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杰斯垂下眼瞼，陷入了沉默。

麥昆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jīng)說動對方，只能傻站著等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試探著開口，道：“只要您愿意動根手指碾死維斯，艾德里安會長愿意為此奉上十萬金幣的酬勞。”

“我知道了，”

重賞之下，羅杰斯卻不為所動，淡然地出聲打斷麥昆，“至于該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

“是。”

麥昆因?qū)Ψ嚼涞膽B(tài)度感到難受，卻也只得轉(zhuǎn)身離開。

重新回到阿魯帕島的天空下，麥昆深吸了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把羅杰斯的目標引向維斯，一來完成了艾德里安的交代，二來，也算是為哥哥減輕了壓力。如果一艘三級艦在海盜進攻奧金治時突然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那場面可不太美妙。

可麥昆不知道的是，羅杰斯的手中同樣有一張心事筆記殘頁。這位海軍上校是持有殘頁的第四個人，他早就已經(jīng)看到了維斯傳遞出的消息。

而羅杰斯，才是那個維斯真正希望他知曉海盜進攻奧金治這件事情的人。

…………

夜。

濃得像散不開的墨。唯獨奧金治港孤島上的火把和停泊的船只零星燈火隨風搖曳。從遠方看去，就像一閃一滅的遙遠星辰。

君臨號乘著夜風緩緩靠近港口。

最近整個加西西亞都不太平，奧金治港的守衛(wèi)神經(jīng)都繃得很緊。很快就有人觀測到夜色中的戰(zhàn)船，拉響了警報。

刺耳的鐘聲在夜空中回蕩，響徹整個海域。

一個個細小的黑影開始在岸炮堡壘上跑來跑去，一個個看上去和煙囪一般夸張的炮口調(diào)轉(zhuǎn)方向，瞄準黑暗中燈火忽閃忽暗的君臨號。

守衛(wèi)不清楚君臨號此來的目的，并沒有急于開炮攻擊，只是胡亂地射了一發(fā)警告外加順便校準射擊角度。

馬爾特站在船頭，用望遠鏡觀察著海島上的動靜。那一發(fā)炮彈就這么呼嘯著擦過君臨號，落入一旁的水中。如果被幾發(fā)這樣的炮彈打中，憑借著居高臨下的地理優(yōu)勢動能，君臨號是真的會被打穿沉沒的。但馬爾特沒把這些問題放在心上，收起望遠鏡，對大副諾蘭下令：

“調(diào)轉(zhuǎn)船頭，開炮轟擊一輪后，我們就離開！”

他們的攻擊很可能無法對岸炮造成任何損害。要想從仰角直接命中岸炮，需要非常精湛的技巧和極高的幸運。一輪射擊的目的只是為了告訴對方：我們來了！

“轟！轟！轟！——”

大炮在夜色里咆哮轟鳴。

這個時代的人是最討厭夜戰(zhàn)的，判斷不了局勢不說，自己這方也很難互相聯(lián)系。

此刻留守奧金治的海軍軍官是一位上尉。他準確地判斷出了攻擊奧金治的火炮威力，吐出‘圣拉斐爾號’幾個詞。按理說，這個時候最合適的做法，應(yīng)該是留守港口，與對方進行隔空炮擊。如果對方不進來，就等到白天再做打算。反正這么做己方怎么也不會吃虧的。

“但那是一艘海軍戰(zhàn)船啊！”

也就意味著數(shù)萬的金幣！

現(xiàn)在奧金治里停泊了兩艘五級艦，阿爾比恩海軍自信比伊比利亞海軍技術(shù)更好。更何況，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得到的消息是，那艘船已經(jīng)落到海盜手里。

海盜都是什么臭魚爛蝦，還敢挑釁軍港？阿爾比恩海軍的格言是什么，“逢敵必戰(zhàn)”！這不得給他們一點教訓(xùn)，順便把圣拉斐爾號拉回港口？

船上的貨物和財物不談，五級艦圣拉菲爾號怎么也值五萬金幣吧？就算按照慣例兩個人只分百分之二十，那也是五千金幣。留守港口的軍官年薪僅為兩三百金幣，那也是他們正常情況下快二十年才能賺到的錢。

這就算是知道那是誘餌，他們都敢追出去。更別說，兩位艦長都沒有覺得有任何問題，只當是最近那些瘋狂的海盜殺瘋了，夜里看錯了海圖，找錯了獵物。

兩艘阿爾比恩五級艦快速整隊出港，于夜色中追逐君臨號。

為了避免對方找不到目標，君臨號離開的速度并不快。那混亂的操帆情況，看上去也很像搞砸了事情，正要逃離。

“哈哈哈，羅蘭，只要抓住這艘船！當我們回到阿爾比恩的時候，不僅會成為整個王國的英雄。還會擁有一大筆錢，享受舒服的退休生活。”

軍官一邊觀察著鏡頭里的君臨號，一邊向自己的副官夸耀。

而與之同時，君臨號上的馬爾特同樣也在觀察后方的戰(zhàn)船。

他很快就按照預(yù)定計劃，把兩艘五級艦引到了附近的一座海島附近。黑暗中到處都是黑壓壓的，根本看不出兩側(cè)海島里，其實潛藏著數(shù)十艘海盜船只，和數(shù)千的海盜。

兩艘無知的五級艦就這么粗心大意地一頭扎進了敵人的埋伏圈，并與君臨號交火。

這還是馬爾特第一次和真正的海軍正面交手，僅第一次正面炮擊，他就感受到了雙方的差距。按理說，都是五級艦，君臨號的火力與‘利安德號’的火力應(yīng)該相差無幾。甚至于因為伊比利亞慣例比阿爾比恩喜歡多裝火炮，應(yīng)該更有優(yōu)勢才對。但實際上第一輪交火，君臨號就遭受了明顯多于敵人的傷害。

更糟糕的是，為了拖住敵人，君臨號已經(jīng)減緩了船速，海軍另一艘五級艦‘普利茅斯號’正試圖繞到君臨號的前方，以側(cè)舷轟擊君臨號船甲薄弱的船頭。

這種腹背受敵，遭受敵人猛烈攻擊的壓力，不是親身經(jīng)歷的人很難理解。

“我們要現(xiàn)在行動嗎？”

黑暗的海島礁石上，亞倫蹲著，問身旁的吉格斯道。

在兩人下方不遠處，是一大堆海盜和商會成員，在往船上搬運燃燒用的干草，燃油。

其實，就眼下的二三十艘縱火船，要覆滅兩艘五級艦也足夠了。但為了謹慎起見，繼續(xù)準備縱火船的工作并未停下。

所謂縱火船，就是載滿燃燒物，通過接近敵船，用鉤鎖將兩艘船相連，引燃敵船的戰(zhàn)斗船。這種船只一般是速度快的輕型船只臨時冒充，海盜們多的是這種小船。周郎在赤壁之戰(zhàn)用這種方式火燒連營。尼德蘭人也曾有三級艦被縱火船焚毀的事跡。風帆戰(zhàn)船再強悍，畢竟也是木頭制成的，在風大的海上遇火很容易就沒了。

沒脖子的吉格斯嘴里嚼著干豆子，惡狠狠的目光緊盯交戰(zhàn)雙方，回道：“再等等！”

“再等下去，君臨號的人恐怕都要死光了！”亞倫語氣里帶著一絲焦急。

吉格斯冷冽地斜眼瞥向亞倫，道：

“怎么，維斯給了你什么好處嗎，亞倫。讓你這么擔心他？可別忘了，杜勒給我們的命令是，盡量消耗君臨號的力量再動手。只要船不沉，君臨號上的人死得越多，對我們來說就更有利！看著這幾艘戰(zhàn)船互相炮擊，還讓你覺得不耐煩了？”

亞倫一時啞然，感覺有一口氣憋在胸口，卻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