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請求讓維斯感到有些意外，他詫異地蹙起眉頭，欲言又止。

維斯原本想聽到的是，‘有人想要奪走莫頓商會，請幫我解決他們’。但只是略微一想，維斯就反應過來，瑪麗·莫頓這是想測試一下維斯的能力，以及是否可以信任他。

這么謹慎的嗎？

魚兒在咬鉤之前試探性地啄咬魚餌嗎，還真是有幾分可愛……瑪麗·莫頓不知道身前的男人為何突然笑了。只聽維斯道：

“那聽上去更像是偵探做的事情，小姐。”

“他們說您能夠解決任何問題，”瑪麗·莫頓出乎意料地堅定自己的想法，“更何況，您剛才才說，您會出手幫助我的。不是嗎？”

維斯聞言，嘴角的笑意越盛。他覺得這位莫頓商會的女繼承人越來越有趣了。兩人四目相對，維斯一直看到瑪麗先行羞紅了臉低下頭去，才逐漸收斂起笑容變得嚴肅起來。

“當然，瑪麗，”維斯回答，“你能先描述一下關于您父親出事時的情況嗎。”

…………

莫頓家的小樓。

瑪麗·莫頓帶著維斯踱步走過長廊，打開盡頭的房門，隨后讓到一側，道：“這就是我父親的房間。自從他出事之后，我就命人把門關上，不允許他們挪動任何東西。”

這種行事姿態，看上去，莫頓小姐找到父親的愿望很強烈啊！

維斯走進房間，掃了一圈，布置的確與他綁走莫頓那晚沒什么差別。就連維斯丟在床上的金幣，也只是少了幾枚罷了。

“您覺得這些金幣是什么意思？”瑪麗·莫頓問，“兇手為什么要把這些金幣丟到我父親的床上呢？”

“呃，”

維斯隨意地瞥了一眼，看上去莫頓甚至沒把等價硬幣的事情告訴自己女兒，“我聽過一種說法，叫做買命錢。或許，兇手是想用這筆錢來買你父親的命吧。”

瑪麗·莫頓蹙眉，她似乎沒聽過這種說法，歪頭思索著。

維斯問：“那天最后有人看到莫頓先生，是什么時候呢？”

瑪麗回答：“最后見到父親的人，是管家馬泰先生。大概早上六時左右，因為父親沒有按往日的習慣起床，他就進屋看過，見父親還在睡覺，就退了出去。等過一個時辰再進來時，父親就已經從房間消失了。”

“也就是說，莫頓先生是這一個小時從房間消失的，沒有其他人看到他走出房間嗎？”

維斯露出思索的表情。

“門外一直有護衛看守。”瑪麗·莫頓篤定地回答。

“哦，”

維斯呼出一口氣，走到房間唯二可供通行的地方，窗戶，探出頭去，同時大聲問：“那他可能是從這里爬出去的嗎？”

瑪麗來到維斯身后，道：

“父親性格很沉穩，他沒有理由這么做。就算他這么做，也一定會被下面巡邏的護衛看到。”

維斯身子后仰，半個身子都探出樓去，道：“那上面呢？莫頓先生可能是從這里爬上去離開的嗎，或者說，有別的人……”

維斯話還沒說完，瑪麗卻突然感覺如遭雷擊，身子瞬間僵在原地，臉色頓時煞白。她停了片刻，轉身提著裙子就朝樓上跑去。

維斯愣了愣，他不知道瑪麗想到了什么，也快步跟上。

兩人爬上樓梯來到三樓，瑪麗一路小跑到莫頓上方的房間，打開房門。看著空空如也的房間，瑪麗感覺自己像是知道了什么，也像是什么都沒抓住。她困惑地喃喃自語，道：“可就算兇手是從這個房間下去的，他又是怎么來的這里呢。這小樓內到處都有人看守啊……”

也不是全部，這世上沒有絕對安全的防御系統……維斯在瑪麗身后無聲回答。在自己調查自己這件事情上，最困難的是，一方面維斯必須給出信息證明自己的價值。另一方面，又不能什么都知道引起對方懷疑。

維斯也裝模作樣，露出為難的表情，問：“會不會是有護衛被買通了，如果有一兩個護衛背叛的話，要上到這里就不是什么難事了。”

聞言，瑪麗緩緩扭頭，凝重地看了維斯一眼。她肯定想到了什么事情，緊抿著嘴唇卻一言不發。

瑪麗不能直接反駁，因為她常年都沒有生活在提蘭。但……

“我們沒有證據說明有內奸的存在！”瑪麗用異常篤定的語氣說道。

對此，維斯只能聳肩作為回應。

隨后，兩人并肩下了樓，回到大廳。一個女仆端著一盤沾滿泥土的破衣爛衫放到茶幾上。這是莫頓消失時穿的衣服，下葬的時候為了整理儀容自然脫下來換了新的。瑪麗竟然還保存著這東西，也著實令維斯感到意外。

要查看這件衣服，是維斯要求的。亂作一團的衣物透著一股奇怪的臭氣，混合著尸體，泥土和部分體液，發酵出某種異常惡臭卻又莫名有些吸引人的味道。

維斯來到茶幾旁坐下，用手指沾起部分泥渣，在指尖碾碎，簌簌落到桌上。

“這土能看出什么嗎，維斯先生？”瑪麗看著維斯的動作，好奇又不確定地問道。

“沙土，粘土，壤土是不一樣的，”

維斯回道，“它們不會出現在同一種地方。比方說，維斯先生身上粘的是壤土，一定是植被比較茂盛，能夠鎖住水分的地方。”

瑪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時候土壤學還沒有這么發達，瑪麗也沒有從這個角度去思索過。

維斯隨后沾起一抹土壤，用舌頭嘗了嘗，苦澀得無法形容的味道讓他一時有些干嘔想吐。但他還是強忍著裝作思索的模樣，道：

“泥土里有腥味兒，應該是一個靠近海的地方。然后附近又沒有人居住。最主要的是，這個味道……”

對方正在接近真相……意識到這一點的瑪麗·莫頓一下直起腰，專注地盯著維斯的側臉。

雖然維斯眼下給出的條件，已經把搜索范圍縮小了，但對于整個提蘭來說，這還是太大了。但看維斯的樣子，似乎是還有所發現，瑪麗都沒意識到自己攥緊裙子的手浸透了汗水。

“如果我沒記錯，是巢蕨的根莖的味道。有一年船上食物吃光了，我曾經吃過一點這東西……”

維斯邊思考，邊斷斷續續地將最后的條件說出口，“巢蕨喜熱，喜水，提蘭島上能夠生長地地方不算多，必定是靠近南面少山的地方！”

瑪麗·莫頓一下站起來。她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出門找到管家馬泰，命令馬泰立刻派人去找，她父親最后還活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