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斯不動聲色地捻動著手指。情況變得復雜起來。薩魯爾·法林不是馬爾特的對手，但馬爾特必須克服自己的恐懼。否則什么情況都可能發生，包括維斯不樂意看到的那些。

“要不，我讓查拉梅和你一起去？”維斯看向馬爾特，試探著提議。

“不用，”

馬爾特斷然否決了維斯的建議，“我能夠做到的，維斯。只是沒想到這混蛋突然出現在這里，讓我有些意外，才沒控制好情緒！我剛才不是害怕，我是擔心自己控制不住動手殺了他！”

維斯沉默不語，他和馬爾特認識這么久，當然也知道馬爾特的性格不會接受。維斯沒辦法再勸，只是脫下手上的血璽，放到馬爾特的手心，低聲道：

“我相信你能行的，兄弟。這枚戒指是一件奇物。啟動的咒語是，‘這殘暴的歡愉，必將以殘暴終結’。佩戴后生效，所以不要在戴著的時候練習咒語。它的使用代價是鮮血，要么是敵人的，要么是自己的！”

沒想到維斯會給他一件奇物。

馬爾特把血璽握在手心，看了維斯一眼，像是自語又像是承諾，道：“我不會讓薩魯爾·法林活著回來的！”

維斯抓住對方腦袋，用額頭頂著馬爾特的額頭，鄭重提醒：“你聽我說，馬爾特。我不要求你別的，只要你活著回來就行。不用特意去找薩魯爾·法林，他不會活著再踏上提蘭的土地的。我向你保證！”

但看上去，馬爾特并沒有聽進去維斯的話。

千帆競渡。

馬爾特離開維斯上了早準備好的小船。岸邊的人敲鑼打鼓，鼓掌跺腳，肆意地揮灑酒水，歡聲雷動地為參加競賽的海盜們加油助威，好不熱鬧。

維斯目送馬爾特的船只消失在拐角，拉了拉衣服轉身走回馬車。接下來的路，只能馬爾特自己去走。除了祝福和祈禱，維斯什么也做不了。

一路回到提蘭城，到處可見歡歌笑語。道路兩旁滿是各種雜耍，美食。樓上紅袖招展，樓下酒色生香。街頭上走動的是裝扮怪異的人偶，天空中飄飛的是璀璨煙花。

馬車在一處酒館外停下。維斯走進去，很快找到在人群中轉動著胖胖身軀的阿曼多。他走到一旁坐下，靜候阿曼多跳完一支舞。間歇時間，阿曼多拉開衣領，端著一大杯酒，邊喝邊朝維斯走來，面頰紅彤彤的，看著很歡樂。

“給我安排一下，我要和桑德斯見一面。”維斯對坐在身旁的阿曼多道。

“桑德斯？”

阿曼多腦子有點暈，“阿姆斯特丹商會的桑德斯？”

“對。”

阿姆斯特丹商會是難得冒頭的商會，實力不如四大商會，但也不容小覷，是值得拉攏的對象。

阿曼多小雞啄米般點頭，道：“好的，今天嗎？”

“明天。下午。”

“好的。”

“別喝醉忘掉了。”維斯拍拍阿曼多肩膀起身。阿曼多樂呵樂呵地說不會，但愿是真的不會吧。

出了酒館坐上馬車。馬車不停，徑直穿城而過，又進入冷冷清清的郊野，一路來到一處房屋前。

像這樣建在荒野的木屋不在少數。大多數是那些沒有搬離提蘭的普通人的住所，他們為提蘭的海盜提供食物，酒水乃至出賣身體的交易，求得報酬。但維斯來的這一處當然不是。

這里是薩魯爾·法林之前偷偷躲藏的地方。

維斯一開始沒有把薩魯爾·法林放在心上，忙著處理伯克納島的事情直接給忘了，直到現在見到人才想起來。對維斯來說，要想找到薩魯爾之前住的地方并不困難。

按照薩魯爾的習慣，出門不會只有他一個人的。

維斯下了馬車，讓車夫在門外稍等，隨后上前敲響了門。

屋里的人沒什么戒心，片刻后就直接開了門。乍然看到門外的維斯，開門之人臉色忽變，本能地向后跌退幾步，讓開了位置。

“怎么，不歡迎我？”維斯緊隨其后走入屋內，反手把門關上。

屋內除了方才那人，還有兩個人，齊齊轉身警惕地盯著維斯，一言不發。

維斯完全沒把對方放在心上，走到桌旁坐下，用酒壺里的酒簌了簌酒杯，又給自己倒上一杯。他淺淺地喝了一口，味道竟然還不錯。

“看上去，艾德里安對你們還不錯嘛，竟然舍得給你們喝這么好的酒。”維斯端著酒杯，不乏嘲弄地說道。

坐在床邊的人這才第一次開口，道：“維斯，你來做什么？”

“你認識我？”

維斯側頭瞄了對方一眼，輕笑，“那你為什么不逃？”

“我為什么要逃？”

那人持槍在手，對準了維斯，“我們有三個人，你只有一個人。再說了，你不過是一個奴隸罷了。見了我們，該逃的人是你才對！”

維斯聞言輕笑了一聲。

“我糾正你兩件事情，第一，我不是奴隸已經很久了，”

維斯豎起手指，“第二，我不止一個人。”

話音未落，一旁的窗戶突然傳來巨響，幾人本能地看去，只見一人猛地破窗而入。這種屋子的窗戶普遍是雜草編的草席，實在是沒什么阻擋能力。

屋內隨后一陣槍響不斷。

待一切平息，破窗入內的查拉梅緩緩站起身來，活動活動胳膊，問：“大家一起從門進來不好嗎？”

維斯把槍放回腰間，另一只手仍握著酒杯，笑著回道：“不夠有趣。要是一起進來，就看不到他們強裝鎮定的模樣了。”

查拉梅撇嘴，檢查了一下三人，給還在喘氣的補上一刀，問：

“這些是艾德里安的人？”

“算是吧。”

維斯信手丟下酒杯起身，“你先離開吧，查拉梅。這里交給我就好，我還要再待一會兒，給艾德里安留一點禮物！”

“那我先去參加海盜節了。”查拉梅把槍也插回槍夾，說了句去向便開門離開。

維斯獨自一人在屋子里呆了可能有一兩個小時，當他離開時，血腥味撲面而來，連馬車上的車夫都能嗅到。車夫好奇地朝著屋內探頭，隨后看到了他這輩子都不愿再看到的一幕，俯身嘔吐起來。

維斯憐憫地看了車夫一眼，回頭看了眼自己的‘杰作’，無辜地聳了聳肩。就是三只天使罷了，怎么就給這孩子嚇成這樣了。還有啊，不是說了不要太有好奇心嗎。維斯能帶著車夫到這里，說明是比較信任車夫的，但這不代表他就可以隨意張望了啊。

“好了，別吐了，走吧！”維斯坐上馬車，提醒道。

“是，會長。”車夫強行忍著不適，鞭馬離開草屋。

維斯疲倦地閉上眼睛，他只希望自己的杰作能夠向艾德里安準確無誤地傳達他的憤怒。

算是一個小小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