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炊事班長帶著一個炊事兵，一人挑著滿滿一笸籮粗面饅頭過來了，仗打到這個地步，糧食已經不多了，吃了這一頓，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吃下一頓，所以老班長笑呵呵地招呼大家吃饅頭。

這幾天3營減員太厲害，所以不多的糧食，也夠剩下的士兵吃頓飽飯。

士兵們默默排隊上前，抓兩個饅頭就走開了。

氣氛有點沉悶，姚子青知道，連續幾天的大仗惡仗，士兵們身心俱疲，而且誰都知道，守在這里，是個必死之局，大家除了機械地開槍射擊，誰也沒有心情說話。

炊事班長說：“大伙兒多拿一個兩個饅頭吧，吃了這頓，炊事班已經沒米下鍋了，你們把饅頭揣身上，餓了就吃一口。”

他看看墻角處那一排排士兵的遺體，嘆了口氣，找到姚子青：“營座，炊事班沒米下鍋了，你把我們編進戰斗部隊吧，不燒火了，我們也能拿槍。”

姚子青沒見過炊事班長打槍，不知道他能不能射擊：“會開槍嗎？”

炊事班長一挺胸脯：“報告營座，3營炊事班長李新貴是個老兵，打過槍。”

姚子青也不矯情，手一指：“那邊槍多呢，你自己去挑吧，多拿點子彈，待會鬼子進攻，給我干掉幾個。”

炊事班長抬手敬禮：“是，營座。”帶著炊事兵挑槍去了。

這幾天炊事班也是損失慘重，本來十幾個人的炊事班，結果挨了鬼子的一顆艦炮，那個慘喲，整個炊事班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想著朝夕相處的十幾個大頭兵，就剩下他們兩個，班長心里就窩火，娘的，老子沒有燒火棍了，還不能拿槍燒他一個兩個小鬼子？等著。

炊事班長帶著他最后剩下的一個兵，一人挑了一支步槍，又把幾十顆子彈塞進口袋里，做起了戰斗準備。

看著炊事班長忙碌的身影，姚子青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他想了想，招來一連副連長：“你帶著敢死隊，出城一里地埋伏，鬼子一直盯著城里，不會想到這時候我們還會在城外伏擊他，而且飛機大炮轟炸的目標都是城內，你們提前運動出去，也避免炮火轟炸，不過，你也要做好準備，此一去，也許再無回城的可能。”

一連連副抬手敬禮：“營座，敢死隊全體不畏犧牲，出城就不指望回城，哪怕全體陣亡，也要把鬼子擋在城外。”

姚子青回了個軍禮：“好，有死無生，英雄氣概。你們帶足彈藥，攻擊要迅猛，去吧。”

“是。”一連連副轉身走出營指揮部。

很快，一隊士兵走出城門，向城外迅速開進。

……

日軍的攻擊開始了，這一次，他們把兵力分成三股，一個大隊負責攻擊一個方向，城內中國守軍的消耗也非常大，相信他們已經沒有那么多人手防守各處城門了，只要有一處攻破，守軍將再也難以阻擋日軍的攻擊。

“嗵嗵嗵。”

“突突突。”

“噠噠噠。”

迫擊炮，重機槍，輕機槍，各型重武器一起開火，熾熱的彈道向城頭傾泄，壓制守軍的火力。

戰斗一經打響，就呈現出白熱化的狀態，異常的激烈。

隨著炮火延伸，日軍開始沖鋒，他們相信中國軍隊此時已經是檣櫓之末，很難抵擋住日軍的凌厲攻勢。

寶山縣城又一次被籠罩在硝煙彌漫之中。

側翼，一個中隊的日軍在重武器的掩護下快速突進，縣城正面被牢牢吸引住了，側翼的守軍不會很多，是薄弱環節，犬養毅大尉手一揮，指揮中隊官兵向城門方向前進。

他們注意力都在縣城里的守軍身上，沒有注意到，在他們的側翼，還有一支守軍的敢死隊正等著他們落入陷阱。

說起來誰也不敢相信，一套戰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而姚子青偏偏不信這一套，因為寶山縣城沒辦法利用堅城防守，如果不使用戰略戰術，也許他們3營就跟此前守寶山縣城的第61師一樣，最多只能守個一兩天。

正是因為姚子青兵行險招，才拖到了第五天，鬼子還被死死擋在寶山縣城外面。

犬養一郎大尉指揮中隊的士兵以標準的戰術動作向前推進，在他眼里，占領寶山縣城，消滅城內守軍，是今天必須完成的作戰任務，也許，只需要一次勇猛的進攻，就可以完成了。

突然，側翼傳來密集的槍聲，“砰砰砰，”如爆豆般響起，而自己中隊的士兵，在猝不及防之下，成片倒地。

“啊，”一顆子彈飛過犬養一郎的面頰，劃了一道深深的血槽，他急忙臥倒，手一摸，全是鮮血。

良好的軍事素質讓犬養一郎沒有慌亂，他迅速判斷出，這是一股國府軍在城外設伏，顧不得狼狽，他一下子趴在地上，然后滾動著躲避伏兵的子彈。

安全了以后，他抬起頭，剛想指揮士兵還擊，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陣陣吶喊聲，他的瞳孔猛地一縮，只見幾十米開外，一群國府軍士兵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奔跑猛撲過來。

白刃戰。

犬養一郎站起身，抽出指揮刀，大聲喝道：“全體都有，上刺刀。”

按說犬養一郎的反應已經算快的了，可是他的中隊雖然訓練有素，卻是在驟然遇到襲擊的情況下，已經有幾十個士兵傷亡倒地，其他人還沒有搞清楚情況，國府軍士兵就沖殺過來，大家都有點懵，不知道該射擊還是上刺刀。

轉眼間，國府軍士兵就怒吼著跟鬼子兵們絞殺在一起。

到處都是刺刀入肉的聲音和中刀者的悶哼聲，戰場上一片混亂，刀槍的碰撞聲混雜著從喉嚨里發出的怒吼聲，間或能聽到一聲槍響，或者是手榴彈的爆炸聲。

犬養一郎狠狠劈倒了一個瘦削的國府軍士兵，這一刀力度很大，砍斷了那個士兵的半個脖子，士兵在血泊中無助地試圖伸手捂住脖子，可是鮮血從脖頸處狂噴出來，他無力地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