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遇雨，百事皆興啊?！?

老者緩步在廊下，赤袍烏冠，胸前團龍錦繡，腰間帶銙白玉。

“君父仁德，臣子忠，萬民服，天自佑?！?

跟在后面有一老一少，老者白凈一眼可知宦官身份，少者三十出頭，高大魁梧。

說話的正是年少的男子。

“忠？陽奉陰違者，貪贓枉法者殺之不盡；服？食不果腹者，冬雪凍斃者歲歲可見。仁德？累累尸骨，大獄并起，怕不是私下唾罵。”

“撲通！”

那男子猛地跪倒，磕碰的聲音在長廊傳出深遠。

朱元璋停下腳步，轉身笑看著跪倒的男子，“朕還年幼時，聽到鄰家長者歡喜道‘春分有雨是豐年’，此后數年，年年有雨，長者家中米缸越發見底。朕便知道，這天啊，佑不了人?！?

男子五體投地，不敢說一句話。

他知道，這是提醒他本職，馬屁功夫朝堂大把人，他沒資格也不可以。

“太子到哪了？”

仿佛過了百年，男子聽到問話如獲重釋。

“于中都祭祖完畢后，自水路入湖廣，天雨路滑，恐怕要待上一段時間?！?

朱元璋點點頭，轉身離開。

直到長廊空寂，男子才慢慢起身退出皇城。

“敬之，你且看看這封信?！?

沒有管男子是否離去，朱元璋反而遞給了身后的宦官紙張。

敬之是宦官李慎的字，他躬身接過，打開信張快速瞄了一眼。

“摩天嶺血案，喪命者才二十，超過半數卻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有意思?！敝煸靶Φ溃澳┝司尤贿€發信請少林武當出山一同主持公道，哎呀，我都有點懷念以前的江湖歲月了?！?

李慎沒有說話。

“最后還把信送到我桌上，說這陳駿觸犯律法，請求抓捕，你說是不是太好笑了！”

朱元璋忍不住笑出聲來，興盡后，他才說道，“你覺得，這陳駿是誰的人？”

李慎現在才回答道，“奴婢看過宗卷，此人武學多是外功范疇，偏偏打出先天般威力，能有如此傳承，又能有這般殺力的宗門，奴婢實在不知?！?

朱元璋搖搖頭，“那你覺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從出現便和羅摩遺體聯系上，此后消失在秦嶺大山，怕是在參悟羅摩遺體秘密。”

“武林盟主？”朱元璋望著屋檐外的細雨，沉吟片刻，“摩天嶺上，死的不僅有中原名門，還有西域僧人、江湖鏢局、塞外馬賊，和武林為敵的做法，哪怕做盟主也無人肯服；如此孤勇一身，就算造反也勢單力薄，魔教不會如此大張旗鼓?！?

“自絕于天下，奴婢也想不通。”

“自絕于天下…”朱元璋呢喃了這幾個字，“敬之，我記得曹峰的武功是你教的？”

“不過輔助入門，剩下的奴婢放任其自修?！?

“聽說黑石對羅摩遺體也很上心?！?

“神功嘛，每個練武之人都夢寐以求。黑石一直遠遠跟著陳駿的足跡?！?

“我登基之前和六大派有過約法，江湖事江湖畢，這是多謝昔日的援手?！敝煸皵n著手，“但不要驚擾百姓?！?

李慎陪伴多年，馬上就聽出言外之意，低頭說道，“那曹峰也快按捺不住了，黑石大部分好手都被調去了秦嶺，用的借口是發現魔教那位代教主蹤跡?！?

“天道無私，人道有缺。”

黑石，是江湖的黑石，消失也只能消失在江湖。

——

雨勢綿密。

重陽宮下的小鎮行人越發稀少，在這個缺少遮雨物品，又容易感冒死人的時代，普通人不會傻乎乎冒雨亂跑。

“沏一壺茶?！?

從活死人墓出來后，陳駿便停留在山腳下琢磨著得到的武學，費了好多心思入門后，陳駿覺得還是找點小小幫助。

眾所周知，不開就是沒關。

“當前煞氣：248666?！?

“消耗煞氣50000。”

“一陽指（登峰造極 50001/100000）?！?

“消耗煞氣50000。”

“九陰殘章（登峰造極 50100/100000）—”

“解穴法、飛絮勁、大伏魔拳、摧堅神爪、蛇行貍翻?！?

眨眼間積蓄的煞氣少了六位數。

還有一門先天功，陳駿正在思考怎么融合。

“客官，茶來咯?！?

瓷壺冒著熱氣，在這寒氣未褪的時候喝上一壺熱茶再好不過。

“上次來的時候還沒見過你，剛來？”

陳駿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額…對，陳讓他父親感了風寒，家中無人照應，所以掌柜的讓我來頂替?！鄙喜璧男《皖^應道，“公子爺這幾天沒出客房，沒看到也是正常。”

“這樣啊…”

“叮?！?

銅錢拋出弧線，小二手疾眼快接下，“多謝公子爺賞錢，慢用。”

陳駿望著快步下樓的小廝，抿了一口尚熱的茶水，感受著特別的味道，不由輕笑，一飲而盡。

不動聲色掃了一圈，不僅僅是方才上茶的小廝，旁邊的四張桌子、樓下八處客人，合計三十七人都對他所在的位置暗中窺視。

瞌睡了有人遞枕頭的感覺真好。

陳駿也不著急，慢慢品著這壺加料茶。

偌大的客棧越發安靜，那胡亂編造的高談闊論漸漸消失，或轉頭或抬頭望著陳駿所在的位置，一杯杯茶水入肚。

送茶的小廝肩膀一沉，有客人搭肩低問：“這面連點鹽巴都不舍得？”

“哪能?。『髲N知道是您特意多下了幾把?！毙P滿頭大汗，同樣壓著聲音。

搭肩的客人滿臉你逗我的表情，“你管這叫多幾把？寡淡無味，難以下咽！”

“我我我…我給您問問廚子。”小廝有點慌神。

“何必問廚子，茶水滋味不應該問食客么？”

陳駿朗聲朝著二人處說道。

“哐當！”

十二桌板凳幾乎齊聲響動，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兵器不一，眼神不一，至少有八伙勢力。”陳駿好整以暇，“六大派？五岳？還是鏢局、殺手？”

“找閻王問去吧！”

兵器拔出，重重金屬磨蹭聲音混做一團。

“呼！”

陳駿吐氣如箭，氣息吐出下帶著一條褐色水柱，在真氣灌注下猶如暗器射出，劃出破空聲朝著最近的持刀漢子飛射而去。

“噗呲！”

那漢子額頭出現血洞，水柱穿透前后，去勢不減，連客棧的墻壁也留下一個坑洞。

竟是把方才喝下的茶水全部逼出。

瞬息死了一個人，客棧忽地一靜，有人大聲喊道，“不要怕！這里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看來你的唾沫很多。”

陳駿找到了說話的男人。

男人毛骨悚然，雙刃從腰間彈起護身，白影瞬移般落在他的身前，頭頂傳來痛感，下一刻眼前陷入黑暗之中。

落在旁人眼中，陳駿不過跨出幾步，人便從樓上到了樓下，說話的男人七竅滲出血絲，分明大腦已經被震碎。

數個呼吸，他們還沒有動作，兩個同來圍剿陳駿的好手身隕，震得上下三十余人一時間僵在原地。

“無趣的調虎離山…”

陳駿腳下趟步，快速穿過側門進入客棧后院，除卻大門后門相對的小樓，左右兩側都是居住客房，陳駿開的房間便在右側。

此刻走廊上下均有黑衣人守在兩側，手中巴掌大的暗器小弩紛紛對準陳駿進來的地方。

“咻咻咻！”

陳駿身影一現，機關扣發，一百余支淬有見血封喉毒的短箭朝著一個目標疾射。

心有所感，身有所應。

望上去密不透風的箭陣生生被陳駿走出一條康莊道，不過兩三步滑過，人到了二樓走廊。

五指成虎爪，真氣催動，帶著九陰上的摧堅神爪威勢朝著黑衣人抓去。

“咔咔咔…”

一聲聲骨裂喉碎在院子中響起，和落地細雨交疊奏鳴，沒有詩情畫意，皆是催命閻王。

一步一人，一爪一命。

九人過后，臨近的客房門板四分五裂，一道劍光從中破出。

“衡山劍法？”

和盧凌交手五十余招看遍了劍法的陳駿一眼認出。

腳步未停，兩指點出。

一指點劍，一指點人。

點劍劍退，出劍人手臂被剛猛力量震開，長劍頃刻跌落；點人人亡，在他長劍跌落的瞬間，指勁洞穿了他的喉嚨。

彈指殺人，陳駿算是明白為何武俠世界里面都喜歡這種招數。

念頭劃過間，陳駿伸手一抓，一柄雁翎刀刀身落入陳駿手掌，重金打造的兵器宛若孩童玩具，黑光閃過，刀身扭轉，被陳駿勁力推送回去，刀柄深深沒入出刀人腹腔。

沒有多看一眼，陳駿撞開了上層走廊木板進到了這幾天住著的客房之內，對拿起包袱的女子笑道，“我不給的東西，任何人都拿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