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今日,就是你跟我說的建興三年了!我今年能回家過年嗎?”
繁星之下,水寨北側的山坡上,兩個男人坐在一塊較為平整的石頭上,說話的人正是其中一人,士淵。
士淵見旁邊之人不搭理,用手輕輕推了那人一下,怒道:“問你話呢!呂保山!你還準備把我困在這南中之地多久?”
“嗝~”士淵打了個酒嗝,雙眼迷離,聲音更大了:“在進乘縣時,你不是邀我一起馳騁天下嗎?現在是怎么回事?你要馳騁的天下就是這不韋縣?嗝~”
士淵似乎是覺得呂祥聽不見他的質問,聲音越來越大,身體離呂祥越來越近,嘴巴都快湊到呂祥耳朵邊上了。
呂祥正準備將喝幾口酒便會醉的士淵推開,肩膀忽然一沉,一個腦袋就靠在自己肩上了,還伴隨著輕微的呼嚕聲。
“好家伙,你還真是召之即來,來之即喝,喝之即睡啊?!眳蜗闊o奈地搖搖頭。
山坡上,依稀還能聽到眾人從水寨傳來的吵鬧聲、歡呼聲,今日是正旦,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
想到眾人慶祝節日時歡呼雀躍的樣子,呂祥會心地笑了,一年之中也沒幾日值得他們這么開心。
但是隨著他的目光漸漸望向北方,只聽得一聲輕嘆:“是啊,建興三年了,丞相,你還不來嗎?”
從建興元年末,至建興三年歲首,這一年多,永昌的局勢并未發生大的變化,依然是呂祥率領聯軍抵御雍闿的進攻。
首先,雍闿派往交州的使者帶回確切消息,交州并未降漢!士氏長孫士淵的確在呂祥軍中,但那是因為兵敗被俘,并沒有交州士卒支援永昌一事。雍闿得知后,一直害怕老巢被偷的心才終于放下,暗罵呂祥老奸巨猾。
然后,雍闿在蘭津渡又發起了三次大規模進攻,然而效果最好的一次,不過是士卒終于登上羅岷山頂,見到了呂祥軍營寨全貌,就被藤甲軍盡數擊退。
之后,雍闿便徹底放棄蘭津渡,只留一千人盯住呂祥軍動向,大部隊轉移至瓦窯,將瓦窯作為新的橋頭堡。
然而那個時候,雍闿軍的兵力只剩下一萬五千人左右了,而且有一半以上都是擄掠而來的士卒,戰斗力可想而知。
在強攻幾次北廟山和后莊營寨不利之后,雍闿干脆大多數時間都回到博南縣城內休養,和呂祥等人耗了起來。
這一年多,呂祥除了率兵作戰以外,還干了幾件自以為有意義的事。
一是為了紀念在戰斗中犧牲的士卒,呂祥在打磨山營寨的原址上,建造了一個墓園,用以埋葬戰死的士卒,取名“流芳墓園”,刻詩頌曰:
烽火南中歲月悠,壯士捐軀志未休。金戈鐵馬英魂逝,熱血丹心浩氣留。沙場拼搏功勛著,忠骨埋土芳名流。青山肅穆懷先烈,青史長存頌千秋。
其實這些士卒的家屬原本并不同意,因為大多部族的習俗都是將死去的親人埋在能夠看見家園的地方。然而一是由于戰亂不能歸家,二是經呂祥解釋后,他們也希望南中的后人都能銘記這段歷史,感恩自己的親人為這片土地做出的犧牲,最終才同意將自己的兒子或是丈夫埋葬在“流芳墓園”。
二是逐步建立了士卒探親假制度,軍中所有人分為十五個組,考慮到路程原因,每兩日能有一個組的人回家探親,如此一來,每名將士一個月能回家一次。當然,如果恰逢有敵人來攻,只能順延。
最后一件事并不是呂祥自愿的,因為他現在是個一心搞事業的男人,哪能被兒女私情左右。然而他的老父親呂凱和蠻王孟獲可不這么想。
孟獲在一次探親假期間,帶著夫人祝融到不韋縣城探訪呂凱。酒過三巡之后,孟獲就一直感嘆呂祥年輕有為,為什么還不娶妻之類的話語。
呂凱早就見過孟獲女兒花鬘,當時就覺得小姑娘不錯,聽孟獲這么一說,哪里不知道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最后兩個父親就在酒桌上決定,戰爭結束之后就讓兩人成婚。
呂祥得知消息時,全軍都知道了,只能默默接受這個事實,容不得半點掙扎。
“你這家伙,真重??!”呂祥將已經癱成爛泥的士淵扶起來,拉著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緩緩朝水寨走去。
這一年來,士淵也越來越不把自己當俘虜,搞得自己是呂祥軍中大將一樣,哪里有活干就去哪,哪里有仗打就去哪。
呂祥有一次終于忍不住問他是為什么,士淵只是說要偷學呂祥的本事,將來好報進乘之仇。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并肩作戰中,士淵和呂祥的關系卻越來越近,直到后來可以把酒暢談的地步。
“放心吧,今年你就能回家過年了?!眳蜗樘崃颂崾繙Y快滑下去的身子,輕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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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遠在成都的孟節,也在驛館中與孟優等孟氏子弟一起慶祝著節日。
觥籌交錯之間,孟優借著酒意抱怨道:“大哥,二哥在南中還不知道安危與否,而我等則在成都好吃好喝,真不知道諸葛丞相怎么想的,一年多了,怎么還不發兵?”
孟節連忙拉住孟優,說道:“三弟慎言!諸葛丞相無數次叫我前去詢問南中情形,商議行軍路線等事宜,發兵南征是肯定的。
初來成都之時,見丞相不發兵,我也不解。然而這一年多來,我在成都也結識了幾位好友,從他們口中得知,丞相推遲南征,可不止是國力破敗,東吳為患這些因素,朝堂之上,也有不少阻力。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們可以置喙的。你只需知道,諸葛丞相這一年多的時間,穩定朝堂,恢復民生,東和孫權,訓練軍隊,籌備糧草,研究戰略戰術等等諸多事宜,一樣沒落下。
前幾日我與馬德信(馬忠)相遇,他說他這些日子都在軍中訓練士卒,我猜想,丞相發兵,就在今年!”
“太好了!我們終于可以回家了!”孟優高興至極,本來他就和孟獲一樣的性格,喜動不喜靜,在成都一年真是憋壞了。
“是啊,終于可以回家了。”孟節嘆道。
孟節不由自主地望向南方,心想,如果諸葛丞相見到他口中執忠絕域的呂家父子,特別是那個小子,會是怎樣的場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