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維斯偷窺了幾篇戈林的日記。記錄的都是一些生活，工作日常。里面經常性地咒罵維斯，咒罵瑪麗和死去的老莫頓。如果這也算背叛的話，那戈林的確背叛了。

‘那么，是沃倫誤會戈林了嗎？’維斯喝了一口酒。

也說不上誤會，畢竟戈林真聯系過沃倫。那么，是戈林發現沒有人支持他之后，就放棄了？

這暫時很難決斷。且行且看吧，維斯只能這樣安慰自己，等到了阿魯帕，戈林若有邪念總有露出馬腳的地方。

也就在這時，寂靜號突然猛地顛簸。

酒杯打翻，浸濕了羊皮地圖。饒是維斯經驗豐富，身體也不受控制地甩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等船只稍微平復，當即爬起來沖出船艙。

此刻明明應該是正午，外面卻烏云密布，一片黑壓壓的，令人有種恍若隔世的疏離感。

只一個照面，就像有人從天上往維斯潑水一樣，暴雨就把維斯淋了個通透。

有那么一瞬間，維斯被澆得愣神。還是天際閃電劃過，驚雷滾滾，才把他的思緒拉回。

維斯抹了把臉，雨珠卻瞬間布滿臉頰，濕漉漉地垂掛在他的睫毛上。海風，暴雨，強烈得讓人無法呼吸。海浪翻卷，峰巒如聚，顛簸著寂靜號就像把玩水里的一片枯葉。

什么鬼？

維斯茍著身子，穿過被海浪沖擊得搖來晃去的水手們，來到船舵。

“降帆！降帆！這么下去桅桿會斷掉的！”維斯朝著水手聲嘶力竭地大吼。對方的確這么去做了，維斯卻不確定水手們有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維斯站在船頭縱目望去，目之所及皆是比船還高的浪頭。水手們拼盡全力試圖降下船帆，穩定寂靜號，卻一個個被甩開，棄如敝履。

十數年的航行生涯中，維斯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狂暴的情形。更別說，這種情況是一眨眼突然出現的。但這就是海洋，喜怒無常不會給你預兆和喘息的機會。

“船長！是海蛇！”老水手弗雷德朝著維斯手舞足蹈地大吼，“水下是海蛇！海蛇耶夢洛德！”

驚雷炸響，人聲混雜。瘋狂混亂的局勢讓維斯花了好幾秒才明白弗雷德的意思。

他快速沖到船舷邊，緊緊抓住船舷朝下張望。

哪怕是在眼下如此漆黑，混亂，深沉的情況下，維斯仍一眼看到了水下海蛇耶夢洛德那龐大的身軀。深邃，寬闊，一瞥之間便喚醒了人心底的深?？謶?。

看上去，這巨大的海蛇正與寂靜號同行。一船一蛇，一上一下。

有那么一瞬間，維斯的腦子一片空白。

他當然聽過也知道海蛇耶夢洛德的名號。這條傳說中的海蛇，可以引來風暴和海嘯，但生活在深海底，據說生性懶散，很少動彈。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個未曾出現過的傳說。這位深海蟄伏者巨大的頭顱，就比寂靜號要更加龐大。其寬若小島的身軀只要稍微翻轉一下，就足以讓寂靜號這樣的小破船船破人亡。

它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甲板之上，原本還在奮力搶救船只的水手們，聽到了耶夢洛德的名號，竟一個個停下來，跪在地上，朝著大海痛哭，祈禱。

老水手弗雷德朝著維斯高喊：“是女人，船長！是女人招來了禍患，我們必須把他們扔下船去！”

聲音模模糊糊傳到維斯耳中。

隨后其他水手也跟著附和：“把女人扔下船去！扔下船！扔下船！”

寂靜號仍在風雨中漂泊，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下邊那位大爺一個不舒服翻個身，就會毀滅一切。

維斯咬緊嘴唇。生死攸關，雖然自己不相信女人引來風暴的說法，但如果真是如此，維斯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這時，一個身影從船艙內沖出來，雨幕中隱約能分辨出是斯賓塞勛爵的護衛。來人狠狠一拳把身邊的水手砸倒，抓著纜繩，朝維斯咆哮：“斯賓塞勛爵是帝國的未來，我絕不允許有人碰他妻女一根毫毛！”

“砰！——”

槍聲響起。感謝海神這一槍沒有啞火。護衛應聲倒下。一時間船上竟有種難言的靜謐。水手們一個個瞪大眼睛，看著手持火銃，身子搖擺不定的船長，暫時停止了對維斯丟下斯賓塞勛爵妻女的呼吁。

這給了維斯喘息和反應的時間。他顧不得狂風駭浪，踉踉蹌蹌闖進船艙。

方才，他已經用答案之書查詢過了，真相令人恐懼。引來海蛇耶夢洛德的東西，并不是女人，而是尸鬼。對，是尸鬼，那些移動的尸體……這實在是見鬼的情況！

因為船艙里反正沒裝載什么貨物，有不少空余，維斯當時就拿了兩個雜物間給斯賓賽勛爵和瓦特父女居住。

穿過火炮甲板，跌跌撞撞地從正在朝外排水的水手中穿過，維斯一腳踹開門沖入瓦特一家人的艙室。

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中，維斯一把抓過瓦特，先檢查了瓦特的手掌。只見指間已經出現連續的蹼，只是被強行剪掉了。維斯又掰開瓦特的眼睛，眼睛同樣有開始魚肚白的轉變。這些都是尸鬼的征兆。

憤怒不已的維斯一拳把瓦特砸倒在地。

當時見瓦特等人行為如常，思緒清晰，維斯根本沒考慮過這一家子人也有感染病毒，成為尸鬼的可能，此刻不由得有些急火攻心！

卡列寧醫生這時竟也在船艙，他連忙攔住維斯，問：“怎么了，船長？！這是做什么？”

維斯冷冷瞥了醫生一眼，指向瓦特道：“這幾個混蛋都是尸鬼，醫生。他們現在引來了海蛇耶夢洛德。我馬上就把這幾個混蛋丟下船去！”

醫生愕然，問：“會不會有什么誤會？”

維斯冷哼一聲，不再解釋，上去就要抓瓦特和兩個孩子。

這個時候，漁夫瓦特反而是最冷靜的那個人。他恐怕在腦海里演練了無數遍這一幕場景。見到憤怒不已的維斯，他反而異常平靜地看著對方，問：“船長，就算你把我們扔下船，就能確保海蛇會滿意的離開嗎？”

維斯手上動作一滯，瞇眼看向瓦特。

瓦特明白維斯耐心有限，連忙繼續道：“如果真像你所說，是我們引來了海蛇！我可以跳進海里，引走它！……只要，你放過兩個孩子。”

維斯看著如山峰般擋在兩個孩子身前的男人，凝神思索片刻，不自覺地冷笑了一聲。對維斯來說，肯定是三個人一起扔進海里更保險。

但……他也不得不考慮瓦特說的情況。海蛇耶夢洛德真的會滿足于吃掉瓦特一家人后離開嗎？

順便吃了寂靜號，打個牙祭，難道對它來說很費勁？

怒火攻心的船長沒想到，一個小島的漁民，竟也懂得博弈論的道理。他承認自己被對方說服了。維斯咬咬牙丟下瓦特，退后一步，惡狠狠道：

“你最好游快點，混蛋！否則你和你兒女就只是早和晚被丟下船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