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拳下去，劉莎笑了，甄城愣了，艾娟瘋了。

甄城和艾娟誰都沒想到，艾明會這么沒大沒小的為了一句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謊話，對他動了手。

別說甄城根本沒碰到劉莎什么不該碰的部位，就說他為什么上前拉架，還不是因為艾明這個最該出手的人，愣是站在旁邊不管么？

甄城被打得踉蹌了一下，半天沒回過神來。

他還沒想好自己該做什么反應時，艾娟已發瘋一樣地爆發了。

她披頭散發地沖到艾明面前，對著艾明的左臉，一個巴掌狠狠地甩了過去。

艾明這下也被打傻了，摸著火辣辣疼的左臉，愣在那里。他從沒想過他這個一向不敢對他怎么樣的姐姐，竟會為了一個外人，打了他生平挨的第一個巴掌！

要打還回去么？他憤怒地把拳頭握了兩握，卻發現到底動不了這個手。

劉莎見狀，立刻幸災樂禍地挑唆了起來：“艾明你傻子么？就那么站著等著挨打么？”

艾明瞪著艾娟，滿眼失望：“你竟然打我？！”

“是！”艾娟怒吼，“就是打你！你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你說我是白眼狼？！”

“滾！統統給我滾！這是我花錢租的房子，現在就給我滾出去！我大方點不跟你們算錢了，你們立馬收拾東西給我滾！！！”

艾娟淚如雨下，手指著門口，顫抖的不像話。

艾明站著不動，只是揉著臉冷笑：“你有什么資格讓我們滾？這是你的錢么？這是爸媽的錢！他們供你讀書，養活你這么大，現在你替他們分點憂怎么了？

你還沒出嫁呢，這錢就是咱爹媽的錢！還什么你的錢，可笑不？！”

說著，他拿起電話，快速撥通了家里的號碼，“現在咱們就讓爹媽評評理，看你出的錢到底是你的，還是算作他們的！”

艾娟跳起來想要搶他手里的電話，無奈個子太小，艾明高舉著電話她夠不到。

甄城實在覺得艾明無藥可救了。大半夜的家里人都在睡覺，難道他真的一點都不顧吵醒父母么？

大步上前，他一把奪過了艾明的電話，并順道關了機。

明天一早他就要搬走了，不在乎他們告狀，也無所謂艾明打不打這個電話。只是，就算艾明不在乎艾父艾母的休息，他也得在乎艾娟的感受。

這電話一旦打過去，毫無疑問還是艾娟挨罵。

比起和艾明爭吵，父母的責罵恐怕才是最讓她傷心難過的。

“夠了。”甄城冷冷地說，“別鬧了，大半夜的，幼稚不幼稚？艾娟，我們出去。”

說著，他拉起艾娟就要往外走。

艾娟卻掙扎著不走。

她突然不哭了，也不鬧了，眼神變得格外的寒氣逼人，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清冷。

她看著艾明一字一頓地開口：“行。你們不走，我走還不行么？今天晚上我就搬走，以后你們自生自滅吧。爸媽那兒隨便你們怎么說，就讓他們當我死了好了！”

艾明有些被這個“反轉”給驚著了，呆愣了一下，看看甄城，又看看劉莎，見她也有些慌了神。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艾娟就是他們的錢袋子。艾娟不管他們了，他們的逍遙日子也就結束了。

房子還有三個月要到期了，眼下正好要交接下去三個月的房租了，他們哪有錢交？

劉莎已經辭職了，連工廠宿舍都沒指望了，說不定到時候真得睡大馬路上去了。

人到了這個時候，往往腦袋才會比較清楚。對于自己的“金主”，不管你喜歡不喜歡，她都必須在那里。

艾娟回到自己的房間，把自己緊要的東西統統往包里一塞，提起來就要往出走。

艾明一把扯住艾娟的包，僵硬著聲音說：“姐你這是在干什么？”

艾娟繃緊了臉不理他。

艾明結巴了兩下，又說：“是劉莎犯渾了，姐你別生氣。劉莎，還不快過來跟姐道歉！”

劉莎蔫頭蔫腦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挪到艾娟身邊，低聲說：“剛剛動手，是我不對。”

艾娟皺著眉頭瞧著她：“只是動手不對么？”

劉莎摳著手指甲，又囁喏了半晌，才接著說：“是我亂說話，讓艾明犯渾了。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年紀小，不懂事，姐你別跟我們一般見識。”

這是劉莎第一次喊她“姐”。艾娟心里發苦。他們倆還真是天設一對，地造一雙。

“姐你別走了，行不？這么晚了，你走了我真沒辦法跟爹媽交代。”

艾明也破天荒的低聲下氣道，“還有，姐夫，你也是，大人不記小人過吧。我是玩電腦玩上癮了，一時著急才說出那些混賬話。你想想咱們將來可是要變成一家人的，我怎么可能會跟你算這些小賬呢？”

甄城看看艾娟，見她神色已不如之前堅定。

他能理解，他們畢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就算今晚爽快了，走開了，但是走的了一時，走的了一世么？

明天艾父艾母一吵一鬧，艾娟不還得乖乖的回來當他們的錢袋子？

就算艾娟為了圖清靜真不回來住，可這該掏的錢不還是得掏？要不然就是不孝順，不知恩圖報，不是嗎？

她只要工作單位不變，他們就隨時可以找到她。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跟著煽風點火，只圖一時之快了。

他看得出，艾娟需要一個臺階下，而這臺階，剛好也只有他能給。

“小娟，時間不早了，咱們都別鬧了，行么？他們也都道歉了，說到底他們也還都是孩子，就原諒他們這一次吧。

不過，艾明，以后你們真不能再說這樣讓你姐生氣的話。這么多年你姐為了你們付出了那么多，真的很不容易。

以后也別動不動就半夜三更的給爹媽打電話，什么雞毛蒜皮都吵到家里去，讓他們擔心。”

給艾娟的臺階，同時也是給艾明的臺階。

艾明馬上就借坡下驢，連連稱是：“姐夫說得對。我保證，真的，姐！姐夫明天第一天上班，今晚肯定得休息好，你也別生氣了，讓姐夫先洗澡睡覺去吧。”

“是啊，是啊！”劉莎連忙附和著，趁著艾娟一松神經的機會，就順手扯下了她的包包，拎到臥室去了。

門外，艾明在他能彎得下腰的范圍內，簡直是好聽的話都說盡了。

什么以后好好上班，什么也讓劉莎趕緊上班，什么要改掉話不經大腦、手不經小腦的毛病，不再腦子一熱就亂動手，行為處事要像個大人……

艾娟對他心里的小九九是一清二楚的，但，攤上這么一個家人，她又能怎么辦？明天日頭一出，日子還得照過。

鬧的再兇，也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只會把一切變得更糟，甚至還會連累了她和甄城的婚姻大事。

就這樣，艾娟雖然表面上氣呼呼的，但心氣卻是軟了下來。

一場傷心傷身的鬧劇，暫時告一段落。

第二天一早，甄城跟著艾娟一起去上班。

可也是巧了，倆人剛坐上公交車，甄城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當時還不到八點半，甄城想不通這會是誰的電話，猶豫了一下，才遲疑著接了起來。

世上的事，有時候就是無巧不成書。

也算是否極泰來吧。

甄城一掛下電話，就興奮地拉住了艾娟的手，簡直不知道從哪句話開始說起。

這是甄城之前去面試過的一家大型印刷設備公司，也是他一直以來渴望等到的電話。

現在那家公司竟然真的通知他讓他去上班了，做外銷業務員。

這工作既和他國際貿易的專業對口，又條件不錯，有宿舍有食堂，都不用個人出錢。

公司交社保，基本工資兩千，按照業績拿提成，一年提兩次，比例也不錯。

做的好的話，一年攢下小幾萬塊錢應該是很正常的。

艾娟在一旁聽電話時，也早已聽出了個七七八八，因此也高興的不行，直感嘆這電話來的真是及時，總算是轉運了。

只是這下，興奮之余，她真的覺得有些沒臉見人事部的陳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