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斯按住想要追上去留下艾德里安的瑪麗·莫頓，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看著對方離開。

艾德里安來這里沒有說幾句話，信息量卻已經拉滿，以至于維斯一時之間無法完全處理。

‘想要我命的人不是艾德里安，這是什么意思？’

維斯不知道艾德里安這么說，是真有隱情，還是想要打亂維斯的心思。這個問題無法被解答。想要維斯命的人可太多了，其中也肯定包括艾德里安。區(qū)別只是，這是一個包裹在謊言中的真話，還是包裹在真話中的謊言？

坐上馬車，送瑪麗返回小樓。瑪麗抓著維斯的胳膊，輕輕靠在他的肩頭，問：“我們會和艾德里安閣下開戰(zhàn)嗎，維斯？”

有那么幾秒，維斯的思緒仍停留在包間沒有回過神來。

“不會的，”維斯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說謊，“戰(zhàn)爭不利于生意。艾德里安承擔不起開戰(zhàn)的代價！”

…………

“維斯！——”

“有才無德說的就是你吧！”薩寧被馬爾特丟到地上后，又蹦又跳，撒潑打滾，“難受，想哭。明明我和瑟琳娜今天高高興興地，說要出海釣魚。你把我抓過來是什么意思！”

與之相比，維斯的反應冷淡極了。他就那么看著薩寧一個人的表演，與之同時，幾個仆人在管家馬泰的帶領下，把一大堆賬本砰的一下扔到桌上。

維斯才站起身來，走到薩寧身邊，抓住對方脖頸，輕聲細語道：“你是不是沒搞清楚，你現在花的是誰的錢，薩寧？先把這批賬本給我算完，我會把你完完整整地送回到你的瑟琳娜身邊的！”

看上去不著調的薩寧·賽特，卻擁有超乎尋常的數字敏感，是做這件事的不二人選。他硬著脖子怒視維斯，狂噴：“我不知道用的你的錢嗎！那么大聲吼我干嘛！不就是算賬嗎！算不就行了！你非要吼我嗎！”

薩寧氣鼓鼓地從地上爬起來，一屁股坐到書桌后，拿起桌上的賬本就開始刷刷開始翻。

管家馬泰一直站旁邊，微笑著看著這一切。維斯說要查莫頓商會近三年的賬本，馬泰就給他找來了。新上任的管理者，要對過去進行清算，這在正常不過，馬泰沒太多想法。

這時，一陣高呼聲突然從樓下傳來。

“要特里爾！不要維斯！”

“要特里爾！不要維斯！”

一陣陣吼聲有節(jié)奏地朝著二樓辦公室傳達。維斯挑起眉頭。馬泰的臉也同樣苦惱地擰成一團。兩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間，來到欄桿旁。

只見下方一行十余人，正站在大堂中央，朝著上方揮舞著手臂，高呼著‘不要維斯’的口號。

馬泰蹙眉道：“是保利那家伙！這人是特里爾的心腹，我這就下去開除他，讓他滾蛋！”

維斯抬手制止了馬泰。

“讓我來處理吧。”維斯平靜地說道。

特里爾是莫頓在提蘭的管事，經營多年，不可能沒留下點影響。原本接管了莫頓商會，就必然要清理這些特里爾的心腹。維斯意圖按照自己的意志重塑莫頓商會，直至除了名字什么都不留下，只是沒想到對方先一步跳出來了。

也好。剩得還得去找個理由解決他們。

維斯一步步走下樓梯，逼近下方的人群。

就如同烏云從天空迫近地面，氣勢就壓得人無法呼吸。

保利帶領下的幾人聲音逐漸減小，從喉嚨里擠出的聲音更像是風吹過縫隙的嗚咽，直至消失不見。

維斯也就順勢在樓梯半道停下，居高臨下地掃過下方幾人。

名為保利的男人站在人群前方，不甘示弱地與維斯對視。他很清楚，如果自己這時候慫了，今天就算結束了。更何況，保利吃定了在大群廣眾下，維斯不敢對他做什么。為了商會的聲譽，維斯連保利的一個手指頭都碰不得。因此保利心里很有直面維斯的底氣。

維斯倒沒有想太多，他完全沒把對方當做和自己同等的對手。

他回頭朝身后的馬爾特看了眼。后者隨即走下樓梯，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大沓紙，一人一張，分發(fā)給圍在樓梯下的眾人。

“這是你們在莫頓商會工作期間的日常記錄。你們做的事情，有哪些違反了規(guī)定，有哪些事情越出了底線。你們心中應當清楚！”

維斯掏出一支卷煙，熟練地點燃，呼，緩慢地吐出一口煙霧。

下方的幾人則面面相覷，好奇又疑慮地接過，閱讀著馬爾特給他們的東西。如維斯所說，其中準確的記載了每一人每一次侵占商會利潤的行為，詳盡得連當事人都只能在看到后才想起有那么件事兒。

一股無形的寒意在人群中蔓延。他們左顧右盼，都希望從同伴處獲得心里支撐，可目之所及都是同樣的惶恐和茫然。

就連保利都不禁向后退了一小步……那家伙才來莫頓商會幾天。他怎么可能知道這么多，知道得這么詳細。就像當初他就在旁邊看著這一切發(fā)生一樣。

此刻抬頭看向維斯的目光中，多是見了鬼的惶恐和驚疑。

“我沒興趣追究過去，”

維斯彈了彈煙灰，“但莫頓商會也留不下你們?，F在就離開這里，明天以后就不用來了，我就當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下方的人群如風吹過的竹林左搖右擺。

“別怕！”

保利突然低沉咆哮，制止了動搖的幾個同伙?！八桓覍ξ覀冏鍪裁矗@里是提蘭！這里是莫頓商會！”

也不知他自己信不信這句話，但原本已經撤出半步的人還真收回了腿。

保利看在眼里，嘴角的獰笑一閃而逝。他冷冷地望向維斯，高舉著拳頭，道：“你不配命令我們，維斯！我們要見莫頓小姐，由她來決定我們的命運！”

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維斯目光微冷，如果不是在莫頓商會的大堂，這幾人應該可以去喂魚了。維斯冷著臉輕輕敲了兩下欄桿，‘篤篤’，沉重而緩慢的音調打斷保利。

維斯隨后抬起手，指了指門外。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女人一小孩，互相牽著，畏葸地走進大堂來。

兩人的身影處于逆光，閃耀得有些刺眼。等看清兩人，保利的臉頓時脹得通紅。他無法自制地破口而出道：“維斯，你這個——”

“噓！”

維斯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先聽她們倆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