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烏克一直琢磨不明白這句“先試試吧”的含義，如今這個疑惑以一種令人驚悚的方式解開了。

這有可能意味著那個女人從那時候就預想到了這種局面。雖然不意味著她精確算到了烏克行動的每一步，但起碼證明在這座城市里穿越者確實是備受矚目，或者說寸步難行的。

不過他馬上釋懷，早在放走摩頓時烏克就想過身份暴露的風險，都是不得已。

烏克搖頭道：“那個摩頓真是沒有半點契約精神，到頭來還是要把我抖落出來。若不是還要通過他找我自己的東西，我早一刀把他攮死了。”

松格擺了擺手，道：“你多慮了，摩頓的嘴很硬，他一開始可什么都不敢說，把你抖出來就相當于交代他自己的問題。你的暴露其實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烏克不禁問道。

“今時今日的天狼洲，不聽、不說不代表著不為人知。”松格十指交疊，放于腹部，老神在在地說道：“連你藏在腦子里的東西都有被人挖出來的風險，更不要提你還動用了星卡。”

烏克摸了摸胸口放置星卡的地方，若有所思地道：“星卡會引發什么問題？”

旁邊的秘書適時插話道：“本地人早在前帝國時期，八百多年前就發現了穿越者的存在。為了應對您和松格先生這樣懷揣著特殊力量，能夠造成巨大影響的天外來客，他們早就做好了相應的偵測手段，星卡散發的波動就是被監測的指標之一。”

這就是所謂的信息差了。烏克嘆了口氣，很難想到救自己一命的東西也是造成自己暴露的原因。

“原來所謂‘波動’都可以被捕捉。”

“當然可以。”旁邊的秘書忽然開口，笑瞇瞇地說道：“世上有這么一些人認為自己是聆聽星星聲音的人，故稱‘星聆’，但這個名字有些不明所以，我們還是習慣用現代的叫法，叫她們黑客。

她們的本事可大得很，超乎人們的想象。”

星聆...很詩意的稱呼，烏克打探消息的時候曾聽到過。

聽上去，“她們”是從很久以前就存在了，只是現代才被稱為黑客，那她們到底是什么？

“不過，”松格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接過話茬，話鋒一轉：“你運氣不錯，使用星卡發出的波動被我們提前截獲，沒有讓安全局知道，下次可要注意了。”

賣人情，接下來就是提條件了。烏克心領神會，道了聲謝，等著他開口。

果不其然，松格緊接著說道：“我一般不會親自出面處理這種事情，不過誰讓我正好撞上了你，順水推舟。而且我覺得你這人作風很對我胃口，下得去手，能辦得了事。

所以我在這兒代表整個組織邀請你加入我們。”

“春雷將保證你的安全，幫助你恢復記憶，讓你順利得融入這個時代。”

烏克其實不覺得意外，心底卻對這個邀請感到抵觸。

因為穿越者這個身份公司才大費周章找到他，肯定是別有所圖的。就是不知道圖的到底是他的本事，還是他懷里的星卡。

按理來說走到這步，投奔組織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松格承諾的好處也切中了烏克的痛點。然而烏克其實沒有選擇，他的路早就被伊諦絲給切斷了。

那個女人先一步找到烏克，看似給足了他選擇，加不加入全憑烏克自己的意愿。可仔細想想，她可能讓一個已經暴露在安全局眼前的穿越者堂而皇之地加入到春雷嗎？

要么效忠于她，以臥底的身份加入春雷，要么真的成為春雷的一員，然后等著安全局光速把他清算。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個松格把坑害偷渡者這事的責任盡數甩給了摩頓，是因為他真有那么干凈嗎？

松格之所以把公司的聲譽掛在嘴邊，多半還是因為東窗事發吧。

為這樣的人效力是有風險的。

烏克的沉默被兩人看在眼里，那漂亮的秘書適當地拋出更多的價碼：“穿越者在這個數據時代尤為寸步難行。有多雙眼睛盯著你了，而且據我們所知，你的經濟狀況非常差，我們可以先向你支付一筆不菲的報酬，緩解你的生活壓力。

不僅如此，您慢慢會發現每個穿越者都是孤獨的，這個時代不屬于你我，在我們這兒您才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同伴，還有可能碰到來自同一個時代的老鄉。在這兒我們的靈魂才有歸宿啊。”

秘書循循善誘，松格在一旁一言不發，細察烏克的反應。

烏克盡可能審慎地開口：“確實是很優渥的條件，不過相對的，如果我接受你們的幫助，我將為你們做些什么？”

“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秘書溫和地笑著說：“就像下城里大部分都會做的，一些再正常不過的營生。”

她沒有挑明，但所謂“正常營生”的前面加了下城這個前提，已經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隱語了，意味他們在找一個干臟活累活的人。

松格終于接話：“下城的中間人少了一個，正等著有能力的人頂上。當然，這是個重要且關鍵的位置，還是個不可多得的肥差，任何人要在這個位置站穩腳跟都需要展現出自己的能力。

我希望你能用行動證明我這一趟沒有白跑，證明我的眼光多么正確。”

烏克順嘴問那么一句，實際上是以進為退，表現出自己的考量和重視。話已經說到這兒，他就能“經過慎重考慮”地拒絕了：

“承蒙二位盛情邀請，我不覺得我是做這塊的料子，胸無大志，只想混個溫飽。”

“當然，您二位確實是幫了我的忙，如果后續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這恩情我一定還上。”

有伊諦絲的前車之鑒，這次烏克可不會再什么容他考慮一下這樣略帶含糊的話了。

直接一點，也更能試探出對方的深層意圖。

出乎烏克意料的是，那兩人都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示，秘書照例給兩人倒酒，松格依然老神在在。

房間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沒有威逼利誘，沒有任何表示。

半晌過后，松格站起身來，拍拍烏克的肩膀，說道：“沒關系，我理解你的顧慮，你可以先考慮一段時間再作答復。”

他也沒有給烏克開口的機會，直接離開了安全屋。

“如果你考慮好了隨時找我。”秘書負責送他離開，在走之前，那漂亮的女士最后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很快會理解的，像您這樣的穿越者，其實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力。”

......

烏克很快體會到了松格藏在不羈和豪放下面的險惡，更體會到了秘書最后那句話的含義。

在下城，公司會充當下等人的保護傘，會適當地展現出江湖道義，會幫烏克脫罪，以對抗安全局。但這不意味著公司當真義薄云天，他們和城市安全局不過是一丘之貉。

區別在于，這塊地盤頭頂的青天是誰，僅此而已。

他和莉芙這樣的窮苦之人，沒有選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