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得談？”

維斯平靜地擦掉臉上的口水，他真希望泰利這大塊頭里，長了一丁點的腦子。維斯感覺泰利完全沒有聽他在說什么。

泰利火山爆發似地一陣大笑，聽得維斯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如果你不打算交出馬爾特，就準備好去死吧，混蛋！”泰利向維斯呲牙，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維斯撿起桌上一枚被泰利掃落的金幣，在指間翻動，同時冷漠地看著面前哈哈大笑的一群人。

如果馬爾特被人殺了，我會怎么做？維斯自問。他才不管什么提蘭的法律，海盜的法則。他會直接掏槍，把面前的人殺光。甚至不是為了報仇，只是為了發泄自己的憤怒。

而這群被認為殺人如麻，嗜殺成性的復仇號船員呢？

他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同伴，卻要表現出一副狂怒的樣子，實在是令人作嘔。

維斯扣住金幣，將之緊緊握在手心，冷冷看著泰利，道：“我們出來是求財，不是為了和誰兌命的，泰利。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現在我的手上有一條價值一萬金幣的消息。帶著這條消息離開提蘭，放過馬爾特，忘掉這件事情……”

聞言，泰利突然仰頭哈哈大笑，打斷維斯，引得跟泰利來的幾人也一同爆笑。

這無疑是非常誘人的籌碼。海盜們出海不總是有收獲，一次一萬的大魚，足以令任何一個海盜垂涎三尺。

但泰利的選擇卻是轉身準備離開。他回過頭冷笑著看著維斯，道：“這就是你找我來，要和我談的事情嗎，維斯。如果不是看在艾德里安的份上，我現在就在這兒宰了你了！反正我話已經告訴你了，交出馬爾特，你我之間無事發生。否則你就做好喂魚的準備吧！”

維斯沒有回答。泰利幾人隨即大步流星朝外走去?？粗鴰兹穗x開的背影，維斯再無退路，只得高聲說出自己最后的底牌。

酒館內頃刻鴉雀無聲，以至于會讓人誤以為世界被靜音了。

聽到維斯的話，饒是阿曼多也不禁愣在原地。酒館里還剩下的海盜面面相覷，一個個驚愕地看著身邊人，都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瘋狗’泰利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陰影中看不出他的表情，但能從中讀出困擾和殘忍的笑。泰利聲音低沉如惡魔，道：“是我聽錯了嗎。你剛才說，七人審判？”

維斯直視泰利，對上對方的目光，冰冷地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七人審判！我要求進行‘海神的七人審判’，以證明馬爾特的清白！”

…………

海神的七人審判，又叫七人審判。

海盜由于沒有一個統一的政府，也沒有法庭這樣做決斷的機構。當他們之間發生矛盾之后，避免不了仇殺的出現。為了維護提蘭的穩定，海盜們自發提出了一種審判方式。指控者和被指控者，分別去找六人雙方進行一對一的決斗。最后活下來多的那方無罪。這便是“七人審判”。

由于這種審判方式過于殘酷，連海盜都難以承受，因此已經很多年都不在出現。海盜之間也多是斗毆辱罵，少有需要打生打死的場面出現了。

“你真的打算和泰利進行七人審判嗎？”泰利幾人身影消失后，阿曼多問。

“那我能把說出去的話收回來嗎?！本S斯喝光了杯中的龍舌蘭酒。浪費酒是糟糕的行為。維斯一貫如此認為。

阿曼多默然。

維斯隨后起身，對阿曼多道：

“幫我一個忙，阿曼多。去寂靜號找馬爾特，讓他把休假的船員都召回來。我不得不暫停他們的假期了！”

“那你呢？”阿曼多問。

“我得去見一個人，看看事情還有沒有回轉的余地?！?

維斯的目光透過墻壁，望著前方若有所思。

維斯口中的人，是艾德里安。在仆人的帶領下，維斯進入艾德里安的書房。艾德里安坐在書桌后，吧嗒著煙筒里的煙草，一雙眼睛滴溜溜地亮著，落到維斯身上，靜待維斯先開口。

“我向泰利提出了七人審判。”維斯說道。

“七人審判？”

艾德里安吧嗒一下煙筒，道，“這可是一項非常殘忍的事情。歷來七人審判沒有不死傷慘重的。你能找到六個愿意為你戰斗的人嗎？”

“能，”

維斯回答，“但我覺得我和泰利之間有些誤會。”

“誤會？”

“泰利認為馬爾特殺了他的大副杰夫?！?

“馬爾特沒有嗎？”

“馬爾特是被人陷害的。有人故意把杰夫介紹給了馬爾特的女人認識?！?

維斯觀察著艾德里安的反應，后者當然沒有任何表現。

艾德里安在桌上磕了磕煙筒，道：

“要不我還是給你介紹幾個人吧。他們都是刀口舔血的惡徒，最擅長做這種事?！?

維斯不置可否，繼續自己的話道：“您說，我還有和泰利談談的可能嗎？”

這一次，艾德里安出奇地沉默良久。煙草的火星在昏暗的房間忽明忽暗地閃爍。

維斯希望聽到對方說，‘你不妨去試試’。但這終究是一種奢望。

艾德里安吐出一口無形的煙氣，又輕聲咳了咳，道：“我突然想起來，你要的那批莫臥兒織錦可能暫時調集不到，你還得多等幾天了?！?

“哦？”

維斯不知道自己聽到這句話是意外還是無奈，他嘴角輕揚，笑道：“沒關系。這幾天我反正有別的事情?！?

離開白色莊園。

外面天色逐漸晚了。馬車轱轆轱轆地響著，行駛在泥濘不平的山道里。

從艾德里安的反應來看，對方完全沒有平息這件事情的意愿?？瓷先ィ吕锇彩且呀浵露Q心要借用泰利的手重傷乃至鏟除維斯了。天知道那兩人之間達成了什么協議。

這樣的話，維斯也不得不繼續下一步行動了。

馬車之中的船長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維斯沉默地在腦海中思索著該要如何面對眼下的局面，習慣性地翻開答案之書，耐心的翻找著答案。

馬車外冷風蕭瑟，樹木嗚咽。一路蜿蜒回到提蘭城，維斯下了馬車。提蘭城好像在一個下午翻天覆地。七人審判的消息傳得極快，如旋風般席卷這座海盜之城。街頭紅燈綠酒，氣氛熱鬧極了，好像在迎接某種慶典。一個個喝的醉醺醺的海盜歪歪扭扭走著，大聲談論著七人審判的過去和現在。有人認出走在街頭的維斯，站在樓上朝他噓聲。

維斯平靜地走出這座小城，世界又在一瞬間恢復了寧靜。只有海風呼嘯嗚咽，以至于顯得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