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過去。”

洛里安快步下樓，身后跟著四名持槍男子，這是他一星期前雇傭的保鏢，總共有十二名退役軍人。自從雅蓋王朝復辟，超過三分之二的澤魯軍隊遭到裁撤，其中許多人被迫移民海外，從事保鏢、種植園監工、捕奴獵手，甚至是盜賊。

抵達事發地段，洛里安擠進圍觀的人群，發現地面坐躺著十來個清潔工人，從傷口判斷，主要由磕碰、剮蹭造成，而非遭到巨鉗蟹的襲擊。

“襲擊者是誰？”

洛里安提出疑問，然而這幫人支支吾吾許久，只說自己看見一團會動的虛影，試探著開了兩槍，然后對方發動反擊，因此被迫逃竄。

“反擊？什么形式的反擊？”他繼續追問。

果然，這群家伙無言以對，看得洛里安連連搖頭，估計是眼花繚亂，把一堆垃圾誤認成了怪物。

感受到人群彌漫的恐懼，他頓覺一陣煩躁，近期天氣晴朗，如果不抓緊時間清理巨鉗蟹的巢穴，待到大雨降臨，到時街面上又是污水橫流，干擾公司正常運營。

“算了，我親自下去走一趟。丑話說在前頭，如果沒有你們說的怪物，下午必須復工。”

詢問清楚位置，洛里安返回辦公室換了身輕便行裝，腳踩長靴，腰間掛著兩柄燧發手槍，沿著銹跡斑斑的樓梯進入下水道。

好臭。

他暗罵一句，提起油燈打量四周，此地終日不見陽光，墻壁生長著大片滑膩的苔蘚，腳下殘存著小攤污水，是惡臭的來源，同時也是蚊蟲滋生的溫床。

“先生，請您靠后。”

身為保鏢隊長，年過三旬的卡朗唐中尉很自然地擋在雇主身前，提著一桿雙管獵槍負責開路。

跟隨他的引領，其余四人踩著污水緩慢前行，在昏暗油燈的映照下，圓形的石砌拱頂投射出斑駁光影，雖然歷經歲月的侵蝕，卻依然穩固如初。

“據說這套排水系統累計耗資上百萬鎊。”

洛里安心生感慨，只可惜，這項歷任總督耗費心血修建的龐大工程，最終被一種外地螃蟹占據，效果大打折扣。

起初，庫拉索并沒有巨鉗蟹的蹤跡，隨著各地船只往來貿易，這些原產于庫茲西南端的小東西在這里順利安家，缺乏天敵捕食的它們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個頭越長越大，數量越來越多，每年都需要雇人清理。

突然，走在前方的卡朗唐抬起右手，示意眾人止步，右側保鏢提起油燈，發現前方癱倒一個人影。

“別過去。”

身為服役多年的獵兵中尉，卡朗唐的警惕心遠超常人，低聲詢問兩句，發現對方沒有回應，立即舉槍瞄準，示意手下丟一塊石子探路。

啪嗒。

石塊濺起小團水花，身影依然沒有反應，一名保鏢小心翼翼走上前，發現這人呼吸微弱，于是掏出小瓶嗅鹽把人弄醒。

“不要殺我，去殺我的同事，他們昨天賭馬贏了很多錢！”

工人睜開眼眸，一陣手舞足蹈，扯著嗓門大聲求饒，足足半分鐘才反應過來：“堂·派崔克老爺？”

“說，你遭遇了什么？”

“一只顏色灰暗的怪螃蟹，殼上插著一柄黑色短刀，連中十幾槍還能活動，傷口流出黑色血液。大家嚇壞了，于是各自跑路，大概是地上太滑，我不小心跌了一跤，醒來后看到了諸位先生。”

黑色短刀？

洛里安聯想到壁爐茶會的鴉學派成員——暗刃，這家伙舉行蛻皮儀式的時候，用的也是一柄黑色短刀。

“那柄短刀的外形有什么特別嗎？”

“視線昏暗，只記得刀柄是一個鹿頭形狀。”

果然是同一把！

洛里安大驚，但表面上不露聲色，“沒事了，順著這個方向就能回到地面。”

打發走工人，卡朗唐意識到情況有變，“派崔克先生，不如就此離去，找專業人士處理。”

“找誰？類似下水道怪物的消息每天都有，除非鬧出人命，否則治安局根本懶得搭理，更不用說超凡監管局這伙大爺。”

洛里安找借口搪塞過去，決定繼續前進，“別擔心，單純只是打探情況。”

“是，先生。”

卡朗唐無奈答應，卸下兩枚普通子彈，換上摻銀彈丸，據說這東西對付黑暗生物有奇效。

五分鐘后，他們進入更加寬敞的主甬道，中間是一道寬約兩米五的排水渠，可以劃動小船，兩側是一米多寬的石階，供人員疏浚下水道時行走。

復行數十步，黑暗中傳來凌亂細碎的腳步聲，根據陰影的形狀判斷是巨鉗蟹，五人拔槍便射，結果這群螃蟹毫無戰意，競相繞至另一側逃命，仿佛在被某些事物追趕。

“先生，我們該撤了。”

“知道。”

臨走之際，洛里安忍不住回頭望了眼，忽然瞧見一只傷痕累累的螃蟹緩慢蠕動，背殼上插著一柄黑色短刀，尾柄雕刻成鹿頭形狀。

“果然，我猜到午夜屠夫的真相了。”

洛里安恍然大悟，快速拼湊出事情全貌：

數個月前，鴉學派成員暗刃進階失敗，化作一團不知名的暗影生物。遭到大火吞噬后，儀式用的黑色短刀被某個村民撿走，由于受到污染，從此成為一件蠱惑人心的邪物......

“黑色短刀驅使宿主殺戮，時不時更換寄生對象，導致官方認為‘午夜屠夫’有許多成員，把這個神秘社團列為最高通緝對象，實際上兇手只是一柄短刀？”

洞悉真相，他莫名有種智商上的優越感，怪不得那些名偵探喜歡破案，然后當著眾人的面解釋一切，這種感覺確實不錯。

“去我的辦公室，從進門右側的儲物柜找到一個灰黑色木盒，以最快的速度帶過來，不要張揚。”

洛里安挑了個腿腳輕便的保鏢，順帶給出獎賞，“此事了結，每人找財務領20鎊獎金，記得保密。”

“是，先生。”

半年工資到手，保鏢們抑制住恐懼，靜靜待在下水道，直至同伴取來黑檀木收納盒，這東西是儲存超凡物品的最佳選擇。