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暫穩,還沒等來司卜公布出征的消息,周漾先是等來了夏橫珩的病危通知,怎么說呢,來的草率又讓人覺得荒唐,不過是發燒啊。
周漾不知道他是抱著怎么樣的心情去到了宮中見人最后一面的,只是覺得還沒有在朝堂大顯身手然后面臨危機什么的,怎么就覺得開始手腳發涼了。
夏橫珩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周漾不自覺的回憶以往和他的相處,夏橫珩他以前除了在司卜面前有過這么安靜?
失去色澤的發梢,暗淡無光的眉眼,仿佛都在烘托離別的氛圍。
夏橫珩這個時候喊他來,其實也只是想同這個世界上他的唯一同伴周漾告別,怎么也算同患難的關系了吧。
但是也不是沒什么東西想要和他說的。
“我想起來了,可能大限將至,我們來之前的事情我都記得了?!?
夏橫珩的聲音疲軟無力,但周漾還是強打精神想要笑著告別。
“是嗎?你記起了什么?”
(夏橫珩視角:偌大的河海,無盡的汪洋,止不住涌入鼻息之間的水流,剎那間,一道白如同利劍,穿破云霄,抵達河岸,插進河水,意識還沒來得及反應掙扎,就震驚的看到車中那突然消失的人。
已經感受到一身麻痹的自己放棄了無力的反抗放任沉淪。
這種時候了,夏橫珩也沒想到自己還有心情去想自己的境遇,若是在河岸上,能聞得到自己的焦香嗎?還是自己只是像漁民電魚一樣被電的抽搐了?)
連回憶夏橫珩都帶著那么一兩分跳脫,很夏橫珩。
“所以,你是…親眼見著我消失了?”
周漾聽到夏橫珩的關于自己的那部分回憶細節迫不及待的問,想要在這人就算沒了之后,這信息仍然能被自己牢牢的記在心里研究。
只是吧,聲音還有著悲傷的顫抖,夏橫珩的感知已經開始消退了,他給出了肯定回答想快速結束兩人的會話,余下的的時間他只想同司卜呆著。
(周漾視角:掙扎不了無盡的海,周漾只覺得明明在車上還扣好了的沒什么問題的安全帶,但,自己的車子還是想撂(liào)下自己一般,先一步沉了下去,自己也還在往下沉,被安全帶拉扯著和浮力作對。
但因為有安全帶的加持還是被車往下拖拽,主要是卡扣一時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么故障,掙脫不開,而那個與自己相撞的人的車和那人,好像也不見了,是海水灌入口鼻大腦發昏意識錯亂吧?
那這樣,兩個人都沒車了,這種時候了,周漾還想自嘲一笑,看著泄露的汽油逐漸遮擋了視線,突然,滿目白光閃過后,周漾失去了對五感的控制,再沒什么感知回饋大腦,只是心下要死在這里的感覺更加明顯了。
只是自己好像一直在沉,隱約好像再次看到,那一同掉下來的藍毛怎么好像往上飄了呢?是自己下沉的速度過快了些吧!
那藍毛倒是不見動彈…
…是…死了嗎?!……)
夏橫珩無奈聽到比周漾反饋的之前更加詳細的車禍內容也不由和他一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所以,自己的身體極大可能是已經死了,尸體還在自己原先的世界的那種嘛?!自己是分身來到這的?
——所以
他的目的不會是在消磨自己時間避開自己和司卜相處吧?
“額…想開點來說,說不定這次是我要回去了呢,要是實在挺不過去,和其他人相比,我也算是過了不平凡的一生了,畢竟有了這么奇特的經歷?!?
都這種時候了,夏橫珩也不忘強撐著精力開玩笑,在交換過信息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周漾出去喚回避了兩人談話的司卜進來。
司卜在外面見周漾出來換自己進去猶豫了兩步還是進去了。
只是一進去就看見夏橫珩眼神牢牢的盯著自己,慘白面相帶著笑,像是要把人帶走的模樣,司卜袖內的手虛握了下又松開,向著床邊走近了來。
“我要死了哎,這樣都沒人再煩你了?!?
明明面上帶笑,聲音卻怪異帶著哭腔,還有語氣里幾分遺憾,說不來他是開心還是難過,司卜沉悶的嗯了一聲。
“我好看嗎?”
他又問出了當初那個和花祜爭論的問題,司卜一瞬不解,但反應過來后沒在夏橫珩臉上沒觀摩也立即就給出了他更愿意聽到的答案。
但實際上,病容蒼白,瘦出骨骼,眼球凸出來,很鬼畜模樣的夏橫珩心里是有清晰認知的,但他佯裝不知。
“那,你喜歡嘛?”
“……喜歡。”
司卜先是沉默,斂下眼皮,再抬眼,還是給了他可能會更想聽的答案。
“你猶豫了
——算了,
那能貼貼好看的我嘛?!?
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這次甚至都直接免去請求說出目的了,夏橫珩他好像知道因著他要死了的緣故,司卜會滿足他的臨終遺愿,讓他……走好。
司卜這次盯著他猶豫的時候長些,但在所剩時間不長的夏橫珩眼里就是拒絕,眼中自然而然泛起了本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淚花,他甚至想著,不成的話,他不得已會道德綁架的。
司卜肩頭清界攛掇,情緒波動大到袖內的牽絲都擰巴成了結,下了決心湊上前去輕輕用唇角挨了下看著就很單薄的夏橫珩的額頭。
溫熱的觸感轉瞬即逝。
“能再來一下嗎?”
“臉頰可以嘛”
“嘴角呢”
……
夏橫珩一瞬間病秧子切換心機小狗,用著病弱的身體引導著歡喜的人,以同情換取想要的親近殊榮。
終于輪到唇角的時候,他微微一側,就這樣達成了送出初吻成就。
只是覺著還是有些遺憾,司卜的吻,溫和又像一陣暖風,帶著夏日傍晚太陽落山前的余熱,只是蜻蜓點水般的輕浮在水面,掀不起什么他想要的波瀾。
司卜木著臉,看著這個都要噶了卻熱衷于親密接觸的貼貼怪,她有那么一秒有些后悔造成了親密接觸開始的選擇,但轉瞬即逝。
病痛讓小狗的顏色都憔悴了,那曾經的一撮藍毛已經被扎進了蓄起來的發絲里,還有些失了顏色。
其實已經開始喪失視力的夏橫珩卻依舊作妖,他的眼神已然空茫。
但理智的崩潰就在一瞬間,上一句還是嬉皮笑臉,下一句就有些聲色嘶啞。
“辛瞳姐姐,我開始看不到了啊。”
——
“辛瞳姐姐,我不想死啊怎么辦?。课也幌牒湍惴珠_?!?
“如果有下輩子,像剛剛一樣再繼續喜歡我一次好不好…哪怕裝的…嗚嗚嗚……”
情緒崩潰的夏橫珩讓司卜一瞬間有些無措,她伸出手,輕拍上攀到自己懷里的人的背,努力緩和著聲音安慰。
“不怕,不怕,沒事的啊……”
司卜干巴的安慰好像起了作用,夏橫珩情緒又開始逐漸平復了下來。
“如果有下輩子,像剛剛一樣裝作喜歡我一次好不好…”。
只是沒有忘記自己想要問題的答案問了一遍又一遍。
安慰的好聽聲音頓了頓,明明已經看不到了,夏橫珩卻好似幻視,在司卜懷中又看到那粉潤的唇張張合合,用動聽的聲音吐露出來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嗯。”
事實上,被應允了。
只是,他還自認為比較幸運,沒經歷失去聽覺,然后沒有答案的離開,但實際上,他已經在走馬燈了,但臨死前臆想自己想要的,這樣也好。
“那再親親我好嘛,要久一點。”
司卜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答案,只聽到他又提成了親密接觸的訴求。
看著蒼白的臉和體貼慣會保持不動爭取不打攪到她的夏橫珩在將要離世之前的慘樣。
司卜還是心里有些酥酥麻麻說不清的感覺,她再次應允了,她也知道其實他是想和自己親吻,便直球的把唇覆到了夏橫珩的唇上。
然后嘴上感知到了夏橫珩不老實的輕嘬,司卜老實沒動,她真的不太熱衷這些密切交流的事情。
真的有那些不得已的時刻,主觀意愿上大多還是撐破天了和人待在一處冷眼旁觀看他們自己玩罷了。
當然有時候著實避免不了屬人種族和非人種族的廝磨不得不親身上陣。
可一切物種的本性是不知足,總想著和喜愛的事物更進一步再更進一步,因此不到萬不得已司卜不怎么親自上,無論哪種程度想要融為一體或者負距離的親近。
……被咬了。
司卜輕扯開被咬著的唇瓣,嘴角的紅給夏橫珩蒼白的嘴唇染上了口脂。
夏橫珩還得意的笑,只是聲音愈發輕淺。
“不要忘了我……”
她眼睛在一瞬間微微睜大后閃過不解,不是,親就親,怎么還咬啊,但也沒想要推開身上已經不行了的人,只是夏橫珩一句話后合上了眼再沒了生息,任由擺布。
“哦豁,他死了哦?!?
清界發言。
司卜感受著攀附在懷中再沒了動靜的夏橫珩早就停止了拍背,手背掠過還帶著和那人摩擦產生溫熱濕潤的唇角,保持沉默的默哀了片刻,把人重新從懷中拉下,擺放安置好讓他看起來更為體面,用手帕擦去他臉上的凌亂。
不負責任應允的司卜沒想到過或者說是根本沒想,果真那么巧,在以后又見到了活潑小狗,雖然沒了這段記憶,可小狗總是會對著主人搖尾巴的。
司卜也實現了自己為了人家臨終遺愿不變成臨終遺憾口嗨的諾言,養了一只表面慣會用兇恨傲嬌掩飾內心沒出息模樣,緊巴巴往主人身邊湊的小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