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祈新滔滔不絕,吐出了‘祈’的來由,祈新身后的三人只感覺言語瘋狂。
但史伯率先回過味來,思索此事是否可成,有何利弊,若是真的能成,祈國又如何未來?
大司徒只是微微蹙眉,就笑著搖頭,他看不懂這個。
而大司寇卻是眉心緊鎖。
怎能如此!
這可是給國人‘禮’啊!
禮是貴族的權(quán)柄,怎能交給國人,這……
大司寇本因?yàn)閯倓倸w來,只知曉祈新以一人之力,帶領(lǐng)許人守衛(wèi)了家國社稷,其余細(xì)節(jié)皆是不知,所以本不欲多言。
但此刻祈新的言語太過跳脫。
如何能成?
他不顧國人那越發(fā)明亮的雙眸,出聲道:“不可啊,這是將《周禮》棄之不顧,天子怎能答應(yīng),諸國怎能答應(yīng)?”
《周禮》!
天子!
諸國!
心頭的一座座大山壓來。
國人們眸光一暗,他們許…祈國只是小國啊,如何能違背《周禮》?
祈新卻是目光一凝,堅定不移。
他高聲道:“若是我祈人,朝祈天下太平,暮祝山河依舊呢?”
朝祈暮祝!
天下是誰的天下?
在此時,依舊是天子的天下!
天子聽聞祈國愿意以一國之人,為他祈愿天下太平,怎會不準(zhǔn)?
難道他會認(rèn)為一個小國能奪了他的天下不成?
可笑!
而山河呢?
諸侯也有自己的山河,祈愿山河依舊,就是國土不失,諸侯們又能說什么!
難道說祈國無德?
不!
一國國家愿意舉國之力,如此祈愿。
反而天子會夸贊祈國大義,諸侯也笑而相應(yīng)。
祈國……始終是一個小國罷了!
這是小國的好處。
但若是一個大國祈祝。
就不一樣了。
怕是天子疑心反叛,諸侯當(dāng)做首敵!
當(dāng)然,一切還需經(jīng)過天子批準(zhǔn)。
只要天子蓋上了十二寸的命圭,就無人能質(zhì)疑!
……
一時間,大司寇也想到了這些,不由結(jié)巴難語。
如果以此為祈國之由,或許……或許真的能成?
可有何意義呢?
幾人不曉得祈新的蜉蝣之力,只當(dāng)祈新是為了凝聚民心,但這犧牲太大,讓一國之人為巫,賜下權(quán)柄,從古至今,聞所未聞!
祈新緊盯著一臉抗拒的大司寇,他道:“叔父,還請助我……信我!”
只有相信他的人,才能為他提供蜉蝣之力。
這是蜉蝣之力的先決條件。
以此,他還可見忠心!
而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后,大司寇身上,浮出一縷微光,涌向祈新。
但卻是聽大司寇嘴硬。
“但愿叔新能擔(dān)起這份信任,許…祈國與祈人,以及我,皆是在大勢之中,唯有隨波逐流。”
此言一出,祈新松快一笑。
“叔新自省!”
大司徒與史伯聞聲也笑之。
周圍人也在高興。
許國終于有了新的未來。
而祈新之言還未結(jié)束,他收斂了笑意,目下濕潤,涌出一股不容拒絕的堅決。
掃過因?yàn)閼?zhàn)事,大片廢墟,殘垣斷壁的城內(nèi)。
他道——
“城池破損,是為皮毛之傷,確實(shí)要重視。”
“國人國殤,諸位的親屬為國而死,卻是筋骨血肉之痛,當(dāng)為首位!”
一時間,本還帶笑的眾人,面上悲戚。
這一場戰(zhàn)爭,他們是贏了。
可,即使打退了三國聯(lián)軍,卻失去太多。
大司徒作為主民事,且這段時間主持大局的人,此刻不得不站出。
他道:“叔新,幸而是冬日,戰(zhàn)亡之人尸體未腐,皆在各家之中收殯。”
“但葬禮,應(yīng)當(dāng)交由你來操持。”
“至于敵國的甲兵,死的傷的,我已經(jīng)讓國人將他們都丟出許都,任由對面帶走。”
“不過齊侯的尸體,與一些俘虜將領(lǐng),都還留在許都當(dāng)中。”
“如今鄭、齊、魯三國尚留甲兵在長葛駐扎……也還需你來抉擇!”
“其余還有諸多事,我已經(jīng)編成了冊子,之后會送來你的殿中,咱們商議著來……”
內(nèi)憂外患!
諸事繁重!
這并非游戲,死去的都是活生生的人,需要處理后事,給與撫恤,而外敵也未退干凈,皆在等他的消息!
祈新捏緊了革路馬車的車欄。
聽著大司徒一一回報,連串的傷亡與后事,他才明白之前為何大司徒會‘開玩笑’,言說還有一大批的臣位等著他來安排。
逃的人太多!
大多是食國供奉的士大夫們。
這些人雖然卑鄙,但不得不說,也只有他們才能管理國家。
不然國人大字不識,不通《周禮》,只曉得種田,重要的事情難以委任。
不過,祈新也不準(zhǔn)備濫竽充數(shù)。
識字不等于有能力!
有能力不等于忠心為祈國!
祈新對身后的三人,懇切道:“新年幼學(xué)淺,還需仰仗諸位……”
史伯頷首不語。
他既然出仕祈新,自然會為祈新謀劃。
大司徒欣慰點(diǎn)頭,垂垂老矣的他,只敢道:“老朽余力,皆為祈國。”
而大司寇不過中年,自當(dāng)鏗鏘有力,道:“祈國在,我即在!”
幾人,都有蜉蝣微光,涌入祈新心口。
雖然微光比尋常國人多些,但絕不會因?yàn)閹孜皇切奘浚团c國人天差地別。
……
“諸位先散去罷!”
祈新明白,他定論了祭祀,改國號,朝祈暮祝之后,必須處理撫恤之事。
但是祈國國弱,財寶也多被許君帶離逃走,如何撫恤成了難題。
他不想在這件事上,空口白話。
他道:“撫恤之事,還請我檢查廩倉與錢庫,再通算許國還剩多少底蘊(yùn)后,必定第一時間定下,不敢耽誤年關(guān)。”
祈國現(xiàn)狀,眾人皆知。
有人高聲啜言:“無須我家的,叔新能好,就是好年!”
人皆附和,人聲鼎沸。
“不!”
“一定會撫恤,若是連撫恤之事都處理不好,要諸位大度,那我還有何臉面為諸位做主!”
“諸位先散去罷,且靜待我處理。”
眾人自然相信祈新。
聞言依依不舍,口中呼喊:“莫要為難。”
一一離去。
祈新感懷,但很快收起心中的多愁善感,對駕車的仆御道:“去城外,去看看許國的社稷!”
“諾!”
甲兵護(hù)衛(wèi),車輪滾滾。
祈人們看著祈新乘車,帶著三位大夫離去,目光依依不舍。
有婦人言:“我夫亡命,留下一二斗米在家中祭祀即可,他剩余的口糧,我去收整收整,送去助叔新!”
此婦疾步離去。
其余聞聲之人好似打開了關(guān)竅,也一一效仿。
一時間,祈人之中都在統(tǒng)計自家的錢糧,看著如何助力祈新重建國政。
經(jīng)歷戰(zhàn)役,他們都是向死而生之人。
雖說不識大字,但也正因如此沒有諸多花腸,心胸淳樸,這些身外物,又豈會在意?
一時間,蜉蝣之心再動,微光飛天,向城外的祈新匯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