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已經很明確的提點了，不是格外看重的人，不可能這樣說話。

儒略也不是傻瓜，他當即明白過來，挺了挺胸脯表態道：“愿為您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維斯閣下。”

維斯努了努嘴，吃掉切開的胡蘿卜，沒再多說什么。來了這么多年，別的事情維斯都早已習慣和適應，唯獨這干燉胡蘿卜，是維斯完全無法理解的。里面可能撒了些香料和海鹽，但吃起來的味道仍然像嚼樹皮混合著淤泥。

儒略卻沒有維斯那么好的胃口，這一餐他還沒怎么動過。儒略勉強地吃下一點西蘭花梗，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一嘴這個問題，便開口道：

“來的路上，我看到很多人正在準備慶典?！?

“海盜節，”

維斯專心致志地對付食物，隨口回應，“你以前來過嗎？到時候可以去看看。當天所有開銷都是免費的，包括那些被送上島的舞女和歌伎?！?

儒略的關注點當然不是這個……“我們對這次海盜節有什么安排嗎？”儒略問。

維斯這次頓了頓。他視線傾斜看了眼一旁的地面，并無表露想法的打算，只是道：“說說看你的想法?！?

儒略便繼續道：“每一屆海盜節都會選出一任海盜王。這本是一個沒有權力的名譽頭銜，但當混亂和災難來臨時，人們會變得盲從。就連這種微不足道的頭銜，也會成為一個很好的號召口號。”

維斯咬掉叉子上的肉脯，緩慢地卷舌嚼碎，問：“你覺得我們應該拿下這次的海盜王稱號？”

“如果代價不大的話?！?

維斯思索著撓了撓額頭，這是他未曾想過的問題。

在維斯的思維里，商人的歸商人，海盜的歸海盜。雖然海盜節不禁止任何人參與，商會成員也可以cos一天海盜。但維斯對此興致缺缺。此刻儒略突然提起，維斯才忽而反應過來，阿薩當日強調要提蘭商會策劃這個海盜節，恐怕也存了利用得到海盜王的頭銜，來重振提蘭商會聲勢的打算。

“你說得有道理，”維斯贊許了一句，放下刀叉，“雖然只是錦上添花，但到了最后的環節，無論多微不足道的優勢都可能成為勝利的砝碼。我們應該有人考慮到這點。我想，讓你進入提蘭這件事情，我的確沒有做錯?！?

夜深人靜，宴散人去。儒略·阿斯凡特走后，就只剩維斯一個人在房間里。

調配幾艘武裝商船返回提蘭，是因為維斯擔心艾德里安會不知何時突然反撲。

而命令儒略進入提蘭，則是為了解放馬爾特。接下來和艾德里安的斗爭只會越來越頻繁，越來越激烈，維斯需要能夠自由活動的馬爾特，把他一直束縛在提蘭不符合維斯的利益。

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維斯勢必會真正意義上的要去面對艾德里安?；蛟缁蛲?，這個時間就會到來。哪怕沒有任何征兆，維斯也能夠感受到這件事。

而維斯要在這之前做好準備。

如王翼防御一般，防御好艾德里安的攻擊，暗自積蓄實力，以便到時候橫掃棋盤，拿下這局游戲的勝利。

到時候，就算把艾德里安趕出游戲，也并非絕無可能。不過眼下，維斯還缺少最后一塊拼圖。

…………

次日。

維斯正在房間里整理衣領，仆人前來報告，說阿薩帶著漢薩商會的路德維希前來拜訪。

對著鏡子的維斯微微抬起下巴，扭轉脖子左右端倪自己的儀容，吩咐：“把他們帶到會客室去。”

仆人的腳步聲遠去。

維斯的眼珠緩緩轉動，看向地面。漢薩商會是提蘭四大商會的最后一位，而路德維希是漢薩目前的掌權者。

對這人的到來，維斯心中早有預料。亦或者說，這本就是他計劃好的事情。斯賓塞勛爵對阿爾比恩島嶼的封鎖，等于減少了加西西亞近乎一半的市場。這不可能不引起動蕩和反應。與之同時，莫頓商會的船只卻能暢通無阻。

其他人會怎么想？他們也許會認為維斯造成了一切，但更可能的是認為維斯搭上了某條途徑。他們不能把自己懷疑的可能表現出來，反而要放低姿態來尋求維斯的幫助。因為這是最簡單最方便快捷的解決問題的方式。

事實上，路德維希愿意來到這里，本身就是他知道維斯可能的要求，并愿意接受的表現。

維斯整理整理衣服，下樓來到會客室。他方一走進屋，阿薩·提蘭便和身旁的男人一同站起來。路德維希長了一頭蜷曲棕紅色短發，絡腮胡經過細心修剪，顯出一派嚴肅穩重的氣質。尤其是那對湛藍眼眸，深邃穩定，令人印象深刻。

維斯走過去，與阿薩握手擁抱，并與路德維希簡單握手。他隨后走到桌后，拉開身后的窗簾，讓微薄的晨光落進來，繼而回身露出笑容，道：“說說看吧，阿薩，你今天來找我有什么事兒？”

“您這一身衣服看上去很精致，是要去什么地方嗎，”

阿薩最近狀態不錯，看上去也很開心。他隨口禮貌地問候了一句，指向身旁的路德維希，道：“不是我，而是路德維希先生希望能夠和您見一面?！?

路德維希隨后起身，他從身旁拿出兩瓶葡萄酒放到桌上。維斯瞟了一眼。那微微反光的棕色釉瓶和良好的木塞密封技術，就足以說明這兩瓶酒的價值不菲。

“這是西西里出產的黑騎士。我聽說您喜歡葡萄酒，便托朋友給我帶了兩瓶。”

路德維希說話時，手上動作不停，翻腕指向簡單地介紹，然后看向維斯，道：“維斯先生，我此番來，是希望您能在阿爾比恩的市場問題上伸出援手。這段時間無法進入那些阿爾比恩控制的島嶼，讓我的商會蒙受了不少損失！我希望您能夠幫忙解決這個問題！”

路德維希直接說出了自己的需求，態度務實而真誠，符合維斯對黑森林地區的印象。

不過需求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維斯沒有立刻回復路德維希的問題，而是從柜子里取出三個酒杯，擦拭干凈，隨后打開路德維希送來的‘黑騎士’，給三人一人倒了一杯。他把酒杯推到兩人面前，同時道：“如果我沒記錯，漢薩商會的主營業務，是武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