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坐上浮空車，同是浮空城，這輛警車的配置顯然比伊諦絲的座駕差了不止一個檔次，車體材料看上去異常廉價，而且沒有升空權，需要特地申請。

不過烏克坐在車后發(fā)現(xiàn)有一樣裝置放在自己頭頂，這玩意兒他在伊諦絲車上也見過。

“這是什么？”烏克問道。

薩姆森看眼后視鏡，說道：“微型重力井，銬犯人用的，你不是犯人，就沒打開了。”

原來如此，當時身上感受到的重壓其實是貨真價實的重力。

車體離地幾寸距離，漂浮在既定軌道上，一路向上。縱橫交錯的管道和污水轟鳴的奔流聲快速離他遠去。浮空車又恰巧與列車的軌道短暫重疊，順著這條軌跡離開立體的隧道。黑暗像被拭去的墨，昏色消失，午后微光透過山體密林，點在貧民窟擁擠的街道和房屋里外。

深坑實際上是垃圾填埋場，那邊的房屋原本是預留給垃圾處理工的住所，然而聯(lián)邦建立初期，爆炸發(fā)展的技術在短短一年見就消滅了這一崗位。

會在這些房屋里住著的人，也就順利成章成了被處理的垃圾。

現(xiàn)在烏克隔著車窗看到的這兒才算得上是被天狼洲官方正式承認的貧民窟，才是過日子的地方。

于上方俯瞰而下，矮房成片，是絕不規(guī)則且連綿而錯落的，有一條寬敞的公路作為主干，被包裹在塑膠和廉價金屬構筑的建筑群中，層層向內(nèi)。

最內(nèi)層才是成群的摩天高樓，高聳入云，甚至有部分與真正的上層接壤。

然而這些高樓充其量不過是高級貧民窟。

警車沒向前開，而是懸停在路邊巷子旁。

薩姆森送他下來，說道：“兄弟，我就送你到這兒了，沿著這個巷子口一路往里走，看到門進去就好。”

烏克一眼望進去，這巷子未免太黑了些。

對方拍拍他肩膀，說道：“你得記得我薩姆森，我有預感，以后咱倆會有不少交集。”

以后這一個詞就能無形中打消別人的顧慮，能混上這口飯的，果然是個圓滑人物。烏克微笑著說：“當然，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我還得仰賴你多多照拂。”

“言重了，我有預感，以后你會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到時候讓你多幫襯著才是。”

不管他說這話是不是恭維，兩人都記下了這次交集，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之后烏克邁步往里走去。

這條黑巷其實沒那么幽深，里邊一路走去其實滿是市井煙火氣，鐵鍋都習慣支在店門口，煲煮煎炸炒一應俱全。

中間摻雜著不少修理店，這也算是“餐飲店”的一種。

食欲、性欲等等欲望是肢體改造都難以異化的基礎人類基礎本能，烏克那天交付給情報販子的一管儲能針劑就是在這些修理店買的。一針能讓一個低環(huán)改造人在半個月里保持最基礎的行動能力，哪怕一口飯也不吃，機器也能替代身體組織完成基礎代謝。

對于深坑里很多注定看不到明天太陽的人來說，一根針劑直接等同于半個月壽命，是可以量化的時間。

烏克走到深處，引來不少注視，似乎在確認這副生面孔的來歷，最終到他推開鐘點的那扇門也無事發(fā)生。

咔、咔、咔，在他反手帶上門之后，樹根粗碩的鋼閂封上房門，這藏在鬧市里的房子居然裝著如此高規(guī)格的安全門。

門后的布置看起來是間布置溫馨的公寓，不過四面不透風。沙發(fā)上坐著兩個人，一個秘書打扮的女性，另一位則是他的熟人。正大口禿嚕著面條，見烏克進來，只是隨意晃晃腦袋，示意他自個兒找個地方坐下。

烏克心里居然不覺得多么意外，一屁股坐下，吐了口氣說道：“松格，公司的大人物居然會和我擠一間牢房，為此還扯了個無傷大雅的謊。”

松格嗓子里擠出嗬嗬的笑，邊咀嚼邊說道：“這不算扯謊，我確實是把一個女警給睡了，她也確實把我給逮了，她要請我進來，我不能拒絕。”

“那也是安排好的，怪不得公司反應那么迅速。”

旁邊那秘書輕柔地問道：“您要喝些什么？”

烏克本能地想討杯茶，不過目光不動聲色描過松格手邊的杯子，改口說道：“小酌一杯，杯里什么內(nèi)容請你來定吧。”

松格滿意地點了點頭，此時他雖然換了身衣服，不過依舊邋里邋遢。碗里的面又黑又粘，看上去讓人食欲全無，不過他筷子倒是一刻不停：“這家鹵面相當夠味兒，再加一勺辣子，香的沒邊。”

烏克收回目光，什么也沒說，等著對方的下文。

很快一碗粉下肚，松格擦著嘴，看上去心滿意足了，極為突兀地說道：“你穿越過來多久了？”

烏克瞳孔猛然一縮，面上不動聲色，微微偏頭，表現(xiàn)出少許疑惑道：“穿越？”

“不用擔心，這兒說的話沒有半句會被外界窺探。”不同于烏克的境界，松格放松地說道：“說到這件事，我還得先向你道個歉。”

烏克搖頭，不接穿越者的話題：“你幫我脫身，是我該向你道謝才對。”

“跟這事兒無關，跟那個中間人摩頓有關。”松格說道。

烏克恍然大悟：“難道他在做偷渡生意的合伙人，是...”

“是我向下授權的，其中有些緣由，和穿越者有關。”松格抿了口酒，說道：“像這種生意不值得我來過問，結果一來一去這么點時間，料不到手下的人膽大包天，敢動這種手腳。

要彌補公司損失的聲譽，我怎么說也要把這一批偷渡客保出來，把你們的東西如數(shù)奉還。”

“不過你的貨可能需要些時間，摩頓沒有騙你，他的倉庫確實被人掃了，不過我保證，一周之內(nèi)給你個交代。”

“受寵若驚了。”烏克寵辱不驚，舉杯示意：“我沒想到這件小事能驚動你這樣的大人物。”

這是一句淺顯的奉承，實則是在一點一點刺探松格的身份。

“當然不能，真正驚動我的是你，成為烏克·威廉姆斯的穿越者本身。”松格意味深長地笑著說道：“開門見山地說，我成立了一個旨在幫助不同時代遠道而來的客人融入這里的組織，名為‘春雷’。”

烏克腦子仿佛如驚雷貫過，轟然炸開，那個女人對他說的話瞬間重映：

“我需要一個真正的穿越者進去組織臥底。”

“那個組織自稱春雷。”

“我相信你最終不會拒絕的，先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