明,你他媽就不是個男人!”劉莎哭喊的愈發(fā)起勁。
艾明的臉色愈發(fā)陰沉,他拳頭緊緊握起,一步步地走到甄城面前。
艾娟一看情況不妙,忙喊道:“艾明你干什么——”
她話音還未落,艾明一拳頭已經狠狠地砸在了甄城的左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