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維斯都逗留在阿魯帕島。他兌現了給雷普·伍茲的承諾，提拔雷普成為掌柜。見這位年輕的幫工如此輕易地登臨高位，剩下的人無不眼紅。維斯讓雷普推薦了幾個管理人員，自己從中挑選，又重新招募了幾人，搭建起阿魯帕分會的框架。

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掌柜，雷普還有非常遠的路要走。但這個年輕人非常聰明，也很努力地學習著各種知識和為人處事的方式。維斯聽說，雷普為了惡補自己對商會了解的不足，每天睡眠時間不足四個小時。在這期間，雷普犯了不少或大或小的錯誤，維斯都耐心地一一為他解決。等運行了差不多一個月，阿魯帕分會的情況總算是穩定下來。維斯這才起航前往接下來的目的地。

余下的兩位管事都是墻頭草，非常配合維斯的稽核和賬目匯算。只可惜薩寧不在身邊，維斯很難又快又好地做到這一切。

這件事情同樣值得一提，復仇號在這段時間沒有趕來阿魯帕島，反而越發遠離。維斯猜到薩寧那混蛋恐怕用謊言欺騙了船員，裹挾著他的船去征服星辰大海了。但維斯暫時分身乏術，沒有余力去懲處這個家伙。

等到走完一圈，寂靜號在歷經了那么多事情后，總算是可以踏上返回提蘭的旅程了。

…………

“你在想什么？”維斯站在船頭，用望遠鏡觀察著海面，同時問道。

他們現在剛離開火奴奴島不久，下一站是伊蒙。入夜后風勢減小，水波不興，外加上天無星月，顯得格外沉寂。幽暗的船體破水緩行，像潛伏在黑暗中一般。

查拉梅蹲在船舷旁嚼著煙葉，回道：“家。”

維斯側頭看了對方一眼，問：

“想過什么時候回去看看嗎？”

這次查拉梅沉默著沒有說話。甲板上有水手迷糊不清地走過。查拉梅舒展身子站起來，趴在船舷上，道：“家里已經什么都沒有了，不知道回去該做什么。”

既然什么也沒有，那查拉梅是在想什么呢……維斯沒有問出口，只是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你在看什么呢？”最后是查拉梅主動開口岔開話題。

“船。”

“什么船？”

“我也不知道，”

維斯不太確定怎么表達自己的想法，“艾德里安是一頭猛虎，哪怕是對一只兔子也會潛伏良久，再猛然撲出，一擊必殺。這一路上，我都沒感受到他的手腕，這讓我覺得很難安心。我不認為他會坐視我平安返航。越是臨近提蘭，這種憂慮就越重！”

就像與莫頓商會的那次織錦交易，艾德里安無聲地置換了貨物。如果不是維斯疑心病重得好夢中殺人，換一個人肯定會中招的。到時候可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他也許把精力集中去對付馬爾特去了也說不定。”查拉梅道。

維斯聞言咧咧嘴，道：

“也對，砍樹先砍枝。如果失去馬爾特，對我來說是極大的損失。我無法排除這種可能，但就算真是那樣，我也沒辦法安心。”

查拉梅好奇地扭頭看向維斯，問：“為什么？”

“‘行百里者半九十’，”

維斯回答，“這句話的意思是，一件事情一定要完成了才算成功。不然就算到了最后一步也可能會失敗倒下。”

“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查拉梅用蹩腳的漢語說了一句。

維斯詫異地看向對方。

“你說過這句話。”查拉梅平靜解釋。

“我不記得了！”

維斯收起望遠鏡，轉身走下甲板。只有維斯一個人知道，寂靜號這艘簡陋的單桅帆船上，裝了足足四十萬金幣。這筆錢足夠讓任何一個海盜反水瘋狂。如果能夠得到這筆錢，一船的水手大部分都可以選擇收手回家退休了。這才是維斯難以安眠入睡的最核心原因。

維斯找了一個叫杰克的水手接替自己的工作，繼續觀察海面。杰克因為生得滿臉紅毛，手腳同樣毛發旺盛，被船上的人叫猴子。‘猴子’對這種外號倒也不惱，樂天地宣稱自己會是和孫悟空，哈努曼一樣的人物。大航海時代極大的擴張了人們的耳目，就算是出身底層的水手，也聽過些許來自東方的神話。

與其他人不理解維斯監視海面的行為不同，猴子杰克說，如果他們會遇到危險，一定是來自海上。

這不是廢話嗎？難道威脅還能來自海下？再遇到一次傳說中的海獸？

但猴子知道自己不是這個意思，急得抓臉撓腮也說不清楚。他只能忠實地執行船長的命令，盤腿掛在瞭望桿上，時不時地舉起望遠鏡窺伺平靜無波的海面。

‘為什么一定是海上呢？’杰克無別事可做，只能胡思亂想。他理了好久，才一點點琢磨出似是而非的解釋。

就像一個人想要殺死另一個人，有下毒，溺水，勒死，活埋很多很多不同的辦法。但如果真的要殺一個人，大部分人都會選擇朝目標開一槍。

如果船長對他們會遇到麻煩的判斷是對的，那這種麻煩就只會來自海上。

杰克猛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高興地就想找個值班地水手和對方分享自己的發現。也就在這時，杰克看到一望無垠的黑暗海面上，忽而有一抹火光閃過。

那道光芒閃爍得如此之快，就像眨眼間的幻覺，以至于杰克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他連忙掏出望遠鏡，擦干凈鏡片，指向自己方才看到的方向。

一片寂靜的黑暗中，杰克聽到自己的心臟速度快起來。如果真的有一艘船在附近卻沒有點亮燈火，說明對方是有意隱匿行跡。這樣的船只多半是海盜船，想要靠近后偷襲商船。

如果被對方偷襲，寂靜號卻沒做好準備，他們就死定了！

但杰克掃過海面兩三次，都沒有任何發現。猴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汗水很快順著臉頰浸潤了他的毛發，猴子發狠咬咬牙擦掉滴落的汗水。

如果報錯的話，也不過是遭受幾句責罵。杰克不想讓船長失望。但若是真的有那么一艘船他沒有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