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曉時分,呂祥一行從進乘縣整軍出發,一路沿仆水西進,也就是后世的元江。
一路崇山峻嶺連綿不絕,山間小道蜿蜒曲折,一千余人行于其間,時而要穿越廣袤的森林,防備毒蟲猛獸;時而要跨過奔騰的河流,找尋淺灘,攙扶而過。
一路上,呂祥聽孟獲講述沿途蠻族風情,和他年輕時候游歷南中的故事;聽金環講他如何獵殺三只老虎,還說有朝一日朝廷要給他封侯的話,他懇請朝廷封他“三十歲前獨殺三只老虎侯”......
此外,呂祥被士淵那趾高氣昂的態度以及句句嘲諷弄的苦不堪言,忍不住與士淵較量一番,最終還是技高一籌,將士淵拿下,才讓士淵安分了一點。
至于桓鄰,依舊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你不理他,他也不理你,你與他說話,他仍然不理你。
行得二十余日,一行人終于來到永昌郡邪龍縣城外。
邪龍縣以西四百里是不韋縣,以東百余里是云南縣,往北兩百里則是葉榆澤(洱海)邊上的葉榆縣。
遠遠地望著邪龍縣城,只見一批批百姓拖家帶口地從西門走出,四周還有兵卒在維持秩序。
呂祥讓呂阿四前去縣城通報已有三刻有余,眾人焦急地等待著。
又過了一會,只見十余人從縣城而來,為首一人正是永昌府丞王伉。
“見過王府丞!”呂祥作揖行禮。
“保山,終于等到你了!”王伉激動地拍著呂祥的肩膀。
呂祥少不得將眾人介紹一番。
“王府丞,你怎么在邪龍縣?”呂祥問道。
“我于昨日抵達邪龍縣,是來勸說縣內民眾隨我遷去不韋縣的。”王伉答道。
孟獲擔心族人,急切問道:“王府丞可曾見過我孟氏之人嗎?”
王伉向孟獲揖手:“感謝孟家主深明大義,我前日在來的路上與孟氏族人相遇,想來他們今明兩日就可以抵達不韋縣了。”
孟獲低聲道:“那就好。”
“王府丞,如今情況如何?我們這些時日在山中行軍,也不知道雍闿動向。”呂祥問道。
王伉憂心忡忡地說道:“與孟氏族人相遇時,祝融夫人告知我,他們曾派人打探消息,大約是孟氏離家三日后,雍闿派人到孟府,只見孟府人去樓空,雍闿察覺不對,提前了對永昌的軍事行動,三千前鋒昨日已到云南縣了!”
又響起那個眾人都怕聽到的聲音:“王府丞勿憂,你還不知道,保山在牂牁郡可是帶著我們三千人打贏了八千人,這么算下來,只要給他五百人,拿下雍闿的三千先鋒綽綽有余!”
呂祥忍不住吐槽:“金環大哥,要不給你一千人去打他們三千?”
金環拍拍胸脯,朗聲道:“保山,你要是敢給,我就敢去!”
呂祥心里無奈,你敢去!我還真不敢給!
呂祥也不繼續和金環胡扯,轉身問王伉:“王府丞,你準備怎么辦?”
王伉回應道:“城中百姓估計要今天才能撤離完,我們必須要在此拖住敵人,至少要拖到后天!”
“城中還有多少士卒?”呂祥又問。
“之前我們已經從各縣調動士卒到不韋縣,開展訓練,現在邪龍縣城只有三百人。”王伉答道。
呂祥沒想到邪龍縣城可以說是根本沒有防衛力量了,算算時間,敵軍極有可能明日抵達,如果敵軍追上,只能祈求敵人心軟了。
當下沒有其他選擇了,呂祥堅定地說道:“王府丞,你安心負責疏散百姓至不韋,我們在此阻擊敵軍,兩日后再撤退!”
王伉也不推脫,說道:“好,這里就拜托你了。我會在蘭倉水(瀾滄江)蘭津渡接應你!”
“王府丞,那我先進邪龍縣城布置防務!”呂祥說完,就準備招呼眾人行動。
“且慢!”王伉拉住呂祥。
“王府丞,還有何事?”呂祥疑惑。
王伉鄭重說道:“保山,名不正則言不順,之前我與季平兄(呂凱)也商議過,今天恰好遇到此事,我現在正式任你為邪龍縣假尉,負責邪龍縣防務!”
“假尉?”呂祥一臉懵,任命假尉?好像是個官職,但為什么是個假的?
王伉見呂祥疑惑,接著說道:“就是暫代邪龍縣尉之職。你也知道,大多數縣里之前也沒有正式任命這些官員,沒有印信這些東西,等你回到不韋,我再正式給你一個。”
呂祥終于反應過來了,心想:就這樣當官了?說當就當?雖然這縣假尉聽起來像假縣尉,但這可惡的封建社會,我怎么還有點喜歡上了呢?
呂祥強按住內心的激動,嚴肅地點點頭:“謝王府丞!”
“保山,我在蘭津渡等你!”說罷,王伉轉身走向西門,跟著百姓的隊伍向西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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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呂祥進了邪龍城,接收了三百縣兵,與孟獲等人站上城頭,正欲商議如何阻敵之事。
士淵忽然嘲弄道:“不錯嘛!年紀輕輕就當上縣假尉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活過這幾日!”
金環不等呂祥回應,已是管不住他的嘴:“你可祈禱保山活得好好的吧,你要是被雍闿捉了去,還不知道他要拿你和你爹換幾頭豬呢!”
呂祥已經對這兩人的嘴巴服氣了,正色道:
“這次比進乘之戰更加危險。雍闿練兵已久,麾下將士定然比交州兵更加兇狠,而且他們熟悉南中地勢,只怕尋常計謀也不好施展!”
孟獲遲疑道:“不如我們前出至大甲板伏擊敵軍?”
大甲板是邪龍縣與云南縣之間的山脈,呂祥剛剛也考慮過,但是目前不能確定敵軍位置,若是還沒埋伏好就遭遇敵軍,那就玩完了。
呂祥搖搖頭:“只怕是來不及了。”
奚泥朗聲道:“不如緊閉城門,據城固守,三千士卒如何能夠攻下此城?”
金環也意識到形勢不對,沉聲道:“若是敵軍像在進乘縣一樣,留一部分人在此圍而不攻,等待大軍,分一部分人追擊百姓,如何?”
眾人都低頭沉思。
呂祥轉頭看到站在眾人最邊上桓鄰,正望著不遠的山峰,若無其事,溫聲問道:
“桓先生,現在你與士公子都與我們在一條船上,可有妙計能解此危局?”
桓鄰眼睛都不眨一下......
“哈哈哈,縣假尉,實話告訴你吧,你本大爺也讀過幾天兵書,你若是誠心誠意地求我,我這倒是有一妙計。”士淵裝模作樣地說道。
呂祥心里苦,非要喊縣假尉,總是聽成假縣尉,要不別喊呢。
“噢?不知懷濟有何妙計,正要請教?”呂祥向士淵揖手行禮,心里念叨,你要是講不出個所以然,我今天讓你知道什么叫砂煲一樣大的拳頭。
士淵輕咳兩聲,指著眾人說道:
“其實你們自己都快說出答案了,埋伏不行,堅守不行,那還能做什么呢?只有投降了!”
不顧眾人想要吃掉他的神情,士淵繼續說道:“我給你們分析一下投降的好處......”
與此同時,呂祥壓抑住痛打士淵的沖動,低頭呢喃著:
“投降?投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