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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似曾相愛

  • 無覓處
  • 似簡非凡
  • 5341字
  • 2024-11-27 08:50:00

因為上次一進門便被劉老師吸引去了注意力,對鄒景龍家只有個大概的印象。這次登門,因為警方要徹底搜查,并安裝監(jiān)聽系統(tǒng),梁志才正眼觀察了鄒景龍的別墅。

包括地下的健身房在內(nèi),上下三層,十五個房間,無論大理石還是邊角線,一律都是冷硬的裝修風格,兒童房也不例外,硬到梁志懷疑所有的打孔工作都要用大林子的開礦工具和炸藥才行。

“鄒景龍呢?”繞了一圈都沒發(fā)現(xiàn)主人,先到的警員指向一扇緊閉的房門。

梁志推門而入。因為沒有心理準備,進屋的那一剎,身體瞬間不適,讓他恍惚體驗到宇航員出艙,步入太空時的感覺,輕盈而不真實。只要定睛穩(wěn)神,便不難發(fā)現(xiàn),之所以有這種感受,因為這個房間與其他房間,甚至整棟別墅的風格都不搭調(diào)。

通體粉色的墻面,迪士尼城堡和卡通公主們占滿了整整一面墻,紗幔籠罩在公主床上,床上布滿了最大有一人高,最小只有拳頭大的各種娃娃,若不是梁志已經(jīng)參觀過鄒景龍兒子的臥房,他會誤以為鄒景龍和劉淼在把兒子當女兒養(yǎng),也不會以為這是劉淼的臥室。

雖然梁志猜到房間主人的身份,可直到看到與門同側的墻上掛著劉淼公主打扮的藝術照,他才敢確認。

鄒景龍碩大的身軀坐在屋子中央的毛絨圓毯上,被身旁的木馬一襯,竟成了大班的傻小孩。他眼神空洞地盯著前方,那里貼著一張冰雪奇緣主題的九九乘法表。

許久沒有坐過地的梁志要先蹲下來,再往下沉屁股,在離地面一拳高的時候,整個身體干脆地往下跌,才能坐下去。在如此童心的氛圍里,成人不可避免地顯出笨拙。

“告訴你條件了?”鄒景龍的語氣在這種氛圍中,也軟化了下來,不再那么沖。

“知道了。”

“有什么想法?”

沉默即為答案。

在離鄒景龍家不遠的公園里,有一片精美的仿民國建筑,供游人休閑打卡。其中有一個紅色郵箱,里面有一塊綁匪不知何時放進去的電子表。有電但不走,出于調(diào)表狀態(tài)的電子表是綁匪留下的全部線索。

因為公園免費開放,所以只架了寥寥的攝像頭,一查,竟然都沒通電,更沒人負責,僅起到稻草人的作用。

綁匪提的死亡節(jié)點為下午三點,此時已是下午一點五十,電子表上顯示的時間是1:16,有什么寓意?錯的更離譜的是日期,9月27日。

“你沒想法?按理說,綁匪是針對你設計的謎題,你是離答案最近的人?!睕r且你那么精明。梁志隱下后半句,不暴露自己心底的懷疑。

從阿昌那里得到新版本的故事后,梁志對鄒景龍的懷疑已不是重歸原來的水平那么簡單,而是翻了一倍,達到警戒的程度。一雙審視的眼睛跳出身體,遠遠地冷眼旁觀,無論鄒景龍面露沮喪,還是暴跳如雷,甚或此時的可憐無奈,在審視的眼中一律都以“表演”的假設來評估。

“媽的,病人也是離病灶最近的,按你那么說,還要醫(yī)生干什么?”

“你去醫(yī)院從不回答醫(yī)生的問診?哪痛?最近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鄒景龍側目瞄了瞄梁志,敗下來一般,沒好氣地說:“那你問啊?!?

“下午1:16,你們發(fā)生過什么難忘的事?不論好壞?!?

“沒有,沒戴表的習慣?!?

“沒有習慣,也有個大概概念吧?你在逃避什么?”

“誰記性那么好?”鄒景龍嘴上發(fā)著牢騷,眼珠已經(jīng)轉動。要說印象深刻,似乎都要往遠里想,遠到?jīng)]有雜念、全憑感性辦事的年代,因為動了情,才會刻在記憶里,而需要動腦的,就像數(shù)學題一樣,過后就忘。

照常理,綁匪很少出題,一來耽誤效率,二來也很容易暴露自己,只有在暴露當事人不為人知的陰暗面時,才會選擇出題的方式。否則,綁匪讓你回憶美好,對他有什么用呢?如果綁匪正在落魄的情況下,還會對他造成刺激。

從這個角度來想,看似沒提要求,綁匪卻是在逼鄒景龍?zhí)拱姿畈辉该鎸Φ哪程煜挛?。鄒景龍怕是后悔找梁志來了吧?如果他不是綁匪的話……正是基于這樣的考慮,鄒景龍開口時,梁志才會在心里止不住的打問號,“他是認真的嗎?”“不是在作秀?”“都這種時候了,竟然說這些?”

鄒景龍回憶的是他與劉淼相愛的往事。

愛上劉淼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只要順從本能,沒人不會對美女級別的劉淼無動于衷。相反,別說美女了,是個正常人能不躲著當時的鄒景龍走,已算是夠膽。

鄒景龍那時候用劣質的染料染著一撮撮的黃發(fā),耷拉在額前,沒事吹兩下,裝酷。公園綠化林,26號居民樓的鐘點出租房,還有旅館酒店,都是他們對不正常關系男女實施勒索搶劫的地盤。勾搭小情人的中年男人,尤其是包養(yǎng)男生的富婆,是最肥的豬仔。

“我不覺得自己有錯,我覺得他們比什么都狗屎?!睉賽酆?,鄒景龍義正言辭地為自己狡辯。

“但那些年輕人又沒錯,青春不就是那樣的嗎?”

“嗯?”鄒景龍色瞇瞇地看向劉淼。

“走開啦!”劉淼意識到自己誤導了鄒景龍,假裝生氣地將他推開。

“要說我耍流氓,那他們比我還流氓?!北煌崎_的鄒景龍失落地猛咬一口冰激凌,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一撒嬌的舉動,甚至矯情地發(fā)覺隨著冰激凌入口,心口突然涼了一下。好惡心!自從戀愛以來,鄒景龍竟然止也止不住地多愁善感起來。

但他也的確委屈,戀愛一個月了,手還沒碰過。這樣比,他不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同齡人正經(jīng)?此時的他們,正在串串店里,晃著腿,看窗外車流與人流。

“在想什么?”劉淼那稚嫩的聲線后藏著認真的嚴厲。

“老大,你在想什么?”鄒景龍坐在車頂,一幫小兄弟圍在車旁,瞪大眼睛期待著。“接下來呢?”

“丫的?!编u景龍伸手折下車頂上懸著的一根小樹枝,叼在嘴里。緩緩仰躺的車頂,看著樹葉與星空交疊出的深邃純潔,鄙夷這幫不懂欣賞純美的俗人。

看著星空,鄒景龍回味著劉淼在他唇上留下的短吻。在以為惹劉淼生氣的時候,劉淼突然給了他一個吻,這種反差,讓他幸福得進了天堂。當她被胡須扎得彈開時,鄒景龍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煞珠_時,劉淼卻說:“別刮胡子啊?!编u景龍不明白為什么,但他至今都留著胡子。

當初誰能想到,鄒景龍追得上劉淼?鄒景龍也沒敢想,他追求劉淼,只是一堆癩蛤蟆吃上天鵝肉的電影給他的勇氣,加上兄弟們的激將,為了面子才追求的。甚至,當時目標也不是劉淼。

他們只是閑來無聊,坐在一成人培訓機構外的花壇圍邊石上,隨便一個從他們面前走過的女生,哪怕與男朋友在一起,他都會吹兩聲口哨,遇到漂亮的,則會起哄,跟兩步,這便是頂了天了。

劉淼是最漂亮的,竟也是唯一聽到口哨聲沒有躲避的。不知道對她吹了多少天的口哨后,劉淼徑自走向了他們。這一幫唬人詐財?shù)幕熳宇D時如臨秋天的蟬一樣,一個個都出息的噤了聲。

“你們很閑嗎?”

一個個都萎了。不只是因為意外讓他們不知所措。

這些年來,鄒景龍一遍遍地回憶那一幕,一遍遍地將劉淼的颯爽刻進皮膚,直穿骨骼,印進血液。劉淼的身上散發(fā)的是一種氣場,一種精神,他們這幫裝腔作勢之人從沒見過,所以被輕易折服。

“就這么點兒膽嗎?”挑釁得莫名其妙,卻更沒人敢接。

鄒景龍從圍邊石上跳下來,硬碰硬地頂回去。

“怎么,活膩了?”

劉淼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挑什么似的,點點頭,把一張紙條塞進鄒景龍的手里。

“十點,敢去嗎?”

“敢啊,有什么不敢?”

“你不看看去哪兒?”

“老子刀山火海?!?

“行,還有點膽。不來是狗熊?!眲㈨碉S颯來,颯颯去。

見她要走遠,鄒景龍趕忙喊一嗓子:“有什么好處?”

劉淼回頭,給了一個微笑。

“就這個?這算什么?”當時的死忠,鄒景龍功成名就前讓仇家挑斷了腳筋的三狗不滿地哼哼。

“剛才鼻涕,現(xiàn)在逞什么能?”鄒景龍喝退三狗,打開紙條。上面是一機修廠的地址。

因為城市發(fā)展,一些廠子搬到郊區(qū),空出的地方,成了混子、流氓的基地,也往往是各幫各派,龍爭虎斗的好去處。劉淼如此鎮(zhèn)定,不會是哪個大哥的馬子吧?是讓馬子來約鄒景龍談判?這樣的話,那位大哥也太不講江湖規(guī)矩,也沒啥魄力。也可能是派個美女來麻痹他們,再當場進行圍剿?

“丫的,老子當場廢了你,再把你馬子搶過來!”鄒景龍越想越惱火,越想,越想劉淼。他讓兄弟們?nèi)蔽溲b。也別十點,九點剛到,一伙人就浩浩蕩蕩地前去熟悉地形占場子,要來個先聲奪人。

還沒到,遠遠一看,他們的“浩浩蕩蕩”被比成了“涓涓細流”。機修廠門口聚集的人少說有上百。八個兄弟立刻溜了五個,剩下三個人,頗有楚霸王二十四騎破重圍的豪氣。

一幫人殺氣騰騰地到了廠門口,立刻癟了,連鄒景龍也傻了眼?;毂槿械乃瑥臎]想過這里也是國家選拔人才的地方,一場國考正在進行。

“考到幾點?”鄒景龍怯怯地問,換來納悶的目光和高傲的回答。

“十一點半?!?

這可是國家大考,劫考場,是不是跟劫法場一樣,都是犯法的?劉淼要是不想考,又何必要來?難道是勾引鄒景龍落入法網(wǎng)的美人計?在此之前,鄒景龍都是小打小鬧,在灰色地帶游走,真要觸法,也是要掂量掂量。

嚼碎了一地的柳枝,時間來到約定的十點。鄒景龍盯著廠房的一扇扇大窗戶看,眼前浮現(xiàn)出劉淼等他等著急的樣子。三狗勸他撤的時候,性格反擰的鄒景龍便堅定了信念。鄒景龍吐出最后一口柳枝,咬牙道:

“拼了!”

廠房有上千平米大,隔成幾個區(qū)域進行考試,鄒景龍哪里見過這種架勢,一進門就被眼前浩浩蕩蕩的考生看傻了眼,考生們齊刷刷地埋頭答題,沒人理他。好在劉淼的紙條上寫了她的座位號,鄒景龍才在人海中相對快速地找到了她,但劉淼跟其他考生一樣,認真專注地答題。鄒景龍一時恍惚,不會是被耍了吧?

“遲到了,不能考了?!北O(jiān)考官繞著廠房過來驅趕他。

劉淼聞聲抬頭,見到他時,先是愣怔,片刻之后,露出燦爛的笑容。

在國考歷史上,監(jiān)考官的經(jīng)驗應該都是積累在防作弊,抓小抄方面,屏蔽技術也是日益發(fā)達,鄒景龍的出現(xiàn),就像機械世界闖入個原始人。別說考官,整個世界都被按了暫停鍵。

鄒景龍有種全世界只有他與劉淼兩個幸存者的感覺,他們一起跑,一直跑,撞開監(jiān)考官,沖出廠房,在數(shù)百人驚訝的目光中狂奔。越馬路,穿橋洞,他們不知道要去哪兒,只知道跑在太陽下,身上折射出七色光芒。

“你可真敢!”跑累了,他們坐在十字路口的安全島中,看著車輛沖來又彈去。

“好像有保護罩一樣!”劉淼興奮地站起來,像來到了新世界一般開懷?!斑@就是安全感吧?!?

鄒景龍說不好,他的生活無時無刻不在面對沖過來的汽車。他深知這一秒的安全,不代表下一秒可以活著。劉淼拉住他的手,眸光閃動,“謝謝。”她感激地說。被握住的那一刻,鄒景龍突然感到胸口噴涌出一股愛泉,將全身溫暖。安全感?這是安全感嗎?

鄒景龍緊緊握住劉淼,才止住眩暈。

“你有多敢?”走在夜市上,鄒景龍以為劉淼問他敢不敢吃油炸攤上的蜈蚣,蜘蛛。雖然掃一眼就會犯惡心,但他還是鼓起勇氣說:“很敢?!?

“那你敢不當小混混嗎?就算為了我?!?

眼前的女孩再次讓鄒景龍瞠目。

“要是你的敢的話,我就敢做你女朋友?!?

劉淼的眼里滿是渴望,但這渴望似乎沒有“愛”的那般濃烈,之間的區(qū)別太過微妙,鄒景龍辨得出分別,卻說不清。因為太過微妙,他就當沒發(fā)現(xiàn),關鍵是他愛她。所以,不用思考就同意了。

三狗仗義,縱使鄒景龍把地盤和兄弟都給他,他也不要,用他簡陋的幾個詞反復勸說鄒景龍不要為了一個才認識一天的女人,放棄了天下。

“媽的,咱這天下還沒臭水溝大!”鄒景龍笑罵。

“她一個大學生,你一個什么?不管怎么說,她愛你什么,龍哥?”

鄒景龍說不上,但如果是她說的“安全感”,鄒景龍便認為說得通。那種他二十多年來僅有一次的幸福涌動,如果是他,他是愿意賭上一切去保留的,至少這是他做出選擇的原因之一。

“不痛快了,隨時回來,龍哥,這個位子永遠是你的?!比芬妱癫粍樱畔逻@話。

有長達兩個月的時間,三狗這話反復在鄒景龍耳邊響起,幾次到了震耳欲聾的地步。聽說三狗接盤后,把地盤擴大到早市,收攤位保護費,也因此惹了好幾場群架。鄒景龍知道后,急的手癢,他可真想跟著去痛痛快快地干一架。他不饞地盤,也不圖什么霸業(yè),他實在受夠了那些招工人的白眼,受夠了簡歷拿不出手的自卑,受夠了自覺沒用的自知之明。若說鄒景龍之前是活的渾渾噩噩,不知道活著的意義,在經(jīng)歷了上百次的拒絕和冷眼后,他已經(jīng)開始質疑自己存在于世上的必要。

“我可以養(yǎng)你?!眲㈨禌]考公務員,畢業(yè)后找了一份翻譯的工作,鄒景龍沒打聽過時薪,他無需自取其辱。劉淼這話,在《喜劇之王》里曾讓鄒景龍熱淚盈眶,可是換成劉淼對他講,則成了扎心的侮辱。

劉淼對他唯一的要求,不是立刻找到工作,而是遠離三狗?!拔镜娜讼胱稣H耍皇腔貧w生活,不是參加戒斷就可以的,而是要遠離跟毒品有關的一切?!编u景龍不想失去三狗的消息,但他知道劉淼是對的。

再次見到三狗,已是在醫(yī)院。三狗講火拼那天,他是如何以少打多,如何勇猛,雖然被砍斷了腳筋,但他捅出了對方老大的腸子。

“知道我對你好了吧?要是你還在混,三狗旁邊躺的就是你。”劉淼的話自然是錯不了的,況且還得到了事實的論證,但有些事,對或錯,有意義嗎?鄒景龍沒告訴她,三狗沒有悔意,他也羨慕三狗的快意人生。

三個月的工作找下來,他已經(jīng)絕望,絕望到了想分手的地步?;厥兹齻€月前,在一起的理由,他還能給她安全感嗎?他劫考場的光環(huán)應該已經(jīng)褪去了吧?她究竟為什么選擇自己?并如此堅定?見過劉老師和主任后,心思細膩卻不夠深刻的鄒景龍似有所悟,卻也只是朦朦朧朧,但要把一切的原因都歸結到“愛”上,總是感覺差點什么。

“有些愛情,如果你有良心,是該放手的?!?

鄒景龍回憶起之前的時光,仍會做出如此悲壯的總結。

但劉淼卻對他爆發(fā)出更大的熱情。

“你敢嗎?”她還是那句話,反復地問,激動地問:“所有人都說你是渣滓,是垃圾,你還敢站出來證明自己不是嗎?敢反擊回去,打他們的臉嗎?”

“等等!”梁志叫停了無聊的愛情往事?!澳銊偛耪f,這話她是在哪兒講的?”

“溜冰場,她學電影《洛基》里女主……”

梁志想到了,鄒景龍目中聚光,顯然也想到了。謎底在溜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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